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243 更新时间:14-12-26 22:07
如果不是发生了接下来的事情,我差点就要以为我们的生活就此步入正轨了。我和思齐按部就班地完成学业,然后工作,接着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大姨姨丈经过这番波折总算可以和平相处。还有小贞,假以时日,或许她就会回来。
多么美好的设想,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一个月前,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间堆满黄色课桌的明亮教室,我又回到了那个一群人整日整日地在同一个天花板下发呆学习的高中时代。
座位还没有分开,应该是高二。我的同桌是方齐,他正和旁边的同学说着话,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睛老往外瞟,因为秦可正从窗外经过。她着一身红白相间的校服,扎一条简单的马尾,可即便如此,她看起来依然端庄。
这时,我的课桌被人一拍,我回过神,看到同样是一身红白校服的林夏。她眉飞色舞地跟我说着什么,可是梦里的声音我一点也听不见。仿佛我是处在一个置身事外的视角去观察这一切,教室里的我不再是现在的我,而是三年前的那个我,他正以独立的姿态存在于这个我只能看,只能感受,却听不到声音的梦境里。
一切都氤氲在薄雾里,事物描着朦朦胧胧的轮廓,黑的男生校服,红的女生校服,墨绿色的黑板上写满凌乱的白色数字符号,前排的同学拿着笔记本奋笔疾书,而讲台边上的一位同学却不耐烦地抖着腿,敲打着板擦。
我纳闷,梦境竟然和过去的现实那么契合?波澜不惊的教室,平淡无奇的课间,就像是昏昏欲睡的午后里一场平静的回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我思念的不过是这些稀疏平常的往事。
然后,教室外的天空突然间暗了下来,随着一道霞光,天边的云彩顿时被染成鲜红,宛若一片绵延不绝的火海,映红了整个天空。
接着,所有人都像是飞蛾一般被这晚霞吸引,聚集在了教室外的走廊里,他们出神地望着天空,年轻的脸庞被夕阳染得粉红,眼睛里像是乘着一丝舞动的火苗。
然而,就在大家仰着头欣赏盛景的时候,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的视角却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那栋被遗忘多年的破旧教学楼,楼下躺着一具女尸,身上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我就站在她的面前。
随着身后林夏的一声尖叫,我抬头看到了方齐,他坐在五楼,半个身体悬在护栏外面,背光使他的背影看起来像是夕阳底下一丝野兽的黑色瞳仁。
我茫然地站着,绝望地看着那一丝瞳仁落下来,镜头飞快地旋转,地上躺着的人就变成了方齐。我走过去,看到鲜血从他的发丛深处蔓延出来,染红了米黄色的衣服。
米黄色的衣服?
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脸色煞白,我揉揉眼睛,看清了地上躺着的人。
没错,是思齐!
“握个手吧,祝友谊地久天长。”
林夏释然的声音响起,我感受到来自手心的温度,然后才惊觉自己正和林夏握着手。
接下来,画面开始像万花筒一样变幻着,以我和林夏握着的双手为中心,纷乱的图像刮起了龙卷风--思齐散开在地面的黑色长发、街角花花绿绿的广告牌,还有方齐拖着长长的影子向我伸出一只滴血的手……
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被压缩,扭曲成一段诡异的风声,在我脑中嘶吼。然后我就惊醒了,带着一身冷汗。
我摸到手机,按亮屏幕,三点半。
我打了个寒颤,不由得裹紧了湿热的被子。月光洒在我脸上,我向皎洁的月亮祈祷,不管是数绵羊还是数水饺,赐我一点困意吧。
半梦半醒地,我终于熬到了太阳公公换班的时候。
我拨通思齐的手机,我感到无奈,越是想要忘记梦境中的内容,它越是困扰着我,我不得不迷信,我担心思齐。
“这么早就打电话,”电话中思齐的声音慵懒,带着笑意:“不知道你是否有意给我们宿舍充当闹钟?”
还好,是我胡思乱想。
“思齐,”我仍心有余悸:“我梦到你了,是噩梦。”
“大惊小怪,”她像是姐姐安抚弟弟一样:“我这不是好好的。”
“我想见你。”
“好啊。”她的声音温热。
然后,我又给方齐打了个电话。
“喂,”我朝电话大吼:“你死了吗?”
“大清早的,”他显然没睡醒:“吵醒我就算了,还咒我。”
“没死就好,”我说:“省了一笔花圈钱。我说,你这人怎么总爱大半夜的把人弄醒?前几天是电话,昨晚又跑到我梦里去了。去了也就算了,还装什么鬼。你丫以为自己是秦可卿,托梦啊?”
“什么?”他一时没弄懂,接着就贼兮兮地笑着:“小子,关心我是吧?大哥记下这份恩情了。”
“少说这种没用的废话,将来省了我的花圈钱怎么样?”
“咱俩儿指不定谁先死呢。”
……
我证实了,梦是相反的。
“乖乖,吓坏你了吧。”思齐摸摸我的头,好像我是只小动物。
我把她的手按在脸上,看着她的眼睛,“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了,”我说:“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
“笨蛋,”她笑脸含羞:“你怎么会失去我呢?你从没失去过我。”
我亲一口她白皙的手背。
“如果,”她突然说:“如果有一天,发生了地震,或者是其它不可控的天灾人祸,你我真的分离了,我不敢想,可是,如果真的发生了,你会怎么办呢?”
“我不想再次品尝那种痛苦。”
她把手缩回去,放在口袋里。“你知道吗?”她说:“前段时间我逼迫自己忘掉你,我就想,时间一长,总会忘了彼此,若干年后,我们或许早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那时候再回想起来,这也不过是一段浪漫的回忆罢了,终究是回忆而已。到那时候,可能就没有接不接受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说:“如果我不在了,就比如这次车祸,我希望你想得开,少一分痛苦。”
我用书敲一下她的头,“可是你今天说了这样的话,我只会更加爱你,你要是不在了,我会更加痛不欲生。”我望着她的眼睛,望进她的瞳孔里去:“所以,我没有退路了,你也不许离开我。”
“傻瓜,”她笑:“我只是说假如。”
当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样悲的话。从那以后,送她回去的时候,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看着她笑着回头挥手的时候,总感觉不真切,像是隔着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
一切都是那么地平和安详,除了上课以外,剩余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和思齐腻在一起。我们一起看画面昏黄的老电影,一起穿过荆棘,站在春天的花丛中间合影。仿佛那一场车祸牵扯出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仿佛思齐母亲带刺的话不过是我的幻听。生活貌似一直都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我拨打思齐的电话时,不再是响了几声就接起来,而是传来了机器冰冷的提醒:“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我怀疑自己拨错了电话,可是那句提醒像个捣蛋的小孩儿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震荡我的耳膜。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了,这些天来异样的感觉变成了现实。于是我拨打思源的电话,结果还是空号。
我感到恐怖,他们同时注销了号码。
我再一次来到女生宿舍楼下,仅喊了一声,二楼窗户里就出现了一个女生。她看着我:
“你不知道吗?”她说:“思齐已经辍学了。”
我惊愕:“为什么?是病了吗?”
“很突然的事情,”她或许觉得我是个被人甩掉了的可怜人:“抱歉,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她看起来不像是病了。”
“谢谢。”我有气无力。
我匆忙地走在校路上,即使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几个经过的熟人向我打招呼,可是当我意识到我得回答的时候,我早已经远离他们了。
浑浑噩噩地,我再一次来到那颗梧桐树下。
我没有悲伤,只是感到愤怒,可是当我疯狂地捶打着树干发泄自己的时候,随着力气一点一点地流失,温热的泪水也填满了眼眶。
我想起那天我在树皮上写下的字,简简单单,不断重复的两个字:
“思齐,思齐,思齐,思齐思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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