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第一章 梨花白

章节字数:1692  更新时间:12-08-18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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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来,洛阳城中出现了一座酒坊。

    酒坊不大,也不奢华,古朴的木门外,没有提字,没有招牌,反倒尊着一只酒缸。

    酒缸霸气而又威严,显然出自名家之手,只一口,便可换得良马三百匹。可是,里面空无一物。

    虽说空无一物,这其中飘散开的阵阵酒香,还是吸引了不少嗜酒之士。

    千金难买酒香醇。无论你给再多钱财,店主人都笑着推开,斟给你一尊半碗。

    ——那个身材姣好,只猜是双十年华的蒙面女子。

    据传言,她的酒,令人终生不忘。

    酒坊没有名字,却知晓了整个洛阳,包括酒坊里优雅精致的姑娘,神话一般,驻进每个喝下她酒的男子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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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门半开半掩,清晨的日光铺进酒坊,照在因低头而盖住了容颜的发,宁静不着痕迹。

    陡然间,门被推开,谢光依抬起头,映目而入,半边缟素半边红。逆光而立的白影,刹那间充斥了她整个眼眸。

    “可是有酒?”五指轻扣木门,门框内的男子沉声开口,却没有进门的意思。

    谢光依愣了片刻,匆匆点头,无由而起的一丝慌乱,令她转身取酒的手稍稍一滑,眼见杯已坠地。

    然而并未听见破碎的声音,一道白影早已抢在之前出手,仰首饮尽,身姿飒爽。继而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男子用手背掩住嘴,却还是掩不住自指间淅淅沥沥洒下的血珠。

    待舒眉,正对上谢光依忧讶交杂的秋眸,浅笑轻语:“酒很好,不知何名?”

    蒙纱下的樱唇微微一抿,谢光依这才移开紧摄进他心底的目光,指指身后。

    朱砂的纸上,端正着一排小字,温柔典雅。

    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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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有人这样问过谢光依:“留在这里,你可以拥有无上的权力,普天之下都将投以你敬仰的目光,你的名字将被记入史册,结合着你伟大的功绩,后世千秋万代都将知晓你的荣誉,这样,你还是要走?”

    谢光依颔首,不容置喙。

    虽然这时的她无法回答接下来的“为什么”,这只是一种直觉,身为司命的直觉。

    正如她选择了沉默在不起眼的角落办这家酒坊,她不过是在等待,等待总将被宿命的安排带来的答案。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所有她所放弃的名利与千古流传,所有她所付出的光阴与寂寞难耐,都只为迎来这一刻,必然却仍感意外的相见。

    相见,随后不见。

    他就这样蓦然到来又匆匆离去,一如悄悄来临的白昼在闭眼后带给谢光依的无限留恋,却终不能强留。

    那蹁跹的白影就这样失去了踪迹,那个清晨,那场令她魂牵梦萦的恍然若梦,就这样,沉静在她心底又时不时浮现带动涟漪。

    昼去夜来昼又至,她深深地相信她们终会再见,哪怕真要永诀,她也不该悲伤,不该流泪。她是那样相信宿命,那样随遇而安的人啊。

    然而这一次,谢光依无奈地发现,这一场美丽的际遇,已然成为她生命中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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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落,梨花如雨。

    妙曼的身姿在庭院里翩然起舞,漫天花雨,一地落雪。光影陆离间谢光依停下了舞步。余韵犹在,飘雪未散,她指尖轻合,将一片花瓣滑于掌心,闭起双眼。

    碾花司命。滇南秘术中最为黑暗的一种。通过与花叶沟通,司命者可知晓过去,预见未来,而正为了不扰乱宿命的进程,有关于未来,是司命的忌讳——相传,所有遇见了未来并公诸于世的司命者,都死于非命。

    谢光依当然也立下过“不探往后只观前”的誓言,隐姓埋名后第一次司命,只为了解那个人的过去,只为了,心中久不能熄的思念。

    刀光剑影,风雪漫天。他的生命中一闪而过了很多人的身影,他是怎样地无力怎样孤寂。谢光依站在那里,用顷刻的时间感受了他所有遭遇,那是她从未设想的,风霜与戚寂。

    陡然间,汹涌而来的悲伤迫使谢光依睁开了眼,花瓣自掌中飘散,却早已泪流满面。

    是怎样的记忆片段,层层叠叠,错杂不堪,似乎回返往复地被主人咀嚼过无数遍。那些刻意串联起来的温馨画面,终究染上了从什么地方流淌出来的血——那一剑,破碎了所有幻梦。那个花一般绽开在他世界且从不凋谢的女子,笔落书成,花之却。

    将字条小心翼翼地收进胸前,谢光依拭去眼角的泪,并不打算继续。虽然接下来便是他们的相遇,只消片刻,她便能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因为那样的刻骨铭心,于他这般痴心的男子,一生中只可能出现一次,何必再去见证事实,自讨苦吃?况且,他的低位,他的品行,若再加以侵犯,谢光依毕生都会自愧,毕生都将不安。

    ——洛阳城中,翻手为云覆手雨,千金毓秀枉倾心,他是杀手之王,是倾夜楼主,是多少女子拟身嫁与的佳公子,夜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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