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7458 更新时间:11-12-18 20:43
风树掩着口鼻,暗咒一声,稍微合了下眼睛,身形忽而拔高几丈,直接掠出深坑,又越过了栅栏,稳稳落在萧木客身边。瞪了对方一眼,他拍着身上的泥沙锈粉,不悦道:“好端端的发什么疯?谁惹到你了?你认识那块板上的符号对吗?上面写着什么?”
萧木客不吱声,一瞬不瞬地看着天空,神情冰冷而专注。
感觉气氛有些异样,风树渐渐收敛了怒容,侧目打量着萧木客。对方仍是那张冷冷清清的俊颜,一双眸子不带一点情绪,看在眼里却总让他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跟平时不一样。风树笑了下,调侃道:“该不会……那板上又写着什么关于‘美人’的事情吧?”
萧木客良久无言,表情跟姿势也没有任何改变,直到风树以为他不打算再搭理自己了,才冷冷地答道:“那是一种图语。背面的小字只有几个能看清,得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信息。至于正面那三个大字,只有最后一个能看清,不过……你们的语言里没有确切对应的字,勉强翻译的话,相当于‘村子’的‘村’字吧。我想,这里原本是一座村子的入口。当时应该修有拱门一类的建筑,那金属板是悬在门上的匾额,上面刻着村子的名字。这样想的话,背面的小字大概都是对这村子情况的一些描述吧。”
“这样啊,”风树淡淡地笑了下,不再多言,学着萧木客的样子将目光投向上方。他直觉对方并没有说出全部,但心中的疑团实在太多了,反而不知该从何讲起。
从两人站立的地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薄雾笼盖的树林,无法通过眼睛区分它们。朦胧的雾气之上,是黑漆漆的天幕。远处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悲啼,一声声穿透了白雾钻进耳中,听起来寂静空远,却也辨不清声源的方向。正在这时,风树乍然看见夜空的西北角上,慢慢浮出一点荧荧青光,就像是从之下郁郁葱葱的树冠里面飘升出来的,点缀在枝条之间的空隙里,犹如一颗不祥的灾星。“那是……”他微微一震,伸手推了下萧木客,快步朝着那点青光走去:“你不是说去找毛不拔他们吗?走吧。”
萧木客闻言愣了下,眼波下意识地往风树背影上一转,又徐徐上移,直至那一抹青光射入了他的视野当中。对着那个青色的光点静静注目片刻,他轻叹一声,利落地赶上风树,闷声道:“你能看到?”他的语气毫不符合使用的句式,十分笃定,音量虽不高,跟惯常相比,却是少了几分平淡,多了一点阴沉跟冷肃。
风树耸耸肩,邪气地一笑:“你觉得呢?”停了一停,他侧目看定萧木客,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那些形状非常迷人的、各种颜色的光,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萧木客淡淡地瞥了风树一眼,其后又将目光移回天边的青色光芒上:“那是在林子里游荡的灵体。它们拥有远远超越一般鬼灵的巨大力量,才会以光的形式显现出来。当然,人类的眼睛是看不到那些光线的。”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指,他将嗓音压得更低了:“青光,代表那个灵体怀着强烈的恨意,但它只能蛊惑人心,还不具备直接夺取人类性命的力量;红色的则是会伤害某人的极度危险的力量,你已经见到了,发红光的灵体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人类;至于白色的光,代表着更加邪恶的、针对整个世界的怨恨力量,如果被白光盯上,就不是死掉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那会怎么样?”风树好奇地发问,萧木客却不肯再说什么。半晌等不到回答,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无声地冷笑着,带着几分自我解嘲的意味:“其实都无所谓啦。我看这林子里的东西已经把我鉴定为‘非人类’了。”
“你还笑,”萧木客斜了风树一眼,双眸染上了一层暴怒的血腥气,随即被他狠狠地压下。
“我们应该没走错,”冲着萧木客满不在乎地一笑,风树伸臂指着斜上方的天空:“他们离得不远了,而且目前好像没有谁死掉。没想到灵体还有这样的标示作用。”就在他手指的方向,一大片青光有若青色的银河从空中垂落。离得近了,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出青光底端毛笔似地开始分叉,最下面形成了四股光焰,各自以地上四个不同的点为中心,缓缓地回旋、流淌着。
“还好,总算及时赶回来了,”萧木客注视着漫天的青光,沉声道。他扭过头与风树互看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施展轻功,向着那片青色光芒盘桓之处飞掠而去。
夜风在耳边时缓时急地吹拂着,不一会儿,前方白蒙蒙的雾气开始流泻出丝丝缕缕的青光来。倏地,冷风一紧,吹得周围的大树发出一连串的杂音,倒像是什么人在附近来回奔突。又向前行了几丈,只见青色的光线裹在白雾里,涨潮一般迎面漫上来,绕着两人的身体徐徐流转。
“就在这一带了,”风树停下脚,向四面扫着。萧木客也随之止了步子,打量身旁的景物。
此时,被弥散的青光卷在中心,反而不若身在远处,风树无法再看清那些光带的整体走向,只能将真气贯注到声音里,吼道:“喂,你们在哪儿?”
“是少将军吗?我们在这里——”刚唤了一声,雾中就传来言不悔沙哑的回应:“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我担心死了!万一辜负了别人的嘱托,我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少将军,你迷路了吗?别急,我马上过来接你!”听声音他所处的位置离二人并不很远,十余丈的样子,只是方向不明——雾气与寒风肆虐的密林中,任何一点响动都带起无数回音,掺杂着其他的噪声,高高低低在耳边盘旋,似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个人在争吵。
“你们别添乱了行不?呆在那里别动!”风树不耐烦地斥道。皱了下眉,他转头睨视着萧木客,把音量放得极轻:“你能听出他们在哪个方向吗?”顿了一顿,他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说真的,我倒是很想就这样走了,把他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萧木客冷睇了风树一眼,竖起左手食指压在唇边,示意对方不要出声。他一遍遍梭巡着近旁的地面和树枝,眼里闪着锐利的光,似乎正屏息聆听什么。隔了好一阵,他拨开垂到面上的发丝,轻声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听见猫叫?声音很近,简直就像在脚边……”
“猫叫?”风树一挑眉,黑瞳中浮现一缕戏谑的笑影:“萧兄,你不会是因为失血过多出现幻听了吧?这地方也不是不可能有野猫,不过……”不经意地,视线滑过脚下一簇野草,草叶上沾着的某种东西让他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那丛矮草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血滴,鲜红的,在叶片上滚动着,没有半点干涸的迹象,仿佛就是刚才溅上去的。
“怎么会……”思绪不由得有些混乱,风树漫无目的地将视线向染血的植株四周飘去,只见距离那棵杂草半尺远处的泥地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血脚印——并不是男人、女人或者小孩的足印,而是一个小小的梅花样的猫爪印!
轻轻地碰了下萧木客,风树嘴角微微牵动,终究没有出声,只用眼神指示对方去看左前方地面上的脚印。就这么短短一瞬,当他再度望向那些带血的足迹时,竟发现那血痕又向前延伸了。现在,两人身前的泥地上已经溅落着五处血迹——两个殷红的猫爪印,以及三处散在草丛中的血点。
“这……”风树摔了下头,伸手按在剑柄上,略为拔高了声线:“不可能的!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方才看见的时候明明只有一处溅落的血迹和一个爪印!”
“我信,”萧木客镇定自若道,俯身察看着地上的血液:“一开始我巡视这里的时候,地上什么都没有的。”
泥地上,仍然不断出现新的血迹,笔直地向左前方延伸下去,一直进入飘荡的雾气深处,看不见了。
凝思片刻后,萧木客直起腰,缓步追逐着不知从何处溅落的血滴:“跟着血迹走走看。我觉得它没什么恶意。”
没有半分犹豫与张望,风树默默地跟上萧木客。二人一面前行一面左顾右盼。那些殷红的猫爪印彼此靠得很近,极易追踪,它们一路踏着碎石杂草,穿过密集的树丛,向雾里未知的空间走去。
没多久,就在血迹延伸的方向上,漫天白雾青光里透出一丝昏黄的光线来,不远处似乎还有黑影晃动。
“毛不拔?”风树抢进几步,不确定地唤道。
“少将军——”答话的人仍是言不悔,语音颤巍巍的,没一点生气。接着,重重迷雾中冲出来一条人影,不一时便到了风树跟前。不过分开小半个时辰,言不悔看起来像是遭受过一场酷刑,面色晦暗,眼圈发黑,目光没一点神采,大片的青光仿佛拥有实体一般,牢牢粘附在他脸部以外所有裸露的皮肤上。“少将军,你上哪儿去了?”他眼光飘忽地盯着风树,正色道:“你不该离开我擅自行动的……”
风树懒得搭理他,打了个呵欠,径自随着萧木客往前走去。渐渐地,那一点柔和的黄光离得近了,其后一大团黑压压、不住晃动的影子也清晰起来——众人还是聚在那一棵发现尸首的大树下,但尸体已被放下来了,平摊在地上。毛不拔正跪在尸体旁,两只手都探进死者怀中摸索着。刘大靠在树上,神情麻木。奇怪的是,那些先时自他皮肤里射出的青绿色光线,这会儿竟一点也见不到了,只是他盼顾间流露出来的那种眼神,怎么看都不属于人类。他那个五大三粗的弟弟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种异常,站在毛不拔身后帮忙掌着灯——离自己兄长远远的,还不时戒备地向他瞟一眼。
“爷,你们回来了,”毛不拔收回伸进尸体衣服里的手,站起身来,右手接过刘三手里的提灯,左手攥着一个深色的小物件迅速塞进了百宝囊里。“时间刚刚好,我们走吧。”诡秘地笑着,他信手敲了敲挂在腰间的长刀,又拍着鼓鼓的锦囊:“你们当爷的人哪,搜东西真不用心,你们走了以后我还找到钱袋和玉佩呢。不过,我们说好的,我找到的都归我噢!还是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一拍脑袋,小眼睛刹那间被紧张与忿忿不平占领:“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值钱的好东西,才扔下这点财物,自己偷偷跑去把宝贝顺出来?爷,你太不够意思了!”
照例对毛不拔的话充耳不闻,风树弯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周遭的地面。印在草间石上的血印子,绕着怪物曾经的藏身之所转了一圈,之后,便直直地往一个方向挪去。这些血滴出现的方式诡异极了,没一点声响,近旁的草丛也纹丝不动,下一秒,血迹就突兀地印在了地上。眼看着血印一步步向前方伸展,直至隐没在雾气中,风树低喟一声,呢喃道:“它还在往前走……它究竟想带我们去哪里?”
“跟上去就知道了,”萧木客冷然道。他观察了一下血迹的走向,继续随着那只无影无形的“猫”向前方行进。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风树扫着四面雾气笼罩的林子,略为放大了声量:“走啦!都给本少爷放机灵点,跟丢了我可不会找你们。”说着,他回过身,最后确认了一次血印子挪动的方向,赶上几步,与萧木客齐肩而行。
言不悔立刻追上去,紧紧跟在风树身后,只是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刘大呆滞地望着,也慢慢走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行在队伍后边。站在不远处的刘三打了个寒战,强行挤到言不悔前面,刻意跟自己的哥哥拉开距离来。
“爷,刚才你们究竟去哪里了?”毛不拔一溜小跑过来,拦在风树与萧木客斜前方半尺远处,侧着身子配合两人的步伐往前移去,一面追问道:“你们顺到什么了?就算不愿分点零头给我,也该拿出来给我开开眼嘛!”抬高手里的提灯向二人身上照去,他“啊”地一声,惊讶道:“你们两个怎么满身泥污,萧爷还一身的血!爷,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值得你们两个大打出手?”
灯光直射在脸上,让风树有些睁不开眼来。略微偏转脸,他半眯起黑眸,峻厉道:“毛不拔……”
“呀——”伴随着风树转头的动作,毛不拔猛地大叫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指着风树稍稍充血红肿的眼睛,他用左手抓着头,惊骇莫名地嚷道:“爷,你哭过了?难道……最后你还是没抢到那好东西?”瞅着萧木客衣衫上大片的血污,他不解道:“爷,你明明把萧爷打吐血了啊!怎么会抢不到?要不然……”他朝着萧木客欺近一步,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爷,你知道萧爷把那宝贝藏在哪里的吧?你告诉我!趁他现在身子还虚弱,你把他按住了,我把那东西抢到手,事成之后我们平分,你觉得怎样?”
风树不说话,只挑起眼皮斜了毛不拔一眼,唇角微勾。
一抹绝美的笑清晰地落在毛不拔眼里,他顿时心跳一滞,打了个哆嗦:“不好——”跟着风树这么些年,他当然知道自家少爷笑得这么和蔼可亲的时候,就意味着某人要倒大霉了。而根据眼下的形势,他不认为这个“某人”会是别的什么人。脚下微顿,他缓了两步,乖乖地跟在风树后面,谄笑道:“爷,我都是为了你好……再说,我身受重伤,你可不能现在打我。”
“我才懒得费那力气呢,”风树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军杖一百。先记下了。等回到望古台再慢慢跟你算总账。”
“是,爷,”毛不拔低头应道,虽然苦着脸,却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还有,”风树俊美的面容浮起一抹邪笑:“你今年一年的饷都不用领了。我会吩咐把那钱拨到伙房去,给军士们改善伙食。”
“什么——”这句话对毛不拔而言不啻于五雷轰顶,他一下子定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最后一个人从身边走过,才木然地抬脚跟在最后。紧接着,众人后方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痛哭声,此时一行人各怀心事,也没谁理睬他。
“血迹没了,”忽然,萧木客用微不可闻的音量说,却是不假思索地继续往前行去——确实,那种鲜红的梅花印排列成直线型,又向前方蔓延了一两尺之后,便在一株巨木旁消失了,再往前,视野里仅剩下单调的自然景物——然而,他们已经不需要那些诡异的血迹引路了——几丈以外,森林的边缘已经隐约可见,林子外围那些连绵起伏的小丘也逐渐进入了视线范围。
“这算什么事儿?它为什么要帮我们?”风树住了脚,回眸望向林子深处,瞳光里包含的情绪极为复杂。半晌,他向着远处白蒙蒙的雾气沉沉一笑,轻轻地说了声:“多谢。”就在这一刻,他仿佛真的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猫叫,混杂在毛不拔的鬼哭狼嚎当中,转瞬即逝。重新迈开步子,他拍了下萧木客,笑道:“你说一只猫死了以后变成鬼,是应该叫做猫鬼,还是叫做鬼猫呢?”
想当然,萧木客没理会他这个无聊的问题。众人加快脚步一径出了林子,又立即登上距离他们出来的地方最近的一座小丘。一到丘顶,刘大非常自然地与风树一行分开来,独自沿着一条小路往丘下行去,一句致谢或者道别的话也没有,甚至“忘了”招呼自己的弟弟一声。刘三显得有些尴尬,朝风树拱拱手,干笑道:“少兄,真不好意思,我大哥他……唉,我自己现在脑子都乱着呢……总之,大恩不言谢……对了,我还不知道少兄你尊姓大名呢!真对不住,我现在仿佛记得你先前提过,可是……”
“你没必要知道,”风树森冷地一笑,语气中挟着淡淡讽意:“反正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真的不是有意瞒着你,”汉子搓着手,急道:“少兄,你别生气!当真是我们名字太难听了,怕你笑话才不说的。我们家里穷,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根本找不出个识字的人来。我娘生我大哥的时候,因为是头一胎吧,难产,就给我哥起个名字叫难产。生我跟二姐时,就顺当多了,所以啊,我二姐就叫顺产,我的名字呢,叫平产……”
风树咳了几声,强忍住笑,道:“我没生气,只不过觉得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所以没必要知道。”言罢,他一挥手,与萧木客等人扬长而去。
“啊?可是……”刘三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风树四人走出十几丈,才猛然想起什么,扯着嗓子喊道:“少兄,我大哥他只是一时被脏东西缠上了,对吗?我们出来以后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吧?”
风树与萧木客对视了一眼,缄口不答,加速往山丘底部奔去。毛不拔兀自抽噎着,沉浸在伤心事里。只有言不悔郑重其事地提醒道:“少将军,那人在问你话呢。别人有事相询,不论你是否知道答案,都不该置之不理……”
大船上。
东方的天空已经微微发白,船头还是亮着几星灯火,整艘大船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大多数船工都还未起身吧?”萧木客猜测着,轻飘飘地落在甲板上。向左右略一扫视,他放慢了脚步,无声地向船舱入口走去,却在经过船头时发现几乎所有的仆佣船工都聚在那里,围着几盏灯光,或坐或蹲,有的正靠着船舷打瞌睡,有的在发呆,还有的面带愁容,就是没有一个人说话,氛围十分诡异。
“看什么呢?回房休息去吧,”风树随后跃上船来,从背面轻轻地推了萧木客一把:“折腾了一晚上你都不困吗?”
“这些人怎么了?”萧木客扭头瞥了风树一眼,声音冷冽强硬,犹如风暴将至的冰海:“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昨晚我离开以后船上出事了?”
“他们怎么了?”风树一摊手,邪笑道:“你不是也看到了?他们都好端端地呆在那里呢!”自萧木客身畔挤了过去,风树顺手拍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向船舱口:“你感兴趣就自己过去问他们吧。对我来说,现在没什么事情睡一觉更重要了。”
这时,言不悔与毛不拔一齐跨过船舷,重重落在了甲板上。言不悔显然疲乏至极,向风树略一点头,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船舱里,走入了船工杂役居住的那条通道。毛不拔却不急着回房,低眉顺眼地跟在风树身后,一路来到船舱中间那条走道里。
风树伸了个懒腰,停下脚步,语气不善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爷,”毛不拔讨好地笑着:“你能不能……换个处罚?大不了咱们回军营以后,你每个月都罚我军杖一百,但是别扣钱行吗?”
风树揉了揉微肿的眼皮,懒懒道:“再讨价还价,明年的饷也一并扣了。”
“别——”毛不拔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顿首道:“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哎,”萧木客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风树身旁。此刻,他左手按在剑鞘上,右手指着走道尽头,面无表情道:“那里……是谁在那里?”
“嗯?”风树微微一怔,按照萧木客的指示望过去,只见一个黑衣人背对舱口立在通道最里面。
“怎么会……那……是活人吗?”风树拔剑在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几步,一面冷眼打量那个人影。他实在太过疲惫了,上船以来一直半闭着眼,尤其是进入船舱后,走路几乎都是靠听声辨位,根本没想到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有什么不妥。但他很肯定一点:站在走道尽处的那个影子自始至终没发出任何声响,甚至没有呼吸过。
就在这时,萧木客的表情骤然一松,疾步走上前去。那个人影一直没有回头,甚至萧木客离它仅有几寸之遥了,它还是一动也不动。
“那究竟是什么?”直觉没有什么危险,风树收了剑,飞快地奔到那影子身旁。看清对方的片刻,他满腔夹杂着担忧的紧张尽数化为了无奈与恼怒:面前的身影根本不是什么僵尸邪物,而是一具被冻僵的尸体,死者是个矮胖的中年人,左手伸在半空中,右臂被硬生生折断了,伤口很新,看不出是生前还是死后造成的。
萧木客围着直立的尸体走了一圈,又伸手戳戳尸身表面覆盖的冰凌,蹙眉道:“这……是你大师姐做的?”
“不然还有谁?”风树漫不经心地瞟了尸体一眼,视线滑到尸体近旁那扇紧闭的门上。低叹一声,他大步走到门前,伸手在门上叩了几下,小声叫道:“大师姐,你跟二师姐都还好吧?”
冷无言在屋里淡淡地“嗯”了一声,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风树耸耸肩,转向毛不拔,道:“先找个房间把这尸体弄进去。等解冻以后,你搜搜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说罢,他打了个哈欠,回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对了,叫人送热水跟浴桶到我房里来。”
“是,爷!”毛不拔答应得极为响亮,末了又加上一句:“那给你过目了以后,值钱的东西能返给我一半吗?”
“喂,你不是就这样走了吧?”萧木客散淡的声线从身后传来:“你不打算进去问清楚吗?”
“明天再问吧,”风树一摆手,推开门走进自己房中,只懒洋洋地扔下一句话:“我现在没精神,再说了,去问大师姐,能问得清楚吗?反正我是不抱什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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