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天意从来高难问

章节字数:2577  更新时间:11-03-17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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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您回来了。”

    天色已近黎明,最是昏暗时。夜心没有多余的问话,只淡淡一句例行的问候,便安静着替她的公子宽衣。

    每逢公子夜出时,她都是整晚的无眠,直等到公子回来,她迎上前,为他宽衣放水揉肩。她从不问他事情的成败,公子愿意说了,她就听着,她只想消解他一夜的疲惫。

    她的公子曾笑说她名字的含义:独坐孤夜盼君归,红蜡成灰心事非。而她也轻笑着回答:那是新婚夜被闲置的新娘,不是她柳夜心。

    然而那时,心里是有甜蜜的吧,只是甜蜜过后却总有更多的苦涩蔓延。她明明一直那样骄傲的,究竟是从何时起开始学会叹息?为什么,在他笑着解读她名字的含义时,她会在心里默道:独坐空闺也没关系,只要让我有机会,为你燃起红烛……

    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才是她的“夜心”……

    “少主您刚走不久,大少爷就来了,我依着您的吩咐没让他进来。”

    “是吗。”舒浅躺在榻上,一身中衣雪白,听到夜心的话后缓缓睁开了眼,“我知道了。”

    “那我先下去了。”明白他此刻需要休息,夜心推开门,举步跨了出去,不想竟听到身后响起那个万分熟悉的声音。

    “夜心。”

    他在唤她?

    她回头,目露不解。却只见她的公子微微一笑,眸光温柔如水,直似要把她溺毙其中。

    “辛苦了。”

    刹那,她有了流泪的冲动,然而她仍然眨了眨眼,故作顽皮,“少主才辛苦,和您今夜的经历比起来,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舒浅的笑意更浓了,他骤然抬起手将床前的睡帘拉上,身子一放松躺倒榻间。夜心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声音中的愉悦,“既然如此我要睡了,就麻烦夜心小姐再给我守几个时辰的门吧。”

    夜心含笑不语退出,轻轻替他阖上了门扇,走开房间几步,才蓦然身子一颓,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头倚着冰冷的石砖,她望向远方渐露的曙光,却只觉她的内心越来越无望,连哽咽也不能,因为一切都好好的,根本没有哭泣的理由。

    但……

    想起他刚刚抬起手时,宽大的袖滑落,露出的半截藕臂似乎笼着月的光华,莹润如雪。

    公子,难道你真的没有发现,你的衣……又宽了?

    半年后,宝蓝迟迟而归,满身的风霜疲惫,连衣裳也处处破损凌乱不堪,但她的脸上却挂着欣喜的笑,像个孩子一般甜美,惹人怦然心动。

    甫一回来,她便拉上医官直奔白玉楼阁,连一身的狼狈都没有梳洗,满眼闪烁着急切。

    “我找到天山雪驼的血与极北之地的冰莲花了,虽然过程艰难了点儿,但好在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果然哥哥是得老天庇佑的。”短短一路跑来她却已气喘吁吁,足也不知崴了几回,“韩大夫,你说有了这些,哥哥就能好了,快拿它们给哥哥治病吧,快呀!”

    “四小姐……”年迈的老者被她拉的太急,一时也缓不上气,“老朽知道的,这就去煎药,您别急。”

    宝蓝怎能不急?她日夜快马兼程,就是为了早日将药送到哥哥手中,她想看到哥哥健康起来,在冬天过去前,能陪她到园中玩儿一次雪,那是她向往了许多年的梦境。她不知道韩大夫的话有所保留,她不知道那些珍贵的药材会带来怎样的副作用,她只知道,在那之后七日的清晨,初冬的第一场细雪纷降到来时,她的哥哥终于从缠绵的梦魔中醒来,一身雪白的裘衣,清清泠立在屋檐下,笑看着她踮脚够树上的梅花。

    “哥!”她惊喜地向他跑去,瞅见他张开双臂,于是毫不犹豫地扑到了他的怀中,将脸埋进他衣领处细软的绒毛,“哥,你终于醒了。为什么我一回来,你竟是昏迷不醒的?是不是我再回来的晚一点就见不到你了?哥,宝蓝好害怕,宝蓝只有你,你不要抛下宝蓝不管,永远不要抛下宝蓝不管……”

    舒浅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听到她一个劲地喃喃,不由失声笑了,“傻丫头,我怎么会抛下你?只要你以后别再不辞而别留我一个人就万福了。在你找到自己的幸福前我不会离开你的,哥哥保证。”

    宝蓝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表情认真,“只有哥哥你是我的幸福。宝蓝不会爱上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宝蓝会一辈子陪在哥哥身边。”

    舒浅望进妹妹那双认真的眼,笑容月下新雪一般,皎洁里透着沉静的忧伤。

    很多东西不是一句誓言便能拴住的,就像父亲远飞的心。我会一辈子守望你的笑颜,只是宝蓝,也许我的一辈子与你的一辈子,不是同等的时间……

    “哥哥你看,梅花开得多美啊。”宝蓝跑回到院中,站在树下仰望落雪翩跹中摇曳的梅枝,小脸儿冻得通红,哈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扬起手,仿佛想将哈气挥散。“以前我认为,衬得上哥哥的只有莲花,可现在不知怎的,竟觉得这梅花更衬呢。”

    舒浅坐在廊下静静望着宝蓝灵动的身影,耳畔不断传来她开心的笑语,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竟觉那笑声离他越来越远,仿佛隔世的飘渺浮音。他抬起手,张开五指浸在冬阳下,稍稍眯细了眼,他看到自己的手在稀微的日芒中,竟仿佛透明一般苍白,分毫血色也无,全然不像一个活在世上的人所拥有的手掌。头脑中又是一阵恍惚,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便如影随形,疲惫再一次爬上他的眉宇,他努力要自己清醒,凝神去听宝蓝的说话声。

    那一晚真似耗干了他的力气,这半年卧病在床,咳嗽不断,但却从来没有如今的疲惫,仿佛随时随地都能睡去。他究竟是怎么了,当真如此虚弱?夜心眉目间的忧色他一直看得很清楚,但他从来都不让她将自己身体的情况传出去,不论发生了什么,那都是他和夜心两个人的秘密。

    梦魂不畏关山远,却恨咫尺水沉天。

    不久的后来,当真相握在他手中的一刻,舒浅苦笑着写下这一句诗。果然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不应该停留在这世上的魂魄,苍天终究要收回,纵使他和宝蓝多努力,纵使他们不畏关山路远,雪满蓝田,依然逃不脱命运导写的咫尺间的劫难。

    难怪他终日渴睡,难怪他病好后反而更加虚弱,天山雪驼的血是疗伤治病的圣药,却独独与那稀罕的沉水香相克。沉水香遇骆驼血,会诞生出引人陷入深眠的毒。这道记载太偏僻,很少有人能知,若不是他碰巧想看医书,又顺手拿了他大哥刚刚放回的那本,他有可能一直到长眠于华胥也不明白真相何如。

    那珍奇的沉水香是在白玉楼中一位侍女身上找到的,果不其然是他大哥所送。长指轻挑着那害苦了他的香囊,舒浅一个人靠坐在床头,笑得讽刺无比。

    他的大哥和二哥想让他死,这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从不曾将那两个庸才真正放在心上。现在该说什么呢?他是真的输给了那两个庸才,还是输给了命运?为什么一切如此凑巧,宝蓝找回的药物,落入舒明之手的医书,所有的所有都仿佛是苍天着意的排布,只为将他与宝蓝导上殊途。

    真是……困倦哪……

    舒浅勾起一抹看淡一切般的浅笑,静静阖上眼,第一次不再挣扎任由自己跌落无际的梦魇。

    他一直手软,没有对他的兄弟过分相逼,但现在看来他们真是祸害,再也不能…手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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