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8192 更新时间:11-12-15 19:42
用左手按了下太阳穴,风树掉转剑尖指向毛不拔——此时,他已将石棺中所有的器物搜刮一空,正围着那尊陶人打转。深黑的剑眉往下压了压,风树峻厉道:“你呢?老老实实说清楚,为什么来这里,怎么进来的。说不明白,你的百宝囊就充公了!”
“我不是都说了嘛!”毛不拔闻言打了个哆嗦,死死攥着百宝囊,由于太过用力,指关节咔咔作响:“刚才表少爷说的很明白了啊,我没什么好补充的。总之,兰先生说你跟萧爷被行尸拉下去了。我一听,那可真是大喜过望!那行尸兴许是昏了头了,竟然把盗墓贼拖进自己坟里!几时有过这种好事?想我们平时又是找穴,又要定位,还得费力挖上半天,如果行尸都这么热情好客,我们不就省了好多麻烦事吗?听说这坟里的行尸接受当地人祭祀几百年了,你想想,这坟里该有多少好东西啊!这么好的事我能不来吗?就算你是当爷的,一点零头总要给我吧!刚好表少爷说要来看看那行尸拖不拖他,我一打听清楚地点,就赶车送他来了,顺便还能赚笔车马费,傻瓜才不来呢!”
毛不拔越讲越兴奋,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抹了下嘴,他接着道:“后来,就跟表少爷说的差不多了。我们上了山,一到那破屋外,就被一只手掐着脖子,我好像有段时间晕过去了,还好,醒来我检查了下,没丢什么东西。对了,我醒来的那间屋子,什么摆设都是石头的,没劲!还冤家路窄的,醒来就看到先前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小伙子,穿得很华丽的那个,爷你记得吧,上一次见面,本来握着他的丑事,可以榨他一笔的,都怪表少爷伤了他,结果没在他身上捞到什么油水。这次表少爷还不吸取教训,没说几句就动手了。他家仆人一生气就按了机关把我们丢下到这间屋子里。不过坏事也能变好事,我看这间屋里还有搞头一些,那石棺里的东西挺值钱!对了,爷,那个陶的人像我看不出什么时候的。你觉得那东西值钱吗?”
风树无声地叹了口气,归剑入鞘:“萧兄,听完这两个家伙说的,你能明白他们想表达什么吗?”认真思考了一下,他压低音量道:“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被那只手扯下来以后,遇到了那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倒霉鬼。我不明白,如果这里真是一些魔族的藏身之处,那人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个什么来头?听起来并不像是跟我们一样被抓下来的人……”
“不,他也是它们中的一员,”萧木客平静道:“而且是其中比较厉害的一个。”
“比较厉害的一个?”风树挑了下眉:“被娘娘腔泼了什么洗脚的药汁就满地打滚的家伙?我不知道娘娘腔原来有什么大的杀伤力。”
“一物降一物,”萧木客还是那种波澜不惊的样子:“再说,你表弟向来运气很好,常常歪打正着。也许,他特制的药汁里面刚好含有某种成分,能破对方的法力。”再度仰头看向上方,萧木客轻声道:“我现在大致弄清了一些情况。那个少年对你表弟说的那句话:‘你是不够资格到这里来的’,指的是他不符合祭品的要求。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祭品一定要是能够通灵的成年男子?你能猜到它们用这些祭品来做什么吗?”
风树邪魅地一笑,戏谑道:“反正应该不是当女婿。”
萧木客挑起眼皮很快地扫了风树一下,散淡的凤目中读不出什么情愫:“它们寄生在这些祭品里面。人类的身体不适于承载灵力,强大的灵力对于人体来说是个负担,寄生者每次使用灵力都会对肉身造成损伤,而脆弱的人体也会限制它们法力的发挥。跟鬼比起来,‘神’的灵力更为强大,假如它们寄生在普通人身上,用不了多久那个肉身就会损毁,而且它们的力量也不能充分发挥。所以,它们通常会选择身体健壮的成年男子来寄生。而具有通灵能力的人已经对负担灵力有一定程度的适应。综合起来,通灵的成年男子是最佳的宿主。你能理解吗?”
“有一点不理解,”风树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它们干嘛非得寄生在人身上?‘神’应该是高于人的存在,它们不能独立生存吗?莫非它们喜欢人类愚蠢的生活方式?”
“说来话长,”萧木客走到南面的墙边,用弯曲颀长的手指在墙壁上摸索着:“我看,我们最好继续搜索这房间,一定有机关暗道之类的。按当前了解的情况,我基本上可以断定,岛上这批魔族受过什么重创。估计那时它们的本体损坏严重,灵力也大大受损。总之,它们把精魂凝聚在头发里,最后只有头发保存了下来。由于每个个体的力量强弱不同,有的恢复较快,有的则一直很虚弱。这间屋子里,似乎就住着特别虚弱的几只。看起来,它们几乎连寄生能力都失去了。其他邪神把拖下来的不适宜寄生的人扔进来,多半是为了让它们吸食那些人的灵魂。我猜测,那个紫衣少年体内生长着很厉害的一只。”
“还是不懂,”风树也开始重新检查屋里的摆设:“它们非要一个肉身来干什么?不会是为了利用人的身体来享乐吧?我以为鬼神对人向往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它们这么做当然有自己的目的,”萧木客以耳语般的声音说:“这同时也是众多邪物一年一度聚集在岛上的原因。如今我不能再瞒你了。简单地说,它们是在寻找重开‘天梯’的方法。这样,它们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沉默了一阵,他稍微放大了嗓音,冷淡的声韵中隐着一丝焦灼:“不说这些了。找路出去要紧。那几只厉害的邪神应该不清楚这里的情况,才会把你表弟和毛不拔扔进来。但它们随时可能发现。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处境就不妙了。”
“说来我们现在是在地下,”目光没有焦点地来回扫着墙壁和地板,风树懊恼道:“可惜不清楚有多深,也不知道墙那边是什么。不是很深的话,从地板打盗洞出去倒是不错的办法。”
这时,房间某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好像什么重物被拖拽着擦过地面。风树微微一怔,悄无声息地拔出了宝剑,一面警惕地环顾四周:此刻,玉美人正以优美的姿势举着一面小镜子,如痴如醉地欣赏镜中秀丽的容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毛不拔亦是对怪声充耳不闻,他正忙着把香炉里的香一支支拔出来吹灭,以便把香炉塞进百宝囊里。
“小心,”萧木客把刀横在身前,面朝房间东头的石棺立定:“响动是那棺盖后面发出的。你先前有没有查看过那里?”
风树摇了下头,侧目看向那个厚重的、靠墙竖起的石棺盖板:“确实……看上去……那盖板移动了。我记得它原先不在那个位置。”
朝风树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萧木客抢上一步,蹑手蹑脚地逼近那块靠在墙上的棺盖。
“姓萧的,你少对本少爷指手画脚!”风树骂了一声,一个飞身拦在萧木客前面:“胸口带着一个洞还想干什么?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呆着?这件事情本少爷自己处理就好了,你别给我添乱行不?”
“爷,是不是那棺材盖板后面藏着宝贝?”装好香炉后,毛不拔又开始“研究”西面的圆木棺,此时,二人的争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拍头,他懊恼道:“我真笨!刚才在石棺里摸东西怎么就没想到去看看那盖板后面呢?”言毕,他拔腿就朝房间东面奔去,一面跑一面沾沾自喜道:“爷跟萧爷都抢着要的,肯定是特别好的东西!我看这一路上还没什么东西入过他们两人的眼!哇,这次我发了!”
一路狂奔到石棺盖板跟前,毛不拔纵身往前一扑,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棺盖与墙面之间的空隙。然而,昏暗的灯光被宽大的盖板遮去了大部分,他只能看见厚重的石质棺盖后边隐隐伏着一团黑黝黝的物体。唯恐被别人占了先机,他顾不上掌灯,右手抵住那沉甸甸的棺盖奋力往外掀着,左手便探入棺盖后方胡乱摸起来。
萧木客见状面色一变,喝道:“不要乱来!”
“切,你们演戏给谁看呢?以为我傻啊!不就怕我先摸到那值钱的东西吗?”毛不拔啐了一口,鄙夷道:“做爷的人还总想着占我的便宜,真不害臊!”这个时候,手底接收到异样的触感,他精神一振,沿着那异物的轮廓连摸了几把,摸到一个突起的部分便紧紧抓住,用力向后一扯。一个细长的形体一寸寸被拖出了它的藏身之所。那东西是蜡黄的,通体裹着一些破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布条,手感干燥而冷硬,表面还有些好似沙粒一般一颗颗的硬物。
感觉有些不对劲,毛不拔皱起眉头,仍是紧攥着那物体,后退了一步,借着室内唯一点油灯的光线,细细端详自己拉出的东西——那是一只佝偻扭曲的行尸,五官似乎都埋没在深深的皱纹里,大半陷进了脸皮皱褶里的两只眼睛,发着幽幽的光,圆圆的、黄绿色的眼仁中心有一个小黑点,浑身的皮肤长满了肉色小疙瘩,穿着一件破烂得不成样子的衣服,看不出是男是女。此刻,那东西表情狰狞地看着毛不拔,眼里射出刻毒的光芒。
“行尸——爷,救命啊,有行尸!起尸了!”毛不拔一叠声地呼喊着,转头就跑,慌乱之中却还牢牢抓着那行尸。说时迟,那时快,行尸抽出自己的胳膊,两只癞蛤蟆样疙疙瘩瘩的枯手一下子环上了他的脖子,畸形的身体往后一缩,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风树一个箭步冲到石棺盖板前,重重跺了下脚:“我真是猪!那个棺材盖板那样放置本身就很可疑,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那后面有什么暗门密道之类!我第一眼就该发现问题的。”漆黑的瞳孔刹那间扩大又缩小,他抬起手臂,一掌拍上棺盖,沉重的青石板霎时间化为粉末,簌簌散了一地,掩藏其后的墙面被暴露出来。那墙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跟屋子其他部分的墙壁一样,表面刷了一薄层泥,漆成血红的色泽。
用眼光示意风树“让开”,萧木客走上前来,将眉心贴上墙壁,微微垂下了眼皮。须臾,他张开眼,唇角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纹,手指在壁上某处压了下。机关的运转竟然没有半点声响,风树只觉眼前一花,宛若变戏法一样,墙壁下部遽然现出一个菱形的洞口,洞里填充着无边无际的黑色,依稀可以听见像是从不知名的远方传来的、时断时续的、微弱的水流声。早已熟练地掌握了在黑暗中辨认事物的能力,风树看出,这是一条低矮曲折、不知通往何方的隧道——直径平均不足三尺,人在里面只能爬行前进;内壁是一种比较纯净的黑土,底部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整条隧道弯弯曲曲,忽宽忽窄,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个地道可真够呛,”风树玩世不恭地一笑,用肘部轻轻撞了下萧木客:“在里面,要是遇上什么东西,避都没处避。现在,我只希望它是通到外面的。听声音也许会通到某条地下河。我想,以我们的内力,潜水出去应该没问题。不过,娘娘腔铁定不肯从这里走。就算他愿意,我怀疑他爬不了多远,手掌跟膝盖都要稀烂了。”
萧木客面无表情道:“必须走这隧道。这是我们逃生唯一的希望了。”
“好吧,让我诈他一下,”风树冲萧木客挤挤眼睛,扬声叫道:“娘娘腔,我们该出去了!”
“嗯?”玉美人恋恋不舍地收起镜子,一双灵秀的眼睛定定看着表哥,带着几分迷惘:“怎么就要走了?你们两个丑八怪被淘汰了就走吧。我要等到最后。等见到那个丑八怪邪神、听它亲口承认我最美了我才会离开!”
“已经到最后了,美人表弟,”风树邪邪一笑:“你没发现毛不拔不见了吗?人家最后选中他了,说他是天下第一美人,然后就把他带走了。”
“什么?岂有此理!”玉美人柳眉倒竖,泄愤似的甩了甩金棕色的长发:“毛不拔那个丑八怪,比你们两个丑八怪还要丑哎!按我说,一开始就不该把他拖下来的!那个丑八怪邪神眼睛是怎么长的?太气人了!不行,我要去追上他们,我就不信我跟毛不拔那个丑八怪站在一起,会有谁说他比我美!要是这样子,我不要活了!丑八怪表哥,他们上哪去了?你快带我去找!”
“这个……,”风树刻意露出很为难的神色,指了指东墙上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路很难走,要用爬的。会把衣服弄脏,还可能会磨破皮。”
“我不怕!”玉美人一扬手绢,美人的面容写满了坚毅与无畏。深思了几秒钟,美人神采奕奕地一笑:“对了,我随身带着骑马用的护手的套子呢!我再从衣摆上撕两块布把膝盖包起来。这样我柔嫩的、美不胜收的肌肤就不会磨伤了!只可惜了这身新衣服……”嗓音里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幽怨,但美人立即着手包缠自己的膝盖,一举一动都洋溢着不可动摇的坚决:“我一定要去给那个眼睛有毛病的丑八怪邪神看看,我才是最美的!”
冰封的眸中掠过一丝不耐烦,萧木客垂首望着自己的剑,轻声道:“走吧,你们要跟紧我。”
“谁允许你第一个进去的?”风树倏然出手,一把推开萧木客,快如流星闪电地蹿到洞口,一猫腰,打头钻进了洞里。
“你——”萧木客一震,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不明的光。斜了玉无瑕一眼,他急匆匆叮嘱道:“如果需要东西照明,可以自己拿上那灯。但我不建议这么做,会影响爬行速度。”说罢身形一矮,他紧跟着风树爬了进去。
“等等我,你们两个丑八怪急什么?”瞪视着墙上那个一团漆黑的洞口,玉美人掏出一颗直径寸许、穿了孔的夜明珠,拆下玉佩上一根线,将夜明珠挂在胸前,然后,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有我在,你们跑再快也没用的!凡是有点眼光的人,只要看过我一眼,根本就不会再搭理你们两个丑八怪!”
隧道内部很是狭窄,大部分区段都仅容一个人通过,不时可以听到一点幽幽的水声从隧道深处传出。不知道在传播过程中,声音与隧道弯折的内壁发生了什么样的相互作用,那顺着深长地道传递的水声显得幽冥而空洞,不论向前爬了多久,那似有似无的清音听起来总是一般遥远,仿佛始终与人保持着相等的距离。
三人已经在隧道中爬行了近半个时辰。风树沿途发现了一些不甚分明的痕迹,这些模糊的活动迹象似乎指明了行尸与毛不拔行进的路线。背部的肌肉一直紧绷着,风树觉得心情莫名地沉重,有一种危险迫在眉睫的感觉。他绝不是一个富于想象的人,但在这样一条无光的、窄小深邃的通道里蜗行,好像前面的黑暗中随时可能冒出什么东西,这种感受在经过转弯处时尤为强烈。
膝下的路不断延伸着,前方又出现了一个拐弯处。深吸一口气,风树放慢了行进的速度,一边爬一边谨慎地四下张望着。就在这时,左侧壁上一个凹进去的洞穴跳进了他的眼帘。心头大大地一跳,他停下来,偏头扫视那个两尺多高、一尺来宽的矩形小洞,洞是空的,洞口边缘甚为整齐,似乎是有意掏出的。用右手手肘支着身体,他将左手探进洞内摸了一圈,取出一个黑红色、干瘪的物体来。那东西又细又小,整个形状像是一小截脱掉水分的豇豆。用两根指头夹着那物,小心地凑到鼻端,他嗅到了一股极淡的腥气。
“怎么了?”见他停住,萧木客在身后淡淡地发问。
“丑八怪表哥,快走!”玉美人催促道,“我一定要教会那猪油蒙了眼的丑八怪邪神怎么审美!”
把那东西托在左手掌心,风树阴沉道:“这隧道壁上有个人工掏出的洞穴。我在里面找到这个玩意。你看看是什么?”
背后伸来一只冰冷的手,擦过风树的脸颊,捏起那个小物件缩了回去。片刻后,萧木客冷然道:“脐带。干了的婴儿的脐带。”
没有理由地冷起来,一阵不属于自己的紧张感流过脊背,风树忽然感到鼻腔里涩涩的,呼吸好像有些困难。自嘲地一笑,他摇摇头,摔掉这些莫名的感觉,加快速度往前爬去,一面狂放不羁道:“废话,脐带当然是婴儿的!”
萧木客没有接腔。经过那个洞时,他稍微停留了几秒钟,很快地扫了下洞穴内部,又探手摸了摸洞壁,之后不动声色地继续行进。然而,他淡然的眼睛里始终潜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东西,似乎意有所待。在一片深黑中默默爬出两、三丈远,他蓦地提高了声线:“注意两边,也许还会有那样的小洞。”
“那洞究竟是干什么用的?”风树依言仔细打量前方的隧道内壁,两颗黑色水玉一样的眸子泛着寒光:“虽然看上去挺粗陋,我觉得这条隧道里面有名堂,应该不止是单纯的通道那么简单。刚才那洞里也许原来有一具完整的婴尸,可能是用来祭祀的。”眼前的隧道再度发生了曲折,几乎同时,他感觉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心底警钟长鸣,他略为直起腰,腾出一只手拔出长剑,把剑尖朝向身前,右手握着剑柄,仍旧用四肢费力地爬行。
随着弯道的伸展,右手边壁上赫然凹进去一块,大小、形状和高度都跟先前左壁上的洞穴一模一样,里面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干枯皱缩的婴儿尸体。那婴尸紧紧闭着双目,满是皱褶的小脸流露出痛苦的神情,肚子上还连着一小截黑红的脐带。
“找到了!”犹豫了片刻,风树停下来,眯起眼睛盯视着那具小小的干尸:“这一个洞在右面,跟刚才那个是呈斜对称的。里面有个完整的婴尸,看来我猜的没错。不知道这东西是用什么方法保存的,全然没有腐坏的迹象。”
萧木客冷冷道:“不要碰洞里的东西。走吧,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毛不拔。”顿了一下,他轻声续道:“别的都没关系,装作看不见,直接走过去就好。但是……假如你在某个洞里看到一个手脚都被捆缚着、面朝下俯卧的青衣女人,你就说一声‘后退’,我们立刻退回去。”
“为什么?”风树皱了下眉,不悦道:“那青衣女人是个什么东西?很厉害吗?”话音没落,洞穴中的婴孩猛然撑开了眼皮,现出下面漆黑的、深深的小洞——那一对小小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嘴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轻笑,婴尸挥动着一只胳膊,拼命把皱巴巴的小手伸向风树。
风树微微愣了下,握剑的右手本能地一紧,却没有递出,一股颤动着的直觉告诉他:危险不是出现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干尸的枯手一点点逼过来,他安静地伏在原地,与那两只空荡荡的眼眶对视着,嘴角勾起一抹傲然的微笑。接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婴孩干瘪起皱的手伸到临近洞口的地方便被阻住,仿佛洞穴被一堵无形的墙覆盖着,它用力甩动细细的手臂,可再也无法往外移动一寸,只能左右摇晃着。挣扎了一会儿,婴尸不动了,仍以初见时的姿势坐着,雕塑般安定。它似乎再一次陷入了休眠当中,眼皮却并不耷拉下来,小脸上那两个小小的黑洞——没有眼珠的眼睛里,盛满了狰狞与邪恶。
长出一口气,风树最后瞟了一眼矩形洞穴中的婴儿干尸,握着宝剑往前爬去。不一会儿,听见身后传来玉美人娇滴滴的声音:“哎,这洞里有一个丑八怪小孩!按说这么小就死掉了,真的有一点可怜!不过,如果我长成这样,肯定还活不到这么大就自杀了!”
暗暗翻了个白眼,风树扭头瞥了萧木客一下,低声道:“喂,你还吃得消吧?胸口上那伤……”
萧木客不做声,迅速往前爬了两步,稍稍挺起上半身,一把捂住风树的嘴,清冷的眼神中传递出一丝警告意味。这时,远处再度响起隐隐的水流声,清脆铮铮,犹如古筝轻弹。感觉有些不妥,风树屏住呼吸,凝神倾听那水声。他总觉得那清音之下隐藏着一些不谐的异动。渐渐地,他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什么:另一个细微的、忽高忽低的声响与水声杂在一起——那是一个婴儿微弱的哭声。与那似乎永远无法触及的淙淙水声不同,婴孩的啼哭一声比一声接近,慢慢压过了水流声。音量还是很小,但风树感到那薄烟样的啼声在一点一点实质化,逐渐与飘渺的水声分离开,好像声源正徐徐地与自己相向而行。
萧木客松了手,贴近风树的耳朵:“没事。继续往前。不必采取任何行动。除非看见我说的那个女人。”嗓音轻得对方刚好能听出他说的是什么。
风树点了下头,深吸一口气,迎着那时隐时现的声声婴孩啼哭,若无其事地爬向隧道深部。前进了五、六丈以后,隧道慢慢变宽了一些,最开阔的地方宽近两丈。那一处两侧壁上均掏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壁龛,长约七尺,宽约两尺,离地一尺多高;壁龛下耸立着一个扁平的二层台,用黑土夯打而成,表面紧实光滑;土台背面紧贴隧道壁,第二层台顶端与壁龛的下缘在同一水平面上。
这一回,风树没有多做停留。从两座土台之间穿过时,他略为偏头,远远巡视了一下左侧壁龛里的物件。一具朽坏的骨架撞进视野,他耸耸肩,转向另一边。右面的壁龛里跪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形,低着头,倒垂的长发盖在面上,枯槁的双手伸出了龛外,搭在土台上,十个枯枝一般的指头上生着又尖又长的指甲。他一惊,稍微闭了下眼睛,目不斜视地爬过这一段。
隧道又徐徐向中间收拢,接下来的一段路异常狭窄。肩头不时蹭到壁上,风树感到胸腔充满了泥土的腥气,偏偏这个时侯萧木客行进的速度异常迅捷,好几次他都觉得对方几乎碰上自己的脚跟。冷峻的眼睛里划过一星怒火,但不服输的个性使他忽略了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飞快地向前爬行。此刻,除了偶尔传来的几下水声和哭声,周围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风树心头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一丝不安在渐渐扩大。一种名为“预兆”的神经冲动让他确信,自己身后被黑暗占据的地方正在上演着什么;同时,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语声在他脑海中盘旋:“不要回头,一直向前。”
一直机械地前进,风树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当路面再度开阔起来的时候,他略一侧目,才发现自己肩部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前头的路又是一个转弯,他吁了口气,开始减慢速度。突然,一声凄厉的啼哭震撼着他的鼓膜,听上去那哭泣的婴孩就在距离不足一丈的地方。骂了一声,他直起腰,定在原地,怔怔望着前方的弯道。然而,隧道的拐弯处总是昏黑异常,一团浓烟样的黑色中,没有任何东西在动。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布料摩擦地面的声响,萧木客以极快的速率靠上前来,带起一串悉悉索索的噪音。
“受伤了还爬那么快,”避免被对方撞上,风树慢吞吞地膝行了几步,在心里暗道:“赶着投胎啊!”警惕地注视着前面那弯折处,他伸出舌尖润了润嘴唇,正要开口,却骤然听见萧木客清冷的声线:“不要停,继续往前。”那声音分明来自一丈之外的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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