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章节字数:6314  更新时间:08-07-18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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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钟山把他的那帮兄弟连同姚敬臣一同叫了过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着----

    “绑匪同意放人了,说是明晨七点钟放人,说是在杨浦东亭那块,那地方周围一里路方圆好像有一大片稻田,他们要我们自己找到小姐她们,然后将人领走!”钟山翘着二郎腿,又说,就这样好了,那是荒野地方,我也不打算带太多的兄弟去。

    “这帮小瘪三同意放人了?这也太怪了-------”

    “是啊------是啊!”

    “放人??老子混了这么久也没听过这怪事,真是那帮小混蛋怕了?”

    他手下的人一听这事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在客厅里,或坐或站,都在一旁抢着说,这事太蹊跷,怕有暗算。

    姚敬臣在旁也皱着眉说:“怪是怪,但事到如今,这也是唯一的希望了,小溶她们被绑了这些天你们是什么也没查到,要去的话,最好今晚就动身,到那附近的小店住上一宿,这样明早就可以从从容容的,不误事,若是去晚了,收的就难保是活人了。”

    余少扬,许正坤也抢着应声道:“姚叔说的在理。”

    “好了,都别说了!”钟山清了清喉咙,顿时房间里一下便静了下来。“大家都不用慌,几个没什么来头的小贼还不至于让大家担心成这样,今晚正坤同三弟你们领三五个兄弟往那先探探,我同少扬明早再过去,大家到时再见机行事!”

    天蒙蒙亮,我便被人蒙住了眼睛,双手反绑往外拽,一种很强不好的预感,像丝袜上一道裂痕、阴凉地在腿肚子上悄悄往上爬。

    “我妹妹呢?”我并没反抗,只是冷声问道。

    “来扯下布来让她看看,最好呆会也别蒙上了,让她俩好好看看那俩老东西是怎么救她们!”一人在一旁冷嘲道。

    “你小子给我安分点,说的什么胡话!赶紧地把人给我带出去,事到临头可别出什么乱子!”另一人在边上教训道。

    “我妹妹呢?”

    “闭嘴,妈的,再烦老子立马堵了你的嘴!”

    晨光熹微中,一伙人来到杨浦外的荒郊,花点钱借了村边一间民房,从窗口和屋顶上详细观察。

    天气渐凉,风吹在脸上,觉得有那么一点冷飕飕的。一路上是什么人也没见着,只看见了大概一里远的路上,有个破败的牌坊,再远一些的路上,有两棵细伶伶的杨树,树干不粗,背后绝对藏不住人。一条不宽的小路斜穿过杨树中间,周围杳无人影,田野非常空旷,也不可能有暗枪埋伏。

    钟山同余少扬一大早便到了,钟山他腰间掖一把枪,腿上又再插了一把,叼着根雪茄,关照屋顶上的手下人:“给我通通看仔细了。”许正坤端着沉重的望远镜,换了好几次角度,调了好几次,“钟爷,真的没有人,只有一个女人在柳树那,像是钟小姐,一副动不了的样子。”

    余少扬一听连忙抢过望远镜,着急地问道:“那姚小姐人呢?”

    其他几个人也看了望远镜,“是只有钟小姐一个人。”

    钟山一听扔了烟头,爽气地说:“其他先别管,我先去把桐桐接过来,你们再找找溶小姐,估计也在这附近。”

    许正坤忙说:“还是我去,这种事不必劳钟爷的驾。”

    余少扬说:“还是我去吧?干爹千万慎重,可别出什么意外。”钟山很快地扫了他两人一眼,虽然这两人背叛他的可能性不大,他心中仍然是不放心。

    “老板!”突然一个用望远镜观察着的人大叫一声。“那个----姚小姐--------”

    余少扬一听,立马转身问道:“在哪?”

    “只看到大小姐身后有条腿-----并没看到脸。”

    “让我看看!”余少扬连忙凑了过去。

    “怎么样?阿扬!”

    “估计是,两人反着方向绑着。”余少扬捏着望远镜道。

    去接女儿的每个过程,最好的最坏的打算他经过昨晚都周密地想过,方方面面都做了防备。

    这屋里的人谁也不知他里头穿上了护胸钢夹,礼帽里都带了夹钢,可以说是刀枪不入。这样就算对方突然耍花样,他也能伏地反击。他走到门口,转过身来,不容人反驳地说:“你们全部都等在这里。就我一人去。我不想最后这一步再出什么差错。”

    为了保证安全,他让两个兄弟爬到屋顶上,端着步枪带着望远镜观察这一带,以防对方突然从两侧冒出什么狙击手。等一切安排妥当,他自己一个人沿路走去,走过牌坊,远处有两棵纤细的杨树,他看到了远处的女儿果真在杨树上靠着,眼睛上蒙着布,她的头发被剪得不长不短,衣服是七零八碎,双手别在背后,憔悴不堪!

    她好像听见了脚步声,马上很害怕地颤抖起来,脸上似乎泪痕斑斑!

    “小溶!”他试着喊了一声,他现在要确认在女儿身后的是外甥女。

    我好像听见了大舅的声音,是来赎我们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感觉到月桐就在身边,可怎么叫她她都不应声,我艰难地试着站起来,朝听见声音的哪个方向转了过去,但脚下坑洼不平,我身子一歪,又跌坐在地上,但仍努力地想站起来。

    是小溶,那张惨白的脸------,钟山观察了许久,这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重见女儿,外甥女,尤其看到她们的惨样,他心里陡地升起了一股怜爱之情,毕竟是亲人,这是另外的人无法取代的事。而且妹妹就只留有这么个女儿,是他一定要护好的。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了,在这几秒钟里,钟山甚至又突然发现他对自己这个女儿以前也太冷了一些,让她受苦了,他以后会像个父亲一样,好好爱护这个女儿。

    于是他快步走过去,就在他快要接近两人时,不知道是踩到还是绊到了什么,顿时火光冲天而起。

    一声巨响,我跪倒在地上,隐约感到在火光之中,大量的尘土和杨树叶从身上呼啸掠过,一片滚烫的东西刮过我的皮肤,随即一阵刺痛。

    一片烟雾,周围有许多人大叫:“老板!老板!”

    “小溶!”模糊中感觉有人轻轻地扳过我身体,很快地帮我解下蒙眼睛的布,我想睁开眼却感觉眼皮沉重地无法打开,感觉虎口一阵酸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急于想睁开眼睛来,一睁开眼,看到是余少扬,一张皱着眉着急的脸,他正掐着我的虎口。

    “疼!”我轻叫一声,感觉浑身特别痛,或许我对他存着一堵子的气,但真见到他时却似乎那一肚子的气全没了。

    “哪疼?”他连忙松开手,聚精会神地在我身上检查,我就一眼不眨地看他。

    “外伤倒没,不知道有没有内伤?”他叹了口气道。他见我没吭声,就停了下来,看我一眼,我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呀!姚小姐她们真是侥幸!”

    “虎口余生,大难不死啊!”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言。

    余少扬他一言不发,站起身来,走到我身旁举枪对准我手上铐子的相连处,瞄得准极,仅一颗子弹就击断了。

    我看见月桐她晕在许正坤的怀里,一身覆盖着烟灰和血滴,眼睛紧闭,嘴唇发青,许正坤轻摇了她好几下,但仍不见有反应,许正坤给她捏虎口,她终于睁开眼睛来,但看到眼前血腥的场面,马上又晕倒在许正坤的怀里。

    “少扬,我先送大小姐去医院,姚小姐就你照顾了!”他冲余少扬喊了一声,又看了我好一会。

    四周的烟尘还没有散尽,我看到大舅的身体已炸成碎块,仅剩下荒道上散落着的肉块,一只钢礼帽的脑袋飞落到田里,一件钢护甲被炸得变了形,但里面却空了。

    在场之人都惊吓得脸色惨白,虽然他们是看惯这种场面的。

    “我的老天,这么杀人太毒辣!”

    “老大怎么会上这么个当!”

    “嗨!什么绑匪安排出这样的毒计,一杀三!”

    “是舅舅-------”我吓得手脚发软,依靠着余少扬木木地坐着,不时有人来往遮住我的视线,我闭上眼,等人走开,我费力朝别处看,眼泪也就顿时流了出来,停都停不住。

    “是干爹-----觉得难受就别看了!”

    余少扬脱下外套,把他的衣服顶我在头上,遮住我的眼,只留鼻子在外面。

    没一会汽车开了过来,他们把月桐抬进车,钟山的零皮碎肉,他们不敢处理,留下几个人看守,回杨浦镇上打电话找警察局来收作。

    “我把另一部车开来,先送你回去。”余少扬站起来轻声说道。

    我看他已经走开,便拿下在头上罩着的衣裳,因为脚实在是疼的厉害,好象特别肿,鞋实在是没法穿上了,我坐着试了好几次可都没用,刚伸进去一半,就塞不下了。

    “怎么了?”余少扬冷不防一声问,吓得我手里一只鞋就掉了,他紧赶几步,弯下身,把鞋拿住,坐到我身边,要给我穿上。

    “不用,不用,坐在这里穿鞋干什么?”我慌忙道,说着就把脚缩到长裙下面。

    他狐疑地看着我,问:“为什么不让我碰你的脚?”

    我用裙子把脚罩着,他蹲坐到我面前,出其不意地掀起裙子,抓住我一只脚踝。我挣扎了两下,但没挣脱。

    他用手轻轻按我的脚背,一按就立马就出现一个小窝。然后他看见了我脚背上的许多擦伤和乌青,他捧着我的脚,一脸的难受样。我连忙挣脱了他的手,很快把脚放进鞋里,怕他看见我脚底的那些伤,他只看见脚背就已经这样难受,要是看见脚底,还不要哭出来了。

    “不要紧的,只是有点疼,不会有事的。”

    他一把抱起我,将我放在车的后座上,说:“走,我们到医院去。”

    “到医院去干什么?”我脱了鞋,半躺着伸直了脚坐着。

    “你脚这么肿,肯定是发炎了,搞不好会把腿烂掉的---”

    “不会的------你还要处理舅舅的事,要有许多事等着做,我你就别管了!”

    他固执地拉我:“什么我都不管,我只管你一个,你跟我到医院去吧!”

    没等我答话,抬头一看,见他站着,盯着我的脚看,满脸都是泪。我慌忙说:“你---这是干什么呀----,男的哪兴流泪的?”

    他抹一把泪,说:“男人是不为自己流泪,难道也不兴为别人流泪?我知道我劝你什么你都不会听,但是如果你还有一点同情心---如果还----有一点----心疼我的话---就听话同我去医院---看看你的脚底!!”

    我怕自己也流起泪来,连忙说:“要我去,我去就是了,你---也不必这样!”

    余少扬开着车,很快便来到一个医院里。

    医生口口声声叫他余爷,大概是他怕我不愿别人问我的姓名什么,就说我姓孙。医生检查了一下我的两只脚,开了一些外用药和酒精药棉之类的东西,说:“余爷说你们急着赶回家,我们就不在这里给孙小姐在这处理了,小姐回家后记得把脚洗干净,把小洞里的玻璃渣挑出来,搽那些药膏,这段时间不要让脚沾生水,更不要再让玻璃渣钻进脚上的小洞里去了。”

    医生见我拖着鞋,脚底也搞脏了,就又开了个条子,叫我到对面去,让那里的护士帮我把脚洗干净,先包一下,免得走回家不方便。护士帮我包好了脚,见我那鞋不能穿了,还帮我在脚底绑了块软垫子。

    出来时余少扬正坐在走廊的长木椅子上等我。

    见我出来,他担心地问:“严重不严重?”

    “不严重,医生都开了药了----”

    他拿过医生开的处方,叫我坐那里等,过了一会,他走回来,轻晃了下手里的纸袋:“药拿了,都弄好了,我们赶快回去,好洗了脚把药抹上。”

    看着他的侧脸,久久发呆。其实我有好多想问,你几是回来的,三姨娘呢?他回来也就说明三姨娘怕是------真真假假没人说得清,我能体谅他,其实有没有感情,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哪怕有感情,要他杀,他还得杀。想到这忧郁又笼罩了过来,但我对自己说,这是何苦呢?何必揪着不放,更没必要如此难受。想这我觉得更加伤心,像有一根针在刺痛我每根手指,我不去看痛处,心里也一清二楚,有些事既然发生了想变也是变不了的。

    很快便到了家门口,他说:“我背你进去,别把你的脚搞脏了---”

    我向门那边望望,发现门那里没人,正在想是不是就满足他的要求,让他背进去,一回头,却看见奶妈正从反方向向我们走过来,可能刚才在路上超了她还不知道。

    我推开门低声说:“奶妈来了,你---开车先走吧。”

    他没动,我想起自己还坐在他车上,急忙推开车门往车下跳,他堵住我,小声说:“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奶娘一看见我,一把抱住我在我身上请搓着,一下就忽略了余少扬,“小姐,真是菩萨保佑,有惊无险啊!这几天老爷虽然瞒着家里,可报纸都登出来了-----我实在是担心的要命!”

    “我爹呢?”

    “老爷今早出去,才回来刚刚又出去了,看样子是又出什么大事了,那张脸比小姐你被绑架时还难看!”

    是啊,其他什么事都比我重要!

    “你先回去吧!舅妈,月桐这些天你多照顾着点!”

    “这位是-----?”

    余少扬见奶娘问,自我介绍说:“我叫余少扬。”

    “哦,是余先生啊!既然小姐安全回来了,余先生你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余少扬连忙说:“我把她背进去,她脚都肿了烂了,走路不方便----”

    奶娘看见我脚上的绷带,对我说:“既然这样小姐你让他背你进去吧,我好给先生泡杯茶,我先进去了,你们快别老在这里站着了,让人看见,人多嘴杂!”

    上了楼,奶娘很快把门关上,让余少扬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房间里显得有些闷热,余少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外套穿上了,还扣上了扣子,结果捂得满头是汗,我递了把扇子给他,他也不敢使劲扇,只在胸口轻轻摇动,做扇风状,根本止不住满头大汗。

    奶娘很自觉地出去,打了一盆冷水回来,又绞了一条毛巾让他洗把脸。余少扬不敢接,望着我,好像在等圣旨一样。

    我说:“干吗呢?奶娘不是别人,你不用客气,洗把脸,可能会凉快一点。”

    他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接过奶娘递来的毛巾擦了一把,似乎稍稍凉快了一点。奶娘说:“余先生啊,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过细的人,你今天把小姐带了回来,又带她去看医生,真是感谢!”

    我只听见余少扬小声说:“应该的,应该的。”

    “但是”,奶娘话锋一转道,“喝了茶先生还是赶快回去吧----人言可畏----要被太太知道了,小姐指不顶定又要倒霉了!”

    奶娘这时已经站起身,下了逐客令了,我看见余少扬也站了起来,央求说:“我去打点水,帮她把脚洗一下,她脚底烂了好些小洞,里面都是玻璃,她自己看不见脚底,不方便,我帮她把掏干净了,上了药,就马上走---,以后一段日子,就----拜托您照顾她了----”

    妈妈说:“你在这晃来晃去被人看到不好,我去打水来吧!”

    奶娘一会就打回一盆水来,放在我床边,我觉得自己象得了重病的人一样,躺在床上让人伺候。

    余少扬把我脚上的纱布解开,奶娘捧着我的脚看了一会,快要流泪了,走到一边,对余少扬说:“那就麻烦余先生你了。”

    奶娘合门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余少扬,我不让他帮我洗脚,便自己洗了脚,他帮我擦干,把灯打开,又把灯泡放低了,问我找了根针,用针屁股那头掏那些小洞里的玻璃渣:“疼不疼?我掏得太深了就告诉我。”

    想起刚才那一幕,我道:“奶娘要知道你是谁,干什么的,就是借她个胆她也不敢同你说那么多话,到是你一副很怕的样子!”

    他抬起头来道:“她是你尊重的人,我怕你不高兴!”

    他聚精会神地掏那些小洞,我就一眼不眨地看他,道:“你这些天一定会很忙---月桐那等我好了,我去安慰她,这些天你帮我照顾着她点。”

    “知道,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放心!那个绑匪没---对你们怎么样把?”

    “没有,除了态度很差!”

    他有点沙哑地说:“我没别的意思,但是我真的很担心,怕他们欺负你,我那时又不在你身边,不能保护你,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这怎么是你没用呢?根本就同你没什么关系----”

    “那些天我天天失眠,每天都在担心绑匪欺负你,又担心你病了,受伤了,没有哪一夜是睡安心了的,做事时想睡觉,睡觉的时候又总是想----你----”

    我很感动,第一次想主动抱住他,我突然坐起来,他把头靠在我肩上,说:“好想就这样睡一觉---”他一定是晚上睡不好,白天又慌着赶来赶去,太累了。

    他反过来搂着我:“这段日子估计帮内会大乱!干爹这一走可能我要忙好久-----总之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人的事少管!顾好自己,知道吗?”

    “恩。”我听话地点了点头。

    “对了,有东西给你!”他说着从里面衬衣里掏出一件东西,把手伸到我面前摊开,指着手里的银戒对我说:“是不是好漂亮?你的礼物!”

    “什么时候取的?”我脸红红地接过戒指问道。

    见我拿了,他微微侧着身,露出一丝笑,道:“取了有些天,老想给你,可就是没机会!我怕你不要!”

    “不要,都有我的名刻在上面了,你还能送谁?我不要岂不浪费!”我拿着那枚银戒在灯下左看右看道。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说:“不早了,我要走了,免得你奶娘来催。”他在床边蹲下来,一把搂住坐在床上的我,交待说,“你自己记得要每天搽药,如果药搽完了还没好,自己记得去医院再看医生。”

    抱了一会,他毅然决然地站起身,说:“我走了,你就坐那里,别起来,你的脚刚搽好了药,别搞脏了。”

    我点了点头,就呆呆地坐在那里,听他走出去,开门,关门,然后一切复归寂静。

    我轻轻地将戒指套在中指上,没人时我戴起来,有人时我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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