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章节字数:7681  更新时间:11-12-18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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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天空终于放晴了,只是阳光有些稀薄。

    一阵猛烈的捶门声将风树从睡梦中惊醒。刹那间,行动抢在意志以前抓住塌边的长剑,坐起身来。盯着“砰砰”作响的木门,他一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甚至有点儿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怔了几秒钟,他霍地起身下塌,沉声道:“是谁?”活动了一下四肢,他感觉先时的困倦已经一扫而空,唯有前额上的伤口还在一阵阵发痛。低喟一声,他探手按按眉心,发现那一小溜皮肤肿得更厉害了。

    “爷,是我,”毛不拔怯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我二伯刚才回来了,他说有要紧事跟你说,叫你马上过去。你不能为这个扣我的钱。”

    “他终于回来了?”风树冷笑了下,不咸不淡地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就来。”沉思了片刻,他将长剑悬在腰间,走到几案前,对着其上摆放的铜镜坐下,随手拿起木梳,另一只手把沐浴后散而未束的长发拢到脑后。忽然,他的动作僵住了,定定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半晌扔下梳子,动手把头发尽量拨到脸前,遮住额上那个骇人的肿块,开门唤人送来热水。

    简单地洗漱过后,风树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刚步出舱口,毛相远青灰的身影就映入了他的眼帘当中。此刻,对方双手负在身后,头也垂得低低的,正沿着船舷不停地来回踱步,步履急促而凌乱,似是怀着什么心事。毛不拔靠着船舱外壁立于一旁,又在翻检那卷“宝物登记本”,一脸专注的神情。

    “师父,”风树清了清嗓子,大步走近前去:“你昨晚上哪里去了?我很是担心呢。”皮笑肉不笑地直视着毛相远和善的胖脸,他刻意加重了“担心”这个词的音调。

    “还不是为了无瑕的事,”毛先生似乎对风树话里的讥诮意味浑然不觉,声音很自然,透着几分忧虑,但丝毫没有心虚或是恼火的成分:“你知道,为师在这方面一向有点迂,不把事情弄清楚就夜不能寐。昨晚我反复思量,终于想出一些端倪,就连夜上岛去跟人求证。”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换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话题:“我在岛上已住了好几天。这里民风极为淳朴,可以说是道不拾遗。我就曾看到一个包袱掉在路中间,来来往往的行人竟没谁上前去捡。”

    “有这等好事?”毛不拔一对小眼睛立刻大放异彩,挤到毛相远身边,热切道:“那二伯你有没有去捡啊?得了什么好东西?这种捡来的东西不能独吞的,起码得拿点零头出来打赏我们才是!”

    “道不拾遗……”风树呢喃着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感觉脑海中有什么电光火石地一闪,待要抓住时又消失了。

    “水,是怨念最好的媒介,”一道冰冷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风树应声回头,只见自己身后一秒钟以前还空落落的地方伫立着萧木客熟悉的身影。他仍是月白衣衫、散发不束的装扮,容色沉静,精神却很饱满,已完全看不出昨夜受伤的迹象了。

    目光定在自己的指尖上,萧木客冷然道:“这些岛屿,是邪恶最容易聚生的地方。随意捡起一件来历不明的东西,可能就是灾难的开始。”

    “是了,就是这话,”毛相远点点头,凝重道:“不单单是这一个岛。我们这一路往后还会经过许多岛屿。不论在哪儿,你们可记住了,千万别乱捡东西。还有,海上的漂流物,也万万不可打捞。”

    “师父,”风树耸了耸肩,不耐烦道:“这种话,只消对你侄儿一个人讲就好了。”话音没落,他表情一僵。脑中再一次快速地掠过什么,这回风树抓住了它:“是那把伞!问题不是出在岛上,也不是船或者浴室的原因,是我给娘娘腔的那把伞!”

    返身奔回舱里,风树径直停在玉美人的房门外,瞪视着扔在门口地板上的雨伞,朴素的伞面上犹自挂着几滴水珠。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拾起伞,翻来覆去地检视着。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把伞眼熟了,其实自己从未使用过它——他向来不讲究吃穿用度,对于使用的生活杂物也没留心过,是这伞的妖异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许家庄,自己与萧木客等人掘开那座大墓的过程中,这把伞连同它的主人——那个蓝紫衣衫的女人,莫名地出现,过后又诡异地消失了。

    抓着雨伞回到甲板上,风树把伞“砰”地一下掼在毛不拔脚边,眼睛却直视着萧木客:“你记得这伞吗?”

    “这伞……”萧木客闻言微微一怔,俯下身去,却没有捡起伞,只用右手手背轻轻地抚了一下伞面,随后,直起腰,与风树对望了一眼,淡淡道:“我们在许家庄第一次下墓那天看到的……”眸中现出深思的神色,他喃喃低语着:“这把伞后来到哪里去了?那天,我们进墓以前,它一直飘在墓坑上方……”

    “嗯,我们没在下面呆多久,当时……”风树接过话头:“大笨石动了屋里那面镜子,我跟你又上来了。对!就是那个时侯!”他一拍腿,略略提高了音量:“我们从墓道里出来时就没看见伞了。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了好多事,我完全忘了这茬儿。”侧目瞟了毛不拔一眼,风树寒森森地一笑:“你是否介意跟我解释一下,这把伞为什么会出现在百宝囊里?”

    “嘿嘿,爷,这个……”毛不拔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又看了看地上的雨伞,才吞吞吐吐地答道:“那天,你跟萧爷下去以后我在墓坑里发现的。我看不是我们的,就想可能是东方老头或者兰飞扬的,见他们好像也没注意,估计不想要了,我就顺手拿起来藏在一边。后来,你把百宝囊还给我让我收拾东西我就把它装进去了……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伞也是要用钱买的啊,能省一点算一点……”

    “我在岛上听过一个关于雨伞的传说,”毛相远打断了侄子的话,幽幽地说。瞥了下横在不远处的油纸伞,他向后挪动几步,眼神颇为怪异:“如果下雨天在路上看到一把雨伞,千万不要过去拾起它。因为……当你撑开它走在雨中时,就会听到如影随形的脚步声,感觉伞下还有别的人存在。这个时侯,一定不可以回头。否则,就会看到一张人类无法承受的面孔。据说,使用过那把伞的人,要么当场吓死或者吓疯,要么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仍旧无法忍受恐惧的折磨,有人一辈子都不敢再打伞了,有人结果了自己的生命,甚至有人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

    “是吗?”风树扬起双眉,一个箭步跨到伞前,抓住伞柄将其拎在手里,甩了甩上面的水珠,撑开来,散步一般悠闲地向甲板另一侧踱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到伞下特别的寒冷与安静:身周的空气就像位于沼泽底层的水流,凝滞了,挟着不同寻常的低温;而自己的脚步,竟能带起轻微的回音。行了十余步,他渐渐地听出有另一个声音重叠在自己的脚步声上——仿佛有谁赤着脚跟在自己身后,故意蹭着地面行走所发出的声响。

    “终于出现了吗?”风树住了脚,从容不迫地转头望向后方。意料之中地,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紧挨着他立在伞下,一身蓝紫色衣服,脚上没有穿鞋,两手自然地垂在身畔,长发盖住了大部分面孔。风树深吸一口气,静静凝注着对方隐在乱发当中的脸,然而,跟第一次邂逅的情景一样,无论他怎么改变视角,就是看不清女人的容颜。蓝紫衣衫的女人也显得很平定,就这么毫无变化地站在他背后,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你不用再跟她耗下去了,”萧木客远远地睨视着风树,还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以你的灵力,看到的应该是她的本相。你再怎么看,她的样子也不会改变。”

    “这样啊,”风树挑了下眉,回过头,盯着手中的伞柄:“可惜了。我还真想看看传说中能把人吓死、吓疯的脸孔呢。”摇摇头,他再度转首,最后扫了一眼蓝紫衣服的女人,嘴角弯起一抹邪笑:“如果你想吓得娘娘腔去自杀的话,变作恐怖的东西是没用的,你应该幻化成一个让他看了自叹弗如的绝代佳人才对。”说完这句话,风树收拢了伞,随手抛在地上,他身后的女人也随之慢慢消失在空气中,犹如一股被风吹散的轻烟。

    “二伯,这伞真像你说的一样,撑开它鬼就出现在背后?”毛不拔一步步挨到雨伞面前,弯腰捡起来握在手中,有些紧张地看着毛先生。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他欢呼一声,用袖口小心地擦拭着伞面,兴奋道:“真捡到宝了!把这东西卖给别人用来对付仇家,真是又解恨又不留痕迹,比什么鸩毒、乌头都好!”将伞放进百宝囊里,他满怀期望地转向风树,谄笑道:“爷,如今这事水落石出了,也该告诉表少爷一声,省得他一天到晚担惊受怕的。不如我现在去把这事给他解释清楚,说不定他一高兴,就赏点钱给我!”说完,不等风树回答,他又补上一句:“爷,你不是想跟我争这点小钱吧?”

    风树皱了下眉,随意地一摆手,缓步走回毛相远身边,环着双臂看定对方:“师父,你急匆匆地把我叫来,该不会就只为了这事吧?”

    “当然不是,”毛相远长叹一声,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忧心忡忡道:“昨晚,我上岛去打探消息,听人说起……”停了一停,他扭头瞥了下正在船头忙碌的船工,将声音放得更加低徐:“听说这岛屿附近的海域生活着一种食人的怪物,它们居住在海底的洞穴中,也有人说是住在沉船里。总之,这种怪物夜晚就浮出水面觅食。它们凶猛无比,那些人家祖祖辈辈住在这里,几百年了也没找出对付它们的法子。所以,这岛上的居民一到太阳落山都不敢出海,甚至不敢把船泊在海边,也不会到海滩周围活动。昨夜我们竟然就这样宿在海边的船上,实在是太冒险了。幸亏没出什么事。”

    “住在海底的怪物?”萧木客若有所思地睇了风树一眼,语声还是很冷淡,却似乎比平时阴沉一些:“居然有这种东西……”

    风树轻若无声地笑了笑,错开萧木客的目光,正视着毛相远,冷肃道:“那么,依师父之见,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毛先生用指关节敲打着船舷,沉缓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急着把你叫出来的原因了。我们趁着现在时候尚早,把船划出这片海域,停在附近某个小岛旁。就让其他人留在船上,我们几个要下地的坐小船返回这里,找个人家借宿几天好了。等事情了了,我们再回大船跟他们会合。”

    “上岛去借宿啊……”风树下意识地将视线滑向前方那座近乎圆形的岛屿,沉吟片刻,抬起手肘轻轻地撞了下萧木客:“你怎么看?”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萧木客淡然道,垂眼望着船身下方晃动的波浪:“问题是,所谓的‘这片海域’到底范围有多大?我们该把船驶出多远?到时要怎么确定我们已经摆脱了那些‘住在海底的怪物’?”

    “这个不用担心,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毛先生指着大船东侧看不到尽头的海面,信心满满地说:“往这个方向一直航行,有一座三角形的小岛,叫杜石岛,那里很安全,就是太小了,远不如这盘龙岛繁荣。有时一些客商来盘龙岛上贩卖货物,就是这样做的。他们把船泊在杜石岛那里,改用小舟载些东西到这边来,之后就住在盘龙岛上,直到货物卖完。两个岛屿相距不太远,乘小木筏的话两个时辰就能到达,我们这艘船应该更快些。”

    “师父的安排很是妥帖,只不过……”风树随手拨弄着宝剑上的佩饰,悠然的口气就像是在闲话家常,眼角眉梢却泛出点点寒意:“师父,你比我们早到了好几天,天天都在打探消息,怎么等我们住了一晚之后才探听到这个最要紧的消息?”

    毛相远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多时又昂首注目着不远处的海岛,低沉道:“是我太贪功冒进了,只想着这里会不会有大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一个,有的话又具体在什么地方……别的事情都没考虑到。这几天,我整日里就顾着打听岛中央那片林子的事情,结果险些铸成大错。”

    “是吗?”风树仍是那种慵懒的表情和声气,却莫名地散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那么,关于岛中央的林子,你打探到一些什么呢?”

    毛相远摇摇头,胖乎乎的脸上显出一抹颓然:“岛民们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外人问起来,他们只会反复地描述那片林子多么吓人,多少人进去了再没出来……总之,就是一再叮嘱别人不能进去。”

    风树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含义不明的单音,伸着懒腰,返身朝船舱里走去:“那就这么定了吧。师父,既然你知道确切的位置,就劳烦你跟毛不拔去照管一下那些船工。事不宜迟,现在就吩咐他们准备开船。到了以后估计天也暗了,今晚只能继续住在船上。明天一早我们就划小船回这岛来找地方借宿。”

    “好,”毛相远轻轻颔首,立刻起身走向船头,分毫没有流露出不悦或者惊异,似乎对徒弟不甚恭谨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

    萧木客看看海天交接处的流云,又看看近旁的岛屿,一声不吭地跟着风树进了船舱。

    在自己门前停住脚步,风树有些奇怪地瞟了下一路紧随着自己、这会儿又停在自己身后的萧木客:“既然预备明天上岛去借宿,我们得赶紧把随身物品收拾一下。晚上还有很多事情要从长计议。”顿了顿,对方还是不吱声,也不走开,他剑眉微皱,语气生硬起来:“萧兄,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时,毛不拔一脸失望地从船工杂役居住的地方走出来,一转身,拐进了二人所在的通道,对着风树躬身一礼,道:“爷,真奇怪。表少爷昨晚又不像我们一样在林子里走了一夜,怎么睡到这会儿还未起身?我拍门他也不应。”

    向表弟紧紧闭合的房门扫了一眼,风树不以为意道:“大约在午睡吧。”

    “不是,”毛不拔跺跺脚,显得有些着急:“我刚刚特意去问了下专门雇来伺候表少爷的两个小丫头,她们说表少爷不到二更时要过热水梳洗,但以后再没召唤过她们,也没出房间,没叫人送过食物和水,她们觉得不对劲,又不敢叫门。我倒是敲门了,里面没人应声,我可不敢破门而入,万一撞上什么不该看的事情就没命了。真是急死人了,表少爷可是我的大金主哎!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就断了我一大笔财路!爷,不如你用内力拔掉门闩进去瞅瞅吧。”

    “撞上什么不该看的事情你不是正好可以敲他一笔吗?”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风树凝思片刻,阴沉沉道:“你有没有问问那些下人,昨夜我们离开以后船上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爷,你说得太对了!不如我们现在就闯进表少爷房里去看个究竟!要是他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就狠狠敲他一笔!”毛不拔兴致勃勃地歪头看向玉美人的房间,须臾,又殷切地瞅着风树,却被对方黑眸中沉淀的血色吓了一跳。“爷,”他讪讪地笑了下,小声道:“那个……我问了好几个人呢,都说昨晚下半夜安静极了,没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响动。”

    “这样子……”风树与萧木客对视了一眼,眉心拧得更紧了:“我会处理的。你去帮着师父指挥船工们启航吧。”

    “启航?怎么就要走了?”毛不拔不满地嚷道:“我还打算等会儿上岛去卖点鲁国特产呢!我都把要卖的东西备好了!真是的!我们要去哪里啊?”

    风树往走道入口处挪了几步,在玉无瑕的屋外站定,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那扇木门,森然道:“问你二伯去。这是他的决定。”

    “喔,”看出少主眉宇间的不怿,毛不拔不敢再啰嗦,悻悻地往舱外走去。

    “喂,娘娘腔,睡太久也会把眼皮睡肿的,那样可就不美了!”风树仍然直视着身前的房门,右手搭在剑柄上,左手重重地拍了几下门。如他猜测的一样,没有人答话,时间分分秒秒地流过,门后始终一片寂静。“要踹门吗?”他转向萧木客,用镇定得近乎冷酷的口吻道:“那把伞娘娘腔昨晚回来后应该没再动过,而且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对了,那个被大师姐杀掉的人……说不定是他或者他的同伙……”

    “你表弟的轻功那么好,如果对方是人类,他纵然打不过,躲开总该没问题的,”面无表情地移到风树与门之间,萧木客冲着紧闭的门扉看了一会儿,将右手压上门板,鼻翼微微翕动着。良久,他轻声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木头烧焦的气味?好像还混杂着一点血腥气。”

    风树一摆头,连续做了几次吸气、呼气的动作,又立即掩住口鼻,声音有点含糊不清:“这么重的香气,你还能嗅出别的味道?佩服!说真的,我每次经过娘娘腔身边都要闭着气才能不打喷嚏。”

    “你表弟可能有大麻烦了,”萧木客把脸贴近门缝,凝神倾听着什么,面容渐渐严峻起来。向风树投以一记“不要出声”的眼神,他按在门上的手略一用力,只听“哗啦”一声,门一下子被推开了,一股带着甜味的花香从屋里直扑出来。“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他冷冷地说,顿了一下,提脚走进房中。

    “喂,娘娘腔到底……”一股迎面冲过来的气流让风树吞回了后半句话。那力道虽然不至于使人感到窒息,却毫不含糊地在他胸口重重撞击了一下。没错,整个房间似乎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气场,有一种无形但的的确确存在的力量从内侧挤压着舱房——萧木客一缩回放在门上的手,那扇门又猛地向外弹开,直扫向风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风树眼明手快地扶住门,那股巨力却伴随房门的开启瞬间消失了。感觉手底的木料不再递过抵触的力量,他垂下手,戒备地立在门口,探身巡视房间内部。屋里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惨状,甚至一个人也没有,只是整间舱房的屋顶跟墙壁上都写满了一种奇怪的符文——这些符号介于文字与图画之间,跟风树从前见过好几次的那种图语似是同一类型。所有的刻痕边缘都带着烧焦的迹象,微微凹下的“笔画”却是用血写的——就像是有人用燃烧的木条刻下这些符文,再把鲜血涂在烧出的凹糟里。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风树愕然地咕哝了一句,大步踏进舱房里,四下打量着。房中完全没有搏斗过的痕迹,舷窗闭得紧紧的,物品都摆放规整,几乎一尘不染。几案上搁着一盆水,水面上浮着一层芬芳四溢的油状物;搭在架子上的巾子还湿漉漉的;水盆的左面斜着一只华丽的妆枢;梳子横在另一边。整间舱房唯一一件没有安放好的器物是一块润泽细腻的美玉——整块玉石状如满月,质地通透,通体泛着一股柔柔的莹光,静静地躺在地上,衬着其下铺设的紫色绸缎,越发显得瑰丽璀璨。

    “怪事。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娘娘腔难道凭空消失了?看这情形,他离开之前正在房中梳洗……”风树一面左顾右盼,一面缓缓靠近掉落在地上的玉石。但很快地,他不再向四面张探,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这块神奇的美玉上——随着风树一步一步接近玉石,他惊奇地发现,地面上那一点溶溶的光不断变换着色泽,时而如雨后的晴空,时而呈现透明光润的灰白,时而折射出翡翠一般的碧绿光芒。

    “这是什么玉?好像从没见娘娘腔戴过呢,”风树勾腰拿起那块流光泛彩的美玉,捧在掌中细细观察:玉石直径不足五寸,触手微凉,却并不冰冷,而是带着一丝单薄的暖意,似未经过雕琢,其上布满了天然的、极为独特的纹理,略一移动,放射的光线就幻化出不同的颜色来,内里的纹路也跟着改了形貌,一时是山川河流,一会儿又变作春花秋月,再一晃又成了星云流火。伴着风树的举动,一股熟悉的幽香窜上来,在他鼻端缭绕着。面色微微一变,他将玉石扔到了几案上,撩起衣摆擦着手:“真恶心,玉佩都熏得这么香!”

    “糟糕,”萧木客突兀地吐出两个字,其后又没了声息,只是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自进屋以来就一直立在正对房门的那面墙跟前,端详着上边密密麻麻的符文,眉峰的皱褶越来越明显,眼神也犀利得慑人。

    风树疑惑地睨了萧木客一眼,低声道:“怎么了?什么事情糟糕了?”

    萧木客没有立即接腔,叹了口气,后退一步,仰头梭巡着屋顶一行行奇形怪状的符号,半晌才冷冷答道:“这些都是魔族的文字。魔跟神所使用的文字大部分相通,但也有差异,我不能确切认出每一个字,但这绝对是一种极为高深的灵术。恐怕你表弟……”淡淡地瞥了风树一眼,他轻声问道:“屋子里有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

    “拜托,我怎么可能知道?”风树环视着富丽堂皇的舱房,没好气道:“出发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进娘娘腔的房间。”顿了下,他将目光定在萧木客身上,表情慢慢凝重起来:“你为什么会这么问?”说着,他重新捡起那块光洁剔透的美玉,在手里掂了掂:“这个东西……有点怪,我以前从没见过。我四岁开始下地,这十几年来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这么神异的玉石却是闻所未闻。怎么……难道说这块玉跟娘娘腔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萧木客身躯微震,目不转睛地瞪视着风树掌中的玉石,好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垂首盯着自己的指尖,声音平静得有些干涩:“他没有失踪。这块玉石就是你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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