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62 更新时间:13-04-05 19:33
“嫣儿,备茶。”沉默良久之后,柳朝云对着柳嫣说道。柳嫣点头,去后院泡了茶。在大漠之地是很少有茶叶的,但柳朝云出生在南面,自小就饮茶饮惯了,几十年的习惯也是不容易改变的,所以特意让人到信州带了上好的茶叶回青门。
柳嫣端着热烫的茶水回前堂的时候,贺浅已经坐下了,方屹斜靠在那里,手还是会下意识捂住腹部,显然是伤口裂开了。贺浅嘴角噙着笑,可并没有忽略方屹的伤,“柳先生你看,能否方便让方屹先歇息一下?”柳嫣走上前倒茶,眼角瞥见他腰间的流苏玉佩。青门城往来流商不少,什么样名贵的玉种她没见过?但是这玉的色泽、透度都与她以往见过的不同,真是特别。
贺浅执起茶杯,转了一圈,“柳先生,如何?”话语语气看似很轻,但却有些逼人,柳朝云眯起眼,终于还是允诺下来,“嫣儿,带方公子回后院。”柳嫣眼睛又落在贺浅执杯的那只手上,骨节分明,指头圆滑,指尖处却有厚厚的茧,还有些细小的擦伤,这样的伤口对于她来说很熟悉,她知道这是常年练弓箭留下的痕迹。
此时贺浅的眼睛扫过她,再望向方屹,“方屹,能撑住吗?”方屹点头,柳嫣带着他离开了前堂,到院落中时,她才开了口,“没想到贺家的人亲自来了,难道真的如此看重我爹,还是,另有别意?”
方屹挺直了脊背,“柳姑娘这是何意思?”柳嫣拨了拨发丝,随即望向他,“我不管你们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是,我爹是再经不起第二度猜忌和打压了,谁都不能伤害他。”方屹一怔,“没有人会伤害柳大人。”、
柳嫣没有回答他,而是拾起石桌上的弓箭,对着天上微眯双眼,拉弓张弦,右手干净利落一松,即刻一只野白鹄应声而落。方屹吃惊于她的羿术,而柳嫣则捡起地上的白鹄,“否则,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对他做这种事。”她将箭拔出,随即对着方屹说道,“大漠的白鹄肉味鲜美,好久没有开荤了,今晚就只能牺牲它了。”
方屹舒了一口气,“柳姑娘,请相信我,也相信公子,贺家这次到青门虽是秘密的,但却是有皇上亲笔信谕的,柳大人应以圣意与国家为重,又何必拘泥于过去的是非恩怨?”
柳嫣回身,冷笑一声,“若方公子经历过那一切就明白了,说得轻巧,但是我爹的清白谁来替他担?我娘的离世谁来替他痛?又不风过无痕的事情,如何能轻描淡写?”
“既然当年是被构陷的,如今更应当回去。”不远处一个醇厚的嗓音传来,柳嫣望去,一抹白色立于那端,透过短短的数十米朝她望来。她心口一紧,张口而出,“回去,不过是沦为其他人臣的笑柄,人言可畏。”贺浅一步步走近,身形挺拔若松,在阳光下的侧脸竟渗着光晕,“在朝中的每一位大臣,若是都在意蜚短流长,那就一日都没法为人臣。为人臣,当以国以君为重,其余的,在意的话不过是自添烦恼。”
柳嫣对上他的眼,不由自主地问,“那你信吗?当年我爹勾结北煜,通贼叛国。”贺浅说,“二十年前的事我并未参与其中,无法妄作定论,但是我信无风不起浪。”
“既然你也对我爹有所猜疑,又为何不远万里赶到青门劝他归朝?”贺浅轻抿唇角,“让柳先生回凉州是上的意思,并非我,我只接圣谕办事,至于柳先生值不值得上动用各种手段请回朝中,这是上的决策。”他说得很清晰,虽是矛盾,却又如此合情合理。这一瞬间,柳嫣竟然词穷,她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他的话,只知他虽不全然信爹的能力与品性,可因为是上的旨意,他不得不忠,不得不从,他话语里说清了,他只是忠于上忠于国。
这样的男子。。。。。。让她生平第一次心有不甘又是如此挫败。她凝视他背影良久,才渐进回过神,这才注意到柳朝云站在她身后。
“爹。”“贺浅比起他爹,更有气度。”柳朝云若有所思地沉吟道,“也更傲气武断。”柳嫣眼里闪着光,“他说话咄咄逼人,并且一点都不尊重你。”然后继续开口道,“但是我看得出,你很喜欢他。”
“是吗?”柳朝云顿了顿,叹了口气,“他让我想到凉州,让我想到那些。。。。。。老朋友。”柳嫣静静地注视着柳朝云的双眼,这一瞬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爹并不是那么排斥那个地方,那个曾经给予过他荣耀与屈辱的地方——都城凉州。
夜深星半落,贺浅所歇息的屋内依然晃着烛光,他的影子打在简陋的纸糊窗棂上,勾勒出清俊硬质的轮廓。手中执着瓷杯,其中是一湾清茶,酒杯靠近唇边抿了一口,此时屋门被轻声推开。他合手灭了烛火,顿时屋内漆黑一片,唯有月光零星点缀,来人坐在他对面道,“公子请放心,我来的时候,确定没有被柳大人和柳姑娘瞧见。”
贺浅点点头,“歇了一个下午,有没有好些?”“多谢公子关心,方屹感觉好多了。”
贺浅在黑暗中的瞳孔闪出一点光辉,“那你说说,是如何受的这么重的伤?”方屹闻言,手握成拳,眼中有所不甘,“我和骁他们在兰河就发觉有人跟踪,怎么甩都甩不掉,我不能确定是谁,这一路上,从兰河到大丹,从大丹到桑格,最后再到青门,这群人越跟越紧,到青门前我们特意化装成北煜商人的模样,但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狠辣,到青门的第一个晚上就。。。。。。”闭上眼难掩悲痛之色,“出中枢府前我还答应过贺大人和公子,要和骁好好完成任务回凉州。。。。。。”
沉默,死寂一般,过了片刻,一切都缓过来的时候,贺浅终于开口,“照理你们也算是训练有素的,那个晚上怎么会毫无警觉?”方屹回忆几天前的事,“我们只寻了最为平常的驿馆歇息,不过那日总觉得特别疲惫,当我发现有人靠近床榻时,已经来不及。”
“确定是北煜的人所为?”“天色太暗,看不清面目,但是,我确定那把弯刀确实为北煜所有,因为进青门前为了乔装成北煜人,骁特意在桑格的铺子里备了几把弯刀,每一种弯刀的份量外形我们都注意过。”方屹从怀中掏出一块莹润的玉石,“我想应当是那晚在驿站进膳时被下了药。后来我回到驿站,骁的屋内只有一地的血迹,还有落下的这块玉石。。。。。。”说到此处,方屹眼中竟已是水光闪动,却是极为压抑的。
贺浅自然亦是悲伤的,方屹与陈骁,他最得力的属下,或者说,是有着最为深厚的情谊,他们在他儿时是伴读,一同练剑,学羿,渐渐长大,又是最为亲密的左右手,无论他们其中谁,都是难以割舍的。半年之前,皇城传来密报,闻西的面雍离与北面的北煜暗通,似有联合压制大冀的势头,在边境不断挑起明争暗斗,其中以北煜的三皇子哲景最为张狂,不仅进言扩军攻青城,更为甚者储养杀手与翱鹰打入边境重城窃取大冀的情报。
贺家在这种情境下,理应身先士卒,父亲贺子期在朝中连夜面上,与上合谋剿灭在青门的北煜渗透势力,此时的上忽想起当年离朝的柳朝云,思忖有三四日,终下旨要尽全力召回柳朝云。陈骁与方屹半年前离开凉州出青门深入北煜的都城兰河,在靠近北煜皇城之处,打探到哲景在北煜百姓间口口相传,深得民心。而北煜当今的大帝哲犁昏庸无度,沉迷色香之中,大权实为哲景所控制。
贺浅与方屹他们的信笺从未断过,为防被人劫持遭来危险,通常都是捆在木盒隐匿的夹层中,同其它布匹香料等商货一起从兰河送往青门,青门专有内人飞鸽至凉州,通常是一月一封,但一个月前变断了消息,于是贺大人当机立断,令贺浅亲自赶往青门查探,并且将说服柳朝云的重任也交付于他。
“连尸身都不见了么?”许久后贺浅沉吟道。方屹捏紧手中的玉石,“是,恐怕是凶多吉少。。。。。。”贺浅一拂白袍,眼神渐渐暗冷,“若果真是这样,就不可能还留着性命了。”方屹低低咳了两声,“骁的仇,我是定要报的。”
“怎么报?拿什么报?”贺浅反问。“我要找出那伙北煜的蛮子,杀光他们!”方屹有些激动,声音都在颤抖。贺浅冷哼一声,“就凭你一个?而且还是这副摸样?方屹,最好的复仇,就是扼住敌人的咽喉,让他们不能喘息。”
方屹坐直了身,“公子的意思是?”贺浅凝望杯中冒着一丝白烟还未凉透的茶水,低声说道,“若有一日能拿下凉州,大冀旗开得胜,陈骁也不枉白白离去。”方屹闻言,惊于贺浅的志在天下,也全然认同他的想法。
“这天下如今三分,但有朝一日,总会合为一国。上曾言,三国短兵相接,强者胜,如今,恐怕只能先要按捺。”贺浅饮下最后一口茶,淡淡道,“你回去歇息吧,早日把伤养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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