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章节字数:5099  更新时间:16-04-10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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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后宫已平静不少,但这段日子以来我的腹中越来越不安稳,下身也常有落红,让我每日里胆战心惊。

    原本还能时常出去走动,现如今却是不敢再往外走,怕一不小心便滑胎了。

    看着镜中的我,蝶衣不无担忧道,“君上,不如召太医来看看吧,我看您今日脸色格外不好。”

    我苦笑,“太医几乎每日都来,不还是如此么?”

    “太医院没有接生过男子的太医,许是没有经验,无法对症下药。奴婢听说新来了一个穆太医,是医仙白翁的亲传弟子,或许他能为君上开副好药。”蝶衣有些跃跃欲试地提议道。

    “穆太医?”我心微微一跳,不由问道,“穆太医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穆彬吧。听说医术高超,宫中好多娘娘都找他医治。”

    “穆彬……”我喃喃,没想到真的是穆哥哥。

    一别数年,你还好吗?

    穆哥哥入宫了……他可知我也在宫中?

    当日分离之事历历在目,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但故人便在咫尺之间,心中还是多了几许欢欣。

    穆哥哥家境贫寒,因缘际会与我在飘渺轩相识,后又成了金陵一家医馆的学徒,但对我一直照顾有加。

    我视他为兄,他对我亦比大哥和二哥好太多,故而时有救济一二,但穆哥哥从不接受我的救济,反而是对我多加照拂。

    我一直以为我与他便会像亲兄弟一般亲爱有加,却不想他对我并非只有兄弟之情。

    彼时李旭若成亲,我心中郁结,又遇到他对我表露心意,故而说了狠话气走了他。

    没想到他竟真的找到了医仙,成为了他的弟子。

    然而即便如此,我与他此生也再不能更进一步,只希望他有个好归宿,能有个人真心爱他,我便心安了。

    “……君上要叫他么?”蝶衣在我耳边问道。

    我这才回过神,“也好,现下情况特殊,也拖不得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言,正如白翁所说,这胎恐怕是保不住了。

    穆哥哥的医术我信得过,或许他能帮我保这一胎。

    我一边起身,一边往外走,一个不稳几欲滑倒,连忙抓住了身边的门框。可是因为突然之间的用力,下身隐隐的钝痛。

    心中一慌,我伸出手摸时已是满手的血。

    “不好,恐怕要滑胎了。”

    我连忙让人去请太医,在蝶衣的搀扶下躺到了床榻上。

    钝痛越来越强烈,还伴随着间歇性的刺痛,我的额头都是汗水,心中却冰冷一片。

    今日怕是熬不过去了。

    在太医来之前,我便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房中进进出出许多人,身上也渐渐从冷回暖。

    心中仍有牵挂,我猛地睁开眼。

    “熙儿你醒了?”李振睿正坐在我床边,眼含关切。

    “皇上,孩儿还好吗?”我抓住他的手,急切地寻求一个答案。

    李振睿握住我的手,柔声道,“熙儿,你别难过,孩儿虽然不在了,但你还有朕……”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心猛然一阵收缩,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话。

    我这么努力想保住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吗?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是我不好,对不起,皇上,我没保住我们的孩儿。”

    李振睿将我搂紧怀中,安慰道,“怎么能怪你呢,你已经尽力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好没用。”浓浓的挫败感袭来,令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孩儿在我腹中五个月,可失去他却只有一瞬。

    虽然早有准备,但摸向如今空空如也的肚子,我的心中终究是空落落的。

    此次滑胎虽然突然,却不是人为。

    我关注每个细节,断不会给人可趁之机。然而纵使我每时每刻都小心翼翼,却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我是对自己失望。

    因为滑胎,身子也虚弱不少,李振睿派了好几个太医为我调理,却并没有太大起色。后又派了穆彬为我诊治了几次,才有了些效果。

    “心病还须心药医。”穆彬总结了一句至理名言。

    “穆哥哥,这些年过得可好?”这句话我问了他多次,但他永远是微笑着说“好”。

    我是真将穆彬当哥哥,只有在他的身上,我才能真正感受到兄弟之情。

    也正是因为这份难得的兄弟之情,我并不愿意他在这宫中面临随时的风雨飘摇。

    但他的意愿坚定,并不会因我的想法而改变。

    我私下里与他深谈了几次后,还是决定找其它太医为我医治,我与他表面仍像陌路一样相处,只在私下来往。

    宫中人多口杂,尤其是我还根基不稳、敌友不分之时,我与穆彬的关系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此穆彬也可成为我的耳目,助我巩固地位。

    在穆彬的调理下,我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

    但孩子的离开令我消瘦不少,一连数月都郁郁寡欢,自然也无心侍寝。

    这一点令李振睿分外不满,便越发宠爱上官温雅,特允他可以自由出入甘露殿。

    我自然知道如此下去失宠是必然。

    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我与李振睿的孩子没了,沉浸在悲伤中的只有我一个?李振睿何以能这般平常心视之?是否身为帝王已见惯了生死,何况是一个未成型的胎儿?

    我不解、疑惑、忧伤,却也不得不接受当下的境遇。

    宫中漫漫长夜,还是要珍惜眼前人。

    孩儿离开了,未来还会有。

    可李振睿眼中没有我了,那我将一无所有。

    如今这宫中,蒙受召幸最多的便是上官温雅。其次是一众女妃。至于其它男妃,除了房胜泽、王谦梁等偶尔被召幸外,崔明朗似乎从未被召幸过。

    这也是令我惊讶的地方。论品貌,除了上官温雅,崔明朗是首屈一指的,但李振睿对他有敬却不爱,只命崔明朗协理西宫,大有让其管理后宫之意。

    其实这些与我并无太大妨碍,崔明朗与我交好,他得势也是我乐见的。

    我只忧的是上官温雅,那个看去无一丝瑕疵的美男子。

    有了他,李振睿眼中还有几分我的地位。

    此时不免会想,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可在其他人看来,我又何尝不是以色侍人?

    反而心中越来越迷惑,李振睿喜欢的到底是我的这幅皮囊还是……只是我?

    入夜——

    “君上,今夜又是雅贵君侍寝。”蝶衣有些不满地看了眼向长生殿驶去的凤鸾春恩车,不解道,“君上为何不愿意侍寝呢?如此可好,倒是让雅贵君独沐皇恩。”

    我瞧着镜中的自己,也只是笑笑。

    我不愿侍寝除了心中悲伤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不愿意让李振睿看到我与过去相差甚远的身形。

    不复以往纤细的腰肢,与上官温雅一比着实差了不少。

    而李振睿似乎最喜欢我的身材,前段时间那臃肿的身形恐怕会让他生厌吧?

    我只可笑有一日我竟也会如此在意自己的姿容,每每想到上官温雅,便会忍不住与他作比,我猜李振睿看到他也会时常将我与他作比吧?

    只是我与他毕竟是不同的,无论眉眼、神韵如何相像,不同就是不同。

    他不是我,我亦不是他。

    我缓缓走了几步,对着镜中容色恢复往昔的自己自言自语道,“今日可穿什么好?”

    蝶衣探出头问,“君上要出门?”

    “是啊!”我应了一声。

    她神色顿喜,又有些疑惑道,“现下天色已晚,恐怕看不到什么好景致了。”

    我摆摆手,“不观景,只想去华清池沐浴歇息罢了。”

    蝶衣露出惊讶的神情,“君上,华清池历来只有即将侍寝的嫔妃才可沐浴,咱们恐怕进不去。”

    “规矩只是摆给底下的人看的,本君是后宫位分最高的男妃,想去沐个浴有何难,不用担心。”我宽慰她。

    过去常去华清殿,从不在意时辰,故而今日我也并不将这惯例放心上。

    蝶衣这才开始为我准备更换的衣袍,而我最后却只带了件寝衣。

    一到殿门前,便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参见君上,敢问君上是想进这华清殿么?”门口的侍卫向我行礼,有些为难道,“还请君上恕罪,今日只有雅贵君可以进殿,君上不然明日再来?”

    我瞥了他一眼,“本君今日是来定了,若怕为难可以向皇上禀告。”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再阻拦无果下只得放我进去。

    我猜测上官温雅已沐浴完毕,应是不会与他撞见。

    但走到正殿的华清池时,却看到蒸腾的热气中正有一个身体动了动,然后有些急匆匆地起身穿戴。

    我连忙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叨扰了。”

    他亦对我欠身行礼,我连忙摆摆手,“此处不必拘礼,小心受冷。”

    他感激地点点头,加快了动作,嘴中也解释道,“池水温暖,竟让微臣睡过了头,幸好遇见了君上。”

    “哪里,是我唐突了。”我微笑道。

    他已穿戴妥当,着一袭淡银色的寝衣,勾勒着曼妙的身姿。

    我对他微一致意便目送他离开。

    淡银色的寝衣单薄而透明,宽大的袖袍被行走的风轻轻带起,似乎看到了手臂间的一点红。

    我揉了揉眼,感叹着水汽太过浓密,竟让我产生了幻觉。

    守宫砂?怎么可能……

    等确定他离开后,我才终于放心地脱了衣衫下水。

    水温如此舒适,怪不得会令上官温雅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也是一阵困意袭来,只想就此沉入梦乡。

    “君上,奴婢给您调些香安神吧。”蝶衣在一边问道。

    “好。”我懒懒地回了句。

    清新又有些甜腻的香味,我猜测蝶衣点的是茉梨帐香。

    满池的花瓣飘浮,氤氲的水汽缠绕,我放松了身体,将头枕在身后的石阶上闭眼假寐。

    “蝶衣,帮我捏捏肩。”我唤了声。

    一双手时轻时重地按着我的双肩,但与蝶衣往常按的有所不同。

    我睁开眼转过身,略惊讶道,“皇上,你怎么来了?”

    李振睿单膝跪在地上,收了手,只看着我道,“难道不是你让朕来的?”

    我微挑眉,“有吗?微臣不记得了。”

    李振睿也不恼,只看着我笑道,“勾了魂的小妖精,故意来这一遭难道不是等着朕来吗?”

    我只委屈道,“微臣只因天冷想来泡温泉,哪有那心思,真是冤枉。”

    李振睿不满地哼了一声,脱掉了被打湿的衣袍,也入了水向我靠近。

    我连忙向旁边退了几步,没让他碰到,但他却一步步将我逼入了死角,转瞬间将我拽入怀中。

    “朕管不得你冤枉与否,今夜你休想再回去。”他的霸道之言令我不自觉红了脸,手上挣扎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觉得他下一刻似乎便会吻下来,我偏过头轻声道,“那雅贵君呢?”

    “朕已经让他回去了。”李振睿粗声粗气道。

    再无顾虑之后,池水里便只剩了下我的喘息声。

    翻云覆雨后,李振睿勾过我的下巴问了声,“熙儿,睡了?”

    我睁开眼,有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李振睿哈哈大笑,“朕还是最喜欢熙儿。”

    他的话让我很不适,不由反问道,“雅贵君侍寝时皇上可也是这样说的?”

    “熙儿吃醋了?”李振睿笑得有些得意。

    我偏过身不理他,觉得自己真是轻于鸿毛、渺如尘埃,不知不觉悲从中来。

    李振睿伏在我身上,神神秘秘道,“当日朕正欲和你说,却被樊建斌打断,你不想知道朕想说什么吗?”

    我打了个呵欠,随意地问道,“皇上想说什么?”

    李振睿有些不满地捏了捏我的脸蛋,附在我耳边缓缓道,“男妃,朕只碰过你一个。”

    我睁开眼,不相信地问,“怎么可能,你召了那么多人侍寝……”

    “召人侍寝就一定会碰他们吗?”李振睿反问。

    我哑口无言,又忍不住问道,“即便没有碰过其他人,上官温雅夜夜睡在你身边,你会不心动?”

    我不相信。

    李振睿可不是柳下惠,而上官温雅又是个绝色美人,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

    李振睿严肃地对我道,“朕不骗你。”

    李振睿这般说,那应该是真的了。

    只是这实在令人太难以置信,李振睿为何不碰其他男妃?是因为我吗?我可以这么认为吗?

    不可否认,心中是一股不可言喻的喜悦,将我自成亲以来胸中的所有积郁之气一扫而空。

    我所最最不能忍受的事都并不存在,这让我发自内心地对他笑得灿烂。

    或许,我真的能得到这帝王之爱。

    或许,我们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知不觉,朦胧中听到微微的窸窣声。

    我翻了个身,迷糊地问道,“皇上要去上早朝了?”

    李振睿已穿戴完毕,闻言转身坐到了床边,摸了摸我的发,笑道,“熙儿再睡会儿?”

    我就势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地咬了一口,“你吵醒了我,现下已睡不着。”

    李振睿并没收手,食指点了点我的下巴尖儿,凑在我耳边道,“等朕下朝再给你赔罪。”

    我轻笑,“那皇上打算如何赔罪?”

    “你想要如何便如何。”李振睿轻吻了下我的额头。

    我故作考虑了一下,然后支起身子环住了他的脖子,乐道,“如此那皇上就背着微臣去上朝吧。”

    李振睿拉下脸,捏住我的鼻子不肯放,“胡闹。”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反驳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见不是真心的。”

    “难道我长得这般丑陋,竟上不得朝堂?”我无理地提要求道。

    李振睿却一直纵容地笑看着我,然后竟真的背起我在华清殿走来走去。

    我便笑得腹痛不止,直到最后求饶让他把我放下来。

    其实他只要说一句:后宫不得干政,我便也无话可说。

    可也正是他没有说这一句,我们才有这一早晨的欢乐时光。

    “真的要走了?”我拉住他的手依依不舍道。

    李振睿亲了亲我的手背,也满是不舍,无奈地笑道,“朕每次耽误早朝都是因为你。”

    我终于放了手,“皇上快去吧,午膳记得来,过时不侯。”

    李振睿爽朗地笑了一声,大踏步流星而去。

    玩闹一阵,已是没有半分睡意,我又泡了会儿温泉,稍微吃了点早膳便回了东华阁。

    闲来无事便随意地翻看着御书斋新送来的星宿书。

    “君上,昨夜有个侍卫来找你。”蝶舞正在为我泡茶,无意间说了一句。

    “是么?”我看了她一眼,随意地问道,“哪个侍卫?”

    “好像叫卫鸣,说有要事找您,但我问他是何要事,却又不肯说,然后马上走了,真是莫名其妙。”

    蝶舞大大的眼睛闪烁着疑问,“君上可认识他?”

    我不置可否,只继续看着书。

    “真奇怪,君上深居简出,竟然有侍卫特地来找您,而且还是晚上……不过长得倒挺秀气。”蝶舞似在自言自语。

    “奇怪的事多了,”我的书本在她头上一拍,“若真有急事,你怎么现在才通报?”

    蝶舞吐了吐舌头,“那个侍卫神神秘秘的,谁知道是什么事,料想也不急吧。”

    “以后有事,妄自揣测不如及时通报,明白吗?”我叮嘱道。

    “是,君上。”

    我摇摇头,心中却对蝶舞多了几分疑虑。

    此事若发生在蝶衣身上,定然第一时间告知于我,而蝶舞,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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