章节字数:6309 更新时间:10-12-13 08:09
文人好酒,自古皆然,诗酒风流堪称古代文士最引人陶醉的创作方式和生活方式,这一传统体现在辛弃疾身上则为词酒风流。据邓广铭先生《稼轩词编年笺注》统计,辛词共有629首,其中饮酒词凡347首,辛弃疾对酒的偏爱由此可窥一斑。稼轩一生,酒缘甚厚,“总把平生入醉乡,大都三万六千场”(《浣溪纱》),可谓是“身世酒杯中”(《浪淘沙》)。他用饱蘸感情和美酒的诗笔写下的347首饮酒词记下了一个悲剧英雄的心史,而这些词内蕴的文化精神和强烈的悲剧意味,则使他成为了众多中国知识分子悲剧人生的又一个典型。
一、“酒兵昨夜压愁城”:有怀投笔、无路请缨的英雄之悲
辛弃疾其人,“霸才青兕兵家子,读破书千纸”(柳亚子《虞美人•题稼轩词序》),不唯有万马军中擒拿叛贼张安国的孤胆壮举,更谙晓军事,有《美芹十论》、《九议》、《论阻江为险须藉两淮疏》、《论荆襄上流为东南重地》等系统的军事论著。这样一位极长于兵家韬略与作战能力的大将之材,本应按其夙愿放之于抗金北伐的战场,使之大展宏图,决胜于千里之外,却不料他“壮岁旌旗拥万夫”(《鹧鸪天》)之后是奉表南归和长期沉沦下僚。南宋统治者苟且偷安,而他常常谈论恢复,积极为抗战作准备(如训练军队),这便为投降派所不容;同时,他又打击豪强,淘汰官吏,更引起许多官员的嫉恨;于是各种刁难排斥纷至沓来,“雕弓挂壁无用”,“长剑铗,欲生苔”(《水调歌头》),有怀投笔,无路请缨,,甚至两度(1182-1192,1194-1202)在乡间闲居长达二十余年。
“大及王朝的国步方蹇,小则个人的命途多舛,以及由此而生的深沉的忧患意识和人生价值的巨大失落感”[1][P41],在现实的压迫下,化作满腔的愁绪和痛楚,只好“长年耽酒更吟诗”(《添字浣溪纱》),在酒的世界里忘却忧患,换取瞬息的欢娱,“问何可以平哀乐,唯是酒,万金药”(《贺新郎》)。于是,“一饮动连宵,一醉长千日”(《卜算子》),“兴亡满目”的家国之悲、“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无人会、登临意”的孤独之感,“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的春怨,“问新来、萧萧木落,颇堪秋否”的秋悲,“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的志不得申的愤懑,都在这种醉态的情绪体验中尽情地向外发散。“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破阵子》),可谓他一生的追求,然而,正如其《贺新郎》所说的“天下事,可无酒?”清醒时,满目萧瑟,惨淡的时代旋律,儒家“事功”思想的影响,投降派的打压,只能使词人“可怜白发生”(《破阵子》),所谓“白发宁有种,一一醒时栽”(《水调歌头》),而只有在巅狂的醉酒状态下,词人的那种“气吞万里如虎”(《永遇乐》)的气概,那种强劲的生命意识,才被唤起。这是一种酒的沉醉,也是梦的沉醉,它可以弥补现实的缺失。酒激发了他英雄的豪气,以至于醺醺大醉后,他别无所念,幻想出的只是“千丈擎天手,万丈悬河口,黄金腰下印,大如斗,更千骑弓刀,挥霍遮前后”(《一枝花•醉中戏作》)这样一个统军大帅的自我形象;更有甚者,喝酒也可变成借“酒兵”以攻“愁城”。《江神子•和人韵》云:“酒兵昨夜压愁城,太狂生,总关情。”《满江红•和傅岩叟香月韵》云:“快酒兵长俊,诗坛高筑。”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浴血沙场的夙愿只好付于巅狂的醉态情绪体验,这一投闲的老将只能在酒的世界里进行一场特殊的厮杀:驱遣着“酒兵”以猛攻自己心中因现实的折磨而堆起的“愁城”。酒是兵,酒杯也自然变成了他军帐里的马弁。《沁园春》之“杯汝前来”、“杯汝知乎”二阕,将酒杯呼而来,麾而去,训而教导,闹了个不亦乐乎,以浪漫主义手法写与酒杯的对话,恢谐幽默地表达了自己的难言之隐,句句暗寓着内心的痛苦和对黑暗势力的谴责。由此可见,即使没有酒醒,即使仍在醉中,他也难以忘怀满腔壮志,依然还要“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破阵子》),还要看见“雕弓挂壁无用,照影落轻杯”(《水调歌头》),忠愤所激,不能自已,本来是个英雄,说“身后虚名,何似身前一杯酒”(《洞仙歌》),不过是激愤之词而已。
所以,“万事一杯酒,长叹复长歌”(《水调歌头》),酒并不能真正使英雄平静;“身世酒杯中,万事皆空”(《浪淘沙》),身世之感挥之不去,拂之还来。说到底,是“恨煞宋廷狐鼠贼,强教虎将充词客”(刘扬忠《鹊踏枝》),以杀敌之虎将而屈为挥毫之词客,正是稼轩心中最大的牢骚情结,纵千万酒兵,亦难以消除,终归禁不住“宿酒醒来,算只有清愁而已”(《满江红》),伤心依旧,无奈依旧。
由此可以看出,辛弃疾的醉酒,是一种英雄的醉酒,围绕着酒和醉的,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草檄”的才能,是“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是“莫说弓刀事业,依然诗酒功名”的无奈。然而,“举杯消愁愁更愁”,惟其如此,其英雄之悲,千载之下,犹令读者扼腕长叹。
二、“却寻诗酒功名”:始终纠结着救世情结的诗人之悲
辛弃疾是英雄,也是诗人,“其词慷慨纵横,有不可一世之慨,于倚声家为变调;而异军特起,能于剪红刻翠之外,屹然别立一宗,迄今不废”[2][P4],紧承苏轼之豪放,当得了“大词家”。只是,他作为诗人的艺术天才往往隐没在“英雄”二字的阴影之下,正如刘辰翁在《辛稼轩词序》所说:“斯人北来,喑呜鸷悍,欲何为者?而说摈销泪,白发横生,亦如刘越石。陷绝失望,花时中酒,托之陶写,淋漓慷慨,此意何可复道?而或者以流连光景,志业之终恨之,岂可向痴人说梦哉?”南宋当局偏安误国,甘向金人称臣,置百姓于水火之中而不顾,朝野内外,文恬武嬉,刚心勇气销磨殆尽。这些外在的原因,使辛弃疾无法做英雄,而他内心固有的救世意识又使他无法安心做诗人,唯寄之于酒。同时,如果没有酒的浇灌,他也很难摆脱英雄的救世情结而进行个人化的艺术创造,所以诗与酒在辛词中常常是联系在一起的,不仅“长年耽酒更吟诗”(《添字浣溪纱》),而且“醉时拈笔越精神”(《鹧鸪天》),“对酒歌翻水调,醉墨卷秋澜”(《水调歌头》)。
当作为英雄的人生价值无法实现时,作为诗人的艺术创造的确给了他很大的补偿性快慰,“绿野先生闲袖手,却寻诗酒功名”(《临江仙》),这句以唐代宰相裴度自况的词很能说明他的这种心境。所以,他才会乐此不疲,“正要千钟角酒,五字裁诗”(《婆罗门饮》),甚至于依赖这种生活,连生病也不顾,“病中留客饮,醉里和人诗”(《临江仙》),把诗酒当作全部的人生来过。
但是,“当作”毕竟仅仅是“当作”,“水云乡,可堪醉墨几淋浪”(《鹧鸪天》)不可能占据辛弃疾的全部心灵。“但觉平生湖海,除了醉吟风月,此外百无功”(《水调歌头》),在儒家思想浸润下的辛弃疾,无论如何不可能真正把诗酒人生作为价值取向;“从今赏心乐事,剩安排、酒令诗筹”(《声声慢》),一个“剩”字,道出了深藏心底的壮志难酬的悲哀与无奈。诗人逸趣,在酒的作用下,从知识精英的传统价值取向和人生忧患中解脱出来,但也只是暂时的。短暂的超脱之后,是深沉的后悔,“细数从前,不应诗酒皆非”(《新荷叶》);是更深的伤痛,“说剑论诗余事,醉舞狂歌欲倒,老子颇堪哀”(《水调歌头》)。他自言“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工夫”(《西江月》),而那隐藏在笑声中的闲居带来的极度忧愁的哭泣,更令人心惊,催人泪下。
“在稼轩集中,固然不乏以酒壮怀,以酒叙悲之作,但更多的是借酒达成对悲情与壮怀的逃避。”[1][P38]诚然,词不过是辛弃疾的一个精神避难所,而不是灵魂的最终归宿,他内心的忧世伤生和匡济之志总能找到一个缝隙涌将出来,使他无法安心只做一个诗人,想要麻醉却无法麻醉,想要逃避却无法逃避。这样一来,酒,便沦落到一个更加尴尬的境地:纵酒颓废。于是有“拚却日高呼不起,灯半灭,酒微醺”(《江城子》),于是有“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西江月》),而这颓废更加剧了辛弃疾的诗人之悲。
三、“酒兴诗情不相似”:英雄之悲与诗人之悲交错沉浮的人生之悲
“少年横槊,气凭陵,酒圣诗豪余事”(《念奴娇》),可见辛弃疾早年抗金时,余事饮酒赋诗,而至闲置时,“酒圣诗豪”就成了他的“主事”了。如《沁园春》“酒圣诗豪,可能无势,我乃而今驾驭卿”之句,《水调歌头》亦云:“有时三盏两盏,淡酒醉鸿蒙,……老境何所似,只与少年同。”这“酒圣诗豪”可谓他一生诗酒风流生活的定评。
23岁南归后的13年内,他年少气盛,对事业充满了信心,大胆呈献《美芹十论》和《九议》,力主抗金复国。这一时期饮酒也多乐观、欢愉之词,如“酒如春好,春色年年依旧,青春元不老,君知否”(《感皇恩》),豪情满怀,朝气蓬勃。且往往借酒许人报国,在道别、祝寿的筵席上对志同道合的朋友殷殷鼓励和祝愿,如祝赴介庵“要揽银河仙浪,西北洗胡沙”(《水调歌头》),要史正志“袖里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补天西北”(《满江红》)。
接下来,就是他两度被废弃,先后达20年之久。盛壮有为的岁月,却落到《水调歌头》所谓“未应两手无用,要把蟹螯杯,说剑论诗余事,醉舞狂歌欲倒,老子颇堪哀”的地步,作为一个事业型、豪侠型的“志在恢复”的英雄来说,只有猛饮狂吟,以抒发心中的失望、绝望、愤怒、悲哀了!闲居上饶带湖时的嗜酒,是身虽醉而心愈烈,饮得愈多而愈迸发壮志难酬之慨,酒不但没有浇灭愁、恨,反而更勾起战斗的热情,常是“醉里挑灯看剑”(《破阵子》),“壮怀酒醒心惊”(《临江仙》)。不管是“醉舞狂歌欲倒”(《水调歌头》)之时,或者“酒兵昨夜压愁城”(《江神子》)之际,他都意不在酒,而在军国大事上,在这位酒醉者的脉搏中燃烧着英雄的火焰与战斗的激情。但在七闽——瓢泉期,他却常常变得以狂饮求解脱,求麻醉,醉而至于生病危身,醉而至于悲哀消沉。此时醉了似再不“挑灯看剑”,而“只有清愁而已”(《满江红》)也不大在醉后“壮怀心惊”,而是常常“一饮动连宵,一醉长三日,废尽寒温不写书”(《卜算子》),感觉“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西江月》),宣称“总把平生入醉乡,大都三万六千场,今古悠悠多少事,莫思量”(《添字浣溪纱》)。尽管他这时仍有“以手推松曰去”(《西江月》)的倔强姿态,但却禁不住要“仙饮千杯醉似泥”(《卜算子》),甚而达到常如“山公倒栽归”(《浣溪纱》)和常常“日高犹苦圣贤中”(《玉楼春》)的地步。尽管不能说这一时期他已完全被酒淹没而壮志成灰了,但与带湖期相比,同一个饮酒人的形象彼激昂,此消沉;彼犹存热望,此悲凉颓放;情调与色彩几乎判若两人,这却是明显不过的事实了。
杨海明先生曾说,同一位词人,“其生活环境也经常会发生时、空的转换,而当生活环境发生变异时,其词风也会随之而变”[2][P378],这也许能帮助我们理解辛弃疾前后不一的酒态诗情。从共时性来讲,在辛弃疾本身,有时英雄的气质表现得更多一些,有时诗人的气质表现得更多一些,英雄之酒与诗人之酒各有其无奈。从历时性来讲,在辛弃疾人生的不同阶段,诗酒又各有不同,或意气风发,或失望无奈,或苍凉悲慨。而辛弃疾的人生也就在这诗酒之间演绎成了一曲悲歌。
四、“古来惟有酒偏香”:浸润着儒家文化的中国士人之悲
早在《诗经》、《楚辞》中就有过饮酒的描写。如《诗经•柏舟》章中:“徵我无酒,以敖以遊。”(如果我没有酒,怎可遨遊?)《楚辞•招魂》:“娱酒不废,沈日夜些。兰膏明烛,华镫错些;结撰至思,兰芳假些;人有所极,同心赋些。酎饮尽欢,乐先故些。”饮酒赋诗,流连诗酒,开启了中国诗人绵延数千年而不绝的流风遗韵。先秦以降,“竹林七贤”的开怀豪饮、“三曹”的纵酒高歌、刘伶的“以酒为名”、陶渊明的“寄酒为迹”各有史载,“酒仙”李白和“醉吟先生”白居易更为世人所仰慕。中国文人从一开始就与酒结下了不解之缘。那么,这一诗酒情结是由何而来、又缘何而往呢?
“封建社会的不公正性早就决定着它的绝大多数优秀分子必然会产生‘才命两相妨’的悲剧”[3][P417],而儒家思想在中国根深蒂固的统治地位,又决定着知识分子的价值取向必然是积极入世型的,那么大量的怀才不遇,就不仅仅是人生价值的失落,更有一种对社会、对国家的强烈忧患意识,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与精神的倍受煎熬,造就了大量的诗酒人生,“直须诗句肯推排,不然唤进酒边来”(《浣溪纱》)。辛弃疾有词曰:“掩鼻人间腐臭场,古来惟有酒偏香”(《鹧鸪天》),曹操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短歌行》),唐人翁绶称“百年莫惜千回醉,一盏能销万古愁”(《饮酒诗》)。即使是号称“诗仙”、以旷达俊逸著称的李白,也不能把“不是外在的轩冕荣华、功名学问,而是内在的人格和不委屈自己以累己的生活”[4][P108]作为一种个人化的人生价值取向,也逃不出这一中国士人的诗酒情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李白《将进酒》),“他的飞扬跋扈的建功意识和迷狂精神、佯狂堪哀的生命意识和悲剧精神、桀骜不驯的自由个性意识和啸傲任诞的叛逆精神”,也只有“在酒醉状态下”才“表现得尤其酣畅淋漓”[5][P94]。
但是,这种诗酒人生既不能成为另外一种价值选择,也不能成为真正的避难之所,而只能成为一种悲剧性的历史凝结和个人体验。李白借酒浇愁,但终归要回到传统价值和现实世界的忧患,“三杯拂剑舞明月,忽然高咏涕泗涟”(《玉壶吟》),辛弃疾同样“宿酒醒来,算只有清愁而已”(《满江红》)。这中间夹杂了世间沉扬起伏的人生际遇,夹杂了儒家功成身退、道家弃世无累的召唤和诱惑,于是演出了众多中国知识分子的悲剧诗酒人生轨迹。
陶渊明寄酒为迹,堪称“古今诗人隐逸之宗”(钟嵘《诗品》)。辛弃疾“东篱多种菊,待学渊明,酒兴诗情不相似”(《洞仙歌》),他无法真的像陶渊明那样坐下来静静品味诗酒人生,就算是“听取蛙声一片”(《西江月》),也是和“稻花香里说丰年”联系在一起的,功利之心隐而不去。但即使是陶渊明,也不能说是“弃世则无累”,完全超出人世间,因为“既然超出于世,则当然连诗文也没有。诗文也是人事,既有诗,就可以知道于世事未能忘情。”[6][P294]从少年时代的“猛志逸四海”(《杂诗》其五),到中年的“有志天获骋”(《杂诗》其二),直到老年的“猛志固常在”(《读山海经》其十),一颗剧烈跳动的心始终没有平静下来,陶渊明也并非浑身“静穆”,也逃不出这一圈子。所以,当传统的观念束缚(内在的)和社会的极不公正(外在的)被打破之前,大多数知识分子的人生只能是悲剧人生。
从中国文学长期以来的诗酒文学传统来看,志士之酒,“胸中块垒故须酒浇之”,诗人之酒,“三日不饮觉形神不复相亲”,士人往往不知不觉沉溺其中,欲罢不能。从阮籍的“常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独酣畅,虽当富贵不肯诣也”(刘义庆《世说新语》),到李白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将进酒》),到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破阵子》),同样有着其内在的文化精神和强烈的悲剧意味。而这众多的悲剧诗酒人生,恰恰在中国文化中注入了一股独特的泉流,令后世叹为观止。
参考文献:
[1]张玉璞、刘加夫。英雄感怆,大声镗镗——论稼轩词的崇高美。江西师范大学学报。1997年8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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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杨海明。唐宋词美学。江苏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4]李泽厚。美的历程。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
[5]万伟成。中华酒诗的文化阐释。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年版。
[6]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的关系。鲁迅杂文全集•而已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
[7]邓广铭。稼轩集编年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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