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28 更新时间:14-06-21 00:55
余知墨先前觉着舅舅不过精明商人,遭对头陷害,权贵压迫,便一蹶不振。今日方知其实卧薪尝胆,厚积薄发。而自己连身边最亲之人,都琢磨不透,实在如井底之蛙,目光浅薄,太过孤陋。
他也不是妄自菲薄之人,当时有感,同云洛川深谈了一番。因担心着表妹云丝染,便问道:“舅父,那朱平杲一死,蜀王府必起轩然大波,是否让表妹回家几日,避一避风险?”
云洛川摆摆手,沉声道:“我原也以为朱平杲遭遇不测,但听了你所讲经过,似乎又没那么简单。以朱平杲行事为人,绝不会为一区区女子,连世子之位都舍弃了。否则早几年间,如何同永春宫斗的平分秋色?须知继妃可是个狠角色,现在很少露面,是因着勇郡王强横,遇事根本不必操心。真到情势危急之时,才能显出她的手段。比如今次河神庙风云际会,看来朱平栯要吃大亏,但只要继妃还未插手,结果就尚未可知!”
“舅父的意思,死的并非世子?和继妃有关?”余知墨想了想,有点闹不清舅舅所说关节。
云洛川笑而不语,唤人预备酒菜,留余知墨一起用晚饭。余知墨正想多请教些,两个人边吃边谈,直到掌灯时分,才依依不舍,离开云府。
出得门来,并没回家。而是叫了一架马车,直奔五柳巷红布街。余知墨此行目的,当然是雪梨园九味斋。这回再来,倒不用乔装改扮,偷偷摸摸。给鸨儿塞了十两纹银,通报之后,苏九婉也未因上次不快,拒而不见。
“多谢苏大家容见!前日晚间,多有冒犯,余白这里赔罪了!”余知墨一躬到底,十足诚意。苏九婉更非斤斤计较之人,赶紧回礼请坐,笑道:“竹河先生言重了,婉儿那时一样失态,咱们两清了罢!”
余知墨求之不得,赶紧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苏九婉又问道:“竹河先生此番来访,单单只为负荆请罪么?”
“绝无其他事情。”余知墨连连摆手,惹得苏九婉一阵娇笑。两人于是谈些风月,论些词曲。余知墨豪饮斗酒,诗兴大发。苏九婉弹琴助雅,颜若梨花。如此作乐至午夜,方才罢休。那余知墨烂醉如泥,匍伏于地不起。苏九婉则斜枕玉臂,梦眼迷离。还是鸨儿来看时,叫人扶了余知墨离开,毕竟十两纹银,就想春宵一度,实在痴心妄想。
那时街上清冷,总不能将余知墨随便扔出门去。拉脚的马车也几乎不见,这个钟点留在五柳巷里,大多是要过夜的,哪里有买卖。鸨儿无奈,叫了自家的车夫起来,套上马车,送余知墨回府。却没想到,那醉鬼但等上了车,一下坐起身,瞪圆了眼,半点酒气全无。
“昨日错过约会,实在身不由己,还望海涵!”余知墨隔着车帘,低声说了一句。那赶车的慌忙吁了一声,停住马。以为说的什么梦话,回头问道:“余老爷,您可还好?”
“侠士不必客气,叫我余白即可。”余知墨不晓得江湖上如何规矩,也不敢轻易出去相见。
“啥子侠士?”车夫挠了挠头,听个稀里糊涂,又问道:“余老爷是发了什么噩梦不成?”
“嗯?侠士忘记前晚的事情么?”余知墨微觉有异,忍不住掀开帘子。定睛看时,似乎哪里不对,忙问道:“雪梨园是否只你一名车夫?”
“没错啊!”车夫茫然点头,又道:“妓馆这种地方,少有伙计愿来的。没成家的,怕坏了名声。有娘子的,却哪里肯让。小的若不是老母病重,城外近来又不太平,无法捡柴火了,怎会沦落于此。”
“你在雪梨园,干了多久?”余知墨心有不甘,车夫虽觉奇怪,仍笑着答道:“今日下午才来,算是头一天,就碰上送余老爷,真是小的荣幸。”
余知墨忙追问道:“之前的车夫,你可曾见过?现他人在哪里?”
车夫想了想,道:“这……小的只知道那位大哥两天没当班,鸨儿娘好像本就特不待见,不过因着苏姑娘的面子,才勉强用着。这回正借了由头,干脆踢了。小的刚刚顶替,还担心着人回来麻烦,好在一直没有消息。”
余知墨点了点头,重新坐回车里。他想起在遇茶记的经历,以及舅父的言语,心知“我来也”八成在河神庙出了意外。最近情势变幻莫测,不由更惦记表妹云丝染处境如何。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余知墨赏了车夫二两银子,迈步进门,有婢女提灯接着,径直去了书房里。
一点困意都无。余知墨呆坐良久,终于提笔书信一封。待墨迹干透,便揣入怀中。吹熄了灯火,悄悄离开书房,出了余府,摸黑往北大营方向疾行。
路上不时碰见巡夜的,都小心绕过。虽早在两年前,因着毅郡王,早撤了宵禁,但此时遭遇,也难免盘查纠缠。
穿街过巷,总算到了蜀王府后街。这里往来兵勇更多,还有值夜放哨的,避无可避。好在余知墨都熟识,往日每次来时,少不得打点疏通打点。
是以畅行无阻,至椿园北墙外,先上护城河的跨桥上,捡了块卵石,用怀里的信纸抱住,抡圆了胳膊,抛进了王府。然后抬头看看星斗,再有两三个时辰,雄鸡鸣白,晴未就该来巡视,等丝染表妹见了信,定能体会自己日夜忧思,牵肠挂肚的心怀,如此,才不枉作痴情人。
余知墨正寻思着,没想到天上突然掉下个大活人,正砸在他背上。亏得竹河先生并非弱不禁风,否则冲击之下,说不定当场夭亡。饶是如此,仍旧两眼一翻,晕死过去。恰好有北大营巡逻的兵勇看见,发一声喊围上来。却见那从天而降的,原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子,此时正不慌不忙,从腰间摘了个牌子。灯火照亮,竟是蜀王府审理所的信物。
于是不敢造次,只问有何吩咐。那女子也不客气,着人把余知墨五花大绑,押送知府衙门。
知府吴志衍近来颇为郁闷,晚间早早躺下,一睡解千愁。谁知梦甜觉酣之际,忽被惊醒,愈发难过。待升堂后,问明了经过,更为泄气。但见报案的温故之小女温润儿一本正经,只得强挺精神,搪塞一阵,打发了事。而余知墨因给撞的不轻,过堂时仍昏昏沉沉,直到被扔进了大牢,方稍稍缓醒。可对于自己为何身陷囹圄,还是懵懂不知。加上在雪梨园喝了许多酒,难免倦乏,呆了一阵,便迷糊起来。
再睁眼,却是让牢头叫醒,说是有人探监。半梦半醒之间,就听有人道:“少爷,老奴奉了小姐之命,特来请安。”
余知墨激灵打个冷战,顿时睁开眼,脱口道:“云嬷嬷!丝染表妹……还好?”
来人正是云嫂,她手里拎着个大食盒,放在余知墨身边,半跪下身,叹了口气,道:“小姐无事。倒是少爷您,恁地鲁莽!蜀王府正是多事之秋,何苦来这时候火上添油!”
“我……”余知墨疑惑道:“我究竟犯了何事?你们又是怎么来的?”
云嫂无奈道:“少年真是……唉,罢了,还是要紧眼下。小姐已派人去北大营里,不过多使些银子,兵勇们改了口供,这案子就结了。再过堂,少爷记住,任谁问,就说是撒了酒疯,不知走到哪里。千万千万,莫要承认往府里扔了东西。”
余知墨总算记起些片段,问道:“莫非……砸到人了?深更半夜,太过巧合了吧……”
云嫂摇摇头,并不多说,反复叮嘱了几遍,转身走了。余知墨想着自己投的书信,八成给蜀王府里人得去。只是乘着酒兴落笔,都写了什么,竟然十分模糊了。万一言辞孟浪,语多暧昧,真害苦了表妹……他对着食盒,唉声叹气,哪有品尝心思。
大约到了午时前后,依旧没有提审。余知墨正焦急,有衙役拖着几个犯人过去,俱被打的皮开肉绽,哀嚎不断。
余知墨扒着牢栏,朝外问道:“公差大哥!请问知府大人何时审理在下的案子?”
有个衙役瞥了他一眼,答道:“余大才子啊!怎地不知道吗?如今是巡按大人升堂,正问的就是你的案子。瞧瞧,这几个倒霉蛋儿,都是北大营的兵勇,收了贿赂当堂作伪。结果成了现在模样,唉,可怜为了点儿散碎银子,把小命儿给搭上,你道值当不值当!”
说话间,又两个衙役过来,高声喝道:“陈大人有令,带人犯余白!”
余知墨心里一哆嗦,往后退了几步,衙役们早闯将进来,连推带搡,把余知墨押至前堂。
因着身上功名,倒不必下跪。余知墨勉强施了一礼,抬头看时,正位坐的乃是巡按陈良谟。另有荣毅郡王朱平欄和知府吴志衍左右相陪,再往下,还站着个妙龄少女,绷着粉脸,不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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