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32 更新时间:12-03-26 20:43
砚青从马上下来,将它栓在一旁,自己朝那白色的东西走过去。
走近了才看见,闪光的事物是条白色丝带,被系在一把匕首上头,放在小土坡上的一块墓碑之上。砚青在那墓碑旁边站定了,拿起系了丝带的匕首,凝视半晌,心跳忽然猛地加快。
这个……是子潇的匕首!白色丝带便是他的发绳!?
蓦然间,似乎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手,将自己的心脏给猛地捏紧了。
他站的地方是那墓碑的后头,碑上写的甚么字全在前面,他看不见。
砚青不敢去看墓碑上的字,他的脑袋里此刻是一片雪花般的空白,他不知道,子潇将这两样东西放在这个墓碑上,是什么意思。
嘴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哆哆嗦嗦了起来,砚青喉结上下滚了滚,鬓角滑下一滴冷汗。
要不要看?
如果死的人……是……
他看了看手里的匕首和丝带,又看看面前深灰色的墓碑,一咬牙,冲到了墓碑前头,再猛地回过头去。
这……!
“南……南子潇之墓?!”砚青整个人几乎要昏厥过去,一把跌坐在地上,眼泪“哗啦”一声全都涌了出来,“子潇他……为何会这样……”伸手去摸碑上那些字,字是新的,摸起来有些刺手。
砚青喉咙里似乎被人塞进了一大把棉花,堵塞得难受,几乎快要爆开来。他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将那丝带紧抱在怀里,难受得快要死掉。
脑子里正被泪水淹成一片汪洋时,身后忽然有人喊:“砚青?!”
声音甚是熟悉,带了某些惊诧。
他懒得回过头去,心里知晓那是谁,继续在子潇的墓前痛哭流涕,但将声音给压低了许多。后头那人走过来,步子猛地停滞住,然后声音带了浓郁的哭腔:“子潇?!子潇死了?”
砚青侧过脸,眼泪满脸都是,“你别那样大声,子潇他……不喜欢吵的。”
夏侯在后头一把将他扯开,飞速抽出长刀,一把就将那墓碑给劈成两半,发出巨大的轰隆一声,震耳欲聋。
“你这是干什么?!”砚青伸手将她的腰勒住,两眼红得像只兔子。
夏侯在子潇墓前又哭又叫,挣不开砚青便只好大声哭喊,“骗人!子潇怎么会死的!骗人!呜……子潇……子潇……我要把这个坟墓挖开……不见到他我就不甘心!”
砚青眼里含着泪,用力搂着她不放手,“我一路找他们找到这地方,谁知道一来就……咱们先得弄清子潇是怎么……怎么去的吧?你先别冲动啊。”
“那就挖墓!”夏侯哭喊一声,“给他验尸!”
“不行!”
两人一个用力搂着,一个用力挣扎,在这山间弄了半天,砚青最终还是没力气了,一把放开夏侯就坐在地上。夏侯没料到他忽然放手,整个人就往子潇那断了半截的墓碑上撞过去,撞到了肚子“哎哟”一声,也接着跌坐在地。
“你干嘛突然放手?”
砚青不回答她的话,只是满脸泪痕地望着半截墓碑,低声道,“你挖墓吧,验尸。”
等弄清了子潇为何会死,就去替他报仇!还有,要弄清是谁将他的匕首和发绳放在碑上的。
不知是不是师兄呢……
秋风萧瑟,这两人双双坐在地上,皆是满脸泪痕,神情颓然的模样。
过了半晌,夏侯手握长刀支撑着站起来,刀剑向下,一把插进土里,“挖就挖,你站远些,我直接挥刀。”
砚青刚慌慌张张跑远点,耳朵里就蓦地听见一声巨响,顿时飞沙走石,一颗被打飞了的野草“啪”的一声砸在他脸上。
他刚黑着脸想责怪夏侯一句,就猛地听见她一声惊呼:“……这墓是空的!!”
天空里一朵巨大的云,悄然无息覆上山头。
他两人凝固的面容,仿佛沾染上了最阴沉的黑影,被岁月轰然一声揉成碎片,倾入深渊。
千红院。
薄幸将小翠递来的酒一饮而尽,酒香四溢,冲满房莺莺燕燕邪气一笑,瞬间就惹起阵阵惊叹。他刚想将身旁的玉儿搂进怀里,就听见有人在外头敲门。
渐起的秋风里,敲门声不紧不慢。
像是生怕打搅了别人一般,“笃、笃、笃”。
“谁?”
无人答话。
薄幸眉头一皱,袖子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黑光,房门大开,将那些狂涌的风放进来,门外却空无一人。
只有一枚寒光闪动的钢针,插在薄幸的脖子里,宛若最尖利的冰凌。
【两百年后】
玄寒城内,此时正是一片白雪茫茫。
魔界也会下雪。玄寒城乃魔界第一魔都,最为热闹的主城之一,眼下也正好满街灯笼,光晕串串,被白雪一映,整座城都笼在一片柔和的光芒里。
魔界之主此次过六千大寿,惹得妖界中人都前来拜访。只看见那大街小巷除了与人族生得一模一样的魔之外,什么大耳朵狐狸少年,红眼睛小暴牙兔子,还有长了珊瑚一般鹿角的姑娘,个个手里提着礼物,顾盼生姿,细腰扭得都快“咔嚓”一声落下去了。
大雪纷飞花灯高挂,好不热闹。
穿了铁甲的侍卫一路小跑,冒着风雪将手里的书信捏紧了,一路直往贪恋殿奔去。
六世正躺在虎皮长椅上头闭目养神,就听见有人跑进来,一把跪下:“大人,信来了。”
他抬了抬手指,示意那人将信给他,长串的手链与戒指碰撞,发出铃铛似的声音。
刚展开信纸,十七就从外头急急忙忙跑进来,喘着气对六世恭敬弯腰,“大人……在冰音森林里……发现了林若的尸骨。尽是骨头,一丁点儿肉都没有了,看来又是那人做的。”
他声音在喘息中略带颤抖,似乎在忌讳甚么。
六世几眼便将那信给看完了,两根手指头捏着往空中一甩,黑火拂过,信纸也成了灰烬。他站起身,将身上的黑袍子裹得紧了些,一边往外头走,一边对紧跟过来的十七道:“现下六魔帝中,除了魔界之主与我以外,还有哪些在玄寒城?”
“回大人,还有嗔魔猎夏与憎恨魔多儿。”
“哦?那么等会儿就让猎夏到我这儿来。情伤魔干什么去了?连魔界之主的生辰都不来。”
“大人,剩下的情伤魔托人将寿礼送到了魔宫,自己似乎是在神界呢。然后六魔帝里……”说到此处,十七很聪明地闭上嘴,一语不发低头跟随。
六魔帝里还剩一个没来的,怨怒魔,千花。
那个早就死了的漂亮男人。
寝宫里被魔仆点上了麝香,还有一些紫色的辅香料,燃得满房皆是紫烟,瞧上去昏沉沉的。六世命人将窗户给打开了,然后都遣走,独自一人站在房中。
镂花香炉,九龙砚。
琉璃珠帘,梨木桌。
桌上一卷画纸,画里谁人。
他站在那画卷旁,将轻轻系住的黑丝带解开,再展开那画卷。
深紫的眸子里,蓦地闪过几丝水光。六世用指腹轻轻抚摸那画上用黑墨画成的人,声音无端哽咽。
“子潇……整整两百年了。”
“离你行踪不明,有两百年了。”
“你是不是,已经重新投胎了呢?你定是不记得我了吧……”
他漂亮的眉眼,沉浸在一片水光般的悲哀里,斜飞入鬓的剑眉,狠狠皱起来。
悔恨。
从猎夏嘴里得知有人给子潇立了一座空坟,而子潇又下落不明后,他便一直在悔恨中度过。
不敢去找子潇,怕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怕看见那人孤零零的残体。这么多年一直像是缩头乌龟般躲在自己的贪恋殿里,裹在华贵的皮草长袍里,将子潇画了一幅又一幅。
当初将他抛在人界的时候,怎么就没发觉自己其实是爱他的呢?
是被千花的事情冲昏了头脑么?
握着画卷的手,缓缓捏紧,骨节发白。
六世恍恍惚惚地在桌前站了许久,连猎夏进来都丝毫不知,直到手里的画卷被人轻轻抽去,才抬了抬长睫。
“你……哼,别告诉我你一直是想着他的。”猎夏将画卷握在手里展开,看着那画里倚在梅花下人儿,好端端的就红了眼眶。“他在的时候你待他不好,等失踪两百年了你才想起来,活该……”眼眶湿了一半又笑起来,“那时候在百蕴山,可是没有梅花的,你们还没挨到梅花开的时候。”
抬眼望着六世,“我说的对么?”
六世冷着脸,但眉宇间有很明显的哀伤之意,“你少说两句风凉话,会死么?”
猎夏将画卷合上,缓缓卷起来,唇红似火,“你就是贱。”将画重新放回桌上,讽刺地笑了笑,“你犯贱,六世。”
对,他就是犯贱。
子潇还在这世上的时候,他将人家一把扔在人界,不管死活。可他倒好,自己在魔界悠闲度日,快活似神仙。
可是六世,你问问自己,真的快活么?
这两百年来,一想起子潇就心如刀割的时候,想去人界又怕得知坏消息的时候,你快活么?
无数个深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头想的不是千花而是子潇的时候,快活么?
“对了,”猎夏冷笑一声,“你知道当日在百蕴山下的镇子里时,是谁给咱们下的春药么?”
“谁?”
她摸了摸鼻子,“是阿禹,他爱慕你。这也是我跟砚青很久之后才查到的。”
话落,房中香薰袅袅,谁人都不再讲话。
过了好半天,猎夏才将一身漆黑如墨的皮草长袍拢了拢,坐下来,“谈正事儿吧,你叫我来是所为何事?”
六世这才回过神来,面上邪气不羁的神色恢复一两分,也在猎夏旁边坐下来,沉思半晌,正色道:“是这样,近些年外界成魔的种族不少,妖与人都有,但……你知晓的,成魔与成仙一般,当一人的法力与对世间的感悟,皆符合魔的水准,自身亦会发生变化。”
猎夏点头,“这我知道,一个人或是一只妖,身心成魔后,魔界自会派出‘引魔使者’去接引,让新魔来魔界居住。这事儿有甚么不对么?很寻常的一件事儿啊。”
“事就出在这。我让十七去调查过,大约是二十年前,人界有一人成魔,本是极其寻常的一件事,但引魔使者去了成魔那人的住所后,便杳无音信了,从此再没回到魔界来。”
“哦?”猎夏见事态有些严重,身子也往他那儿前倾了些,“是个怎么回事儿,你说说。”
“别的引魔使者也去人界寻过那消失的使者,一直都没有消息,但从那过后咱们魔界就有些怪事发生。许多法力不是很强的小魔物都相继消失,但……说是消失也不完全,大多数的尸骸都被发现,上头的肉都没了,尽是些骨头。”六世换了个坐姿,长腿搭在一块儿,“今日十七带来消息,我的部下之一,林若,尸体在冰音森林被发现,也是肉都没了,只剩骨头。”
他说完,猎夏听得一阵阵恶心,抬手捂住胸口蹙眉道:“这也太……也就是说,咱们魔界出了一个吃魔物的魔物?不对啊,方才你说二十年前,还只是能力小些的魔物被吃,这才多久他就能吃你的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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