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之子于归  遥远

章节字数:3882  更新时间:15-03-21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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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澜庭赶到夫子院,轻推开房门。陈良正七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整个身子几乎是横着的,嘴里还是不是地哼哼几声。楚澜庭走近到他身边坐下,一脸茫然。

    “澜庭,你来了。”陈良忽然从床上窜起来,双手死死抱住楚澜庭不放。

    “喂喂喂,怎么了别动手动脚啊。”楚澜庭心中异样,总觉得和另一个人搂搂抱抱会对不起小叔,便急着推开他。

    “他们不要我,你也不要我。”陈良满是委屈,不满地咕哝。

    “谁不要你了?”楚澜庭听得云里雾里,丝毫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之归和赵崇文他们两个!”陈良脸上的表情恶狠狠的,恨不得把那两个人大卸八块。陈良八岁开始就偷陈家老爷子的酒喝,就无食居那点酒,还能把他喝倒?近几日看着苏之归就觉得火大,非要装醉看看他怎么做。谁知苏之归那老实人竟然听赵崇文的话要溜走,还不知道要溜哪去。

    “苏先生和赵公子好像是去外地办事了。”楚澜庭老老实地回答,“也没有不要你啊,而且,他们俩为什么得要你?”

    陈良张大嘴巴看着楚澜庭说不出话来,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认为苏之归就应该是他陈良的就应该绕着他陈良转呢?究竟是看着苏之归不爽还是害怕苏之归不再是他陈良一人的呢?他撇撇嘴:“呵,就你信,我都听到了,那赵崇文可不是什么赵公子,他可是当今圣上。民间关于苏之归和圣上的传闻,还少么?”陈良心里酸溜溜的,从知道赵崇文是皇帝的那一刻就挥之不去。

    楚澜庭抬起头,半天没有任何反应,想来应该是被吓到了。赵崇文是圣上。。。。。。就是那个把小叔调到东南的人。。。。。。

    赵崇文拉着苏之归躲在房间外的窗户旁边偷听,听到陈良的话后,赵崇文嗤笑一声:“哎呀呀,苏夫子,我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苏之归垂下眼睑,静默不语。那年初中状元,金榜题名,心境如同一潭池水般平静不起波澜,连涟漪都未曾泛起。圣上召见,得见龙颜,幸得垂怜,以国事相托,以国运相告,比起君臣,二人更不若言为知己。那时御书房的灯火幽暗,昏黄的烛火跳动,让那泛黄的书卷也变得模糊不清。赵崇文说:“之归为我栽桃李,我还之归快意人生。”于是就有了如今名满天下的江州书院。

    民间流言纷纷,苏之归置若罔闻。不是不在乎,只是觉得没必要在乎,毕竟那都是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人。但陈良不同,苏之归会在乎。对陈良的在乎,是即便在课堂之上,也会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是无法忍受他一点点的不愉快,他的一次皱眉一声叹息,都能让苏之归紧张好久。

    苏之归早已想好了以后,即便是苏之归让他放弃夫子的身份让他告别了这江州书院,他也是心甘情愿。如今,却好像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了。

    “那陈公子倒是说说朕跟苏夫子都有哪些传闻?”赵崇文用扇柄敲打着掌心,大摇大摆走进房间。苏之归原本也要跟进去,却被赵崇文用纸扇挡住。赵崇文挤眉,示意让他继续在门外看着。

    楚澜庭看着赵崇文,犹豫着走到门边跪下行礼。陈良直接从床上滚到地上,疼的嗷嗷直叫,看到赵崇文阴沉的脸,才忍着痛往门边挪了几步,勉强跪地。

    “陈公子,倒是给朕说说。”赵崇文走到书桌边坐下,面对着众人。苏之归这一次没有再想要跟进去,而是站在床边,透过一层纸看着陈良,方才陈良所言仿佛又成了过眼云烟,满脑子只能想着他的伤口又如何了。苏之归嘲笑自己,真是无药可救。

    “草民无话可说。”陈良漫不经心说道,原本那句话就只是赌气说出口,鬼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苏之归和赵崇文要一起走的时候就那么生气?鬼才知道自己除了生气还有那么多的不舍得和不愿意?鬼才知道苏之归给自己下了什么迷药?

    “哦?那陈公子方才所言是何意思?”赵崇文挑眉,用纸扇的末端敲击着桌面,显得气定神闲。

    陈良生平最痛恨三种人:以色事人者,以财欺人者,以权压人者。陈良还不知道赵崇文有没有以色事人,但毫无疑问是后两种人,而陈良觉得赵崇文最可恶的一点应该是他要拐走苏之归。陈良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这个人真应该被在脚底下踩死!

    “草民说的是,民间说皇上和苏夫子有私情。”陈良看出来了赵崇文存心要自己为难,索性不再避讳,抬眼直视赵崇文。话一出口陈良就觉得有些后悔,虽然说苏之归此刻不在这里,但要是苏之归听到了,他那么爱面子的人该有多难受?转念一想:他都要跟别人跑了,自己干嘛还在乎他怎么想?

    “那陈公子觉得朕和苏夫子是这样的人?”赵崇文这句话是在问陈良,眼睛却看着苏之归。

    陈良心里又酸了,撇撇嘴以示不满:“夫子是不是这样的人草民不知,但草民敢说,圣上定是这样的人。”

    苏之归垂下头,嘴角的嘲弄愈发难以遮掩。

    “那陈公子的意思是苏夫子和朕果真有私情?”赵崇文逼问道。

    陈良在心底暗骂赵崇文:这人真是狡猾,明明自己是想要说相信夫子的,现在倒成了自己污蔑夫子了。陈良头伏在地面上,恭敬道:“草民不敢妄加揣测。”

    赵崇文霍的站起身,手中拍打在桌面上,“啪”的一声惊的陈良的身体止不住一颤。赵崇文嘴角抽搐几下:这个苏之归,这么厚的桌面,好疼啊。。。。。。赵崇文说道:“你好大的胆子,莫说朕与苏夫子只是知交,便是有个什么,又岂是你能置喙的?”

    陈良在心里呸了一口,想想又觉得亏了,这样一来还不是自己吃了自己的口水。陈良略加思考:“草民以为,那大狗与小狗都是狗,但因为大狗体型胜出了小狗一筹,便总是欺负小狗,实在算不得什么。”陈良暗暗感慨:虽然也顺带骂了自己是狗,但值了!

    “你大胆,敢骂朕是狗!”赵崇文脸色发青,楚澜庭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会杀了陈良。

    “草民明明是在说自家养的两只狗狗。”陈良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暴怒的赵崇文。

    楚澜庭偷笑,陈良还真是狠得下心,把自个儿都骂进去了。

    赵崇文微微叹息:“都起来吧。”陈良和楚澜庭如获大赦,站起身来,陈良被楚澜庭扶起来后,还不忘拍拍衣裳上的灰尘。陈良和楚澜庭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又听到赵崇文说道:“朕不怪你们,可不代表苏夫子不怪你们。”

    陈良心下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崇文。赵崇文一笑,满是狡猾:“之归,还不进来么?”

    苏之归一步一步缓缓而入,进门之后直接跪地行礼,视线未在陈良身上停留片刻。陈良呆呆地看着他,曾经触手可及的距离终究成了可望而不可即。

    “草民叩见皇上。”苏之归额头紧贴地面,偌大的房间只能听见苏之归的声音,清凉如水,透着淡淡的凉薄,仿若自此以后,俗世红尘凡间种种,再入不了他的眼。

    陈良忽然害怕。在这之前有恃无恐,对苏之归也是若即若离爱答不理,心底却早就认定了苏之归不会离开自己。就是仗着苏之归对自己的这点点不舍得,无中生有惹是生非,就爱看着苏之归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心里不是不知道苏之归对自己的好的,可是还想要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听到他说他有多在乎自己。于是假装醉酒,于是借机吐露心事,却还是没能得到苏之归一句简单的心事。但就他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不是夫子,就像之前那样也是可以的。”陈良就那么缩在了他的怀里掉下了眼泪,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恨铁不成钢,就是哭了,所以只能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更深一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来自苏之归的所有温暖。

    如今,这样的亲近却被生生切断。没有痛心亦非平静,只是难过。如果心肝被挖去一块,只是为生命就此残缺所有的难过。

    “之归,起来吧。”赵崇文坐回到原位,略带挑衅地看着陈良。

    “是。”苏之归一言一语恭恭敬敬。

    “之归,方才的话你可都听见了?”赵崇文问苏之归这句话时,视线有意无意扫过陈良的脸。

    “草民都听见了。”苏之归答得平平淡淡,仿若他才是那个局外之人,此间种种,与他没有半点关联。

    “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陈良?”赵崇文问道。

    “陈良言语放荡,诋毁圣誉,按律当斩。”苏之归垂首,“但陈良是草民的学生,是草民管教不严,草民恳请皇上责罚。”

    陈良抬眼看看房顶,满不在乎说道:“哎呀你要杀就杀,骂你的是我,关我的夫子什么事。”

    楚澜庭再次迷茫。

    赵崇文叹气:“罢了,你们都下去吧,之归留下。”

    “是。”

    “不行!我不同意!”陈良炸毛,直接拉住苏之归的手臂。陈良也算是明白了,从刚刚见到苏之归生疏到冷漠的脸孔,到苏之归为自己求情,他陈良这辈子大概是不能没有这个人了,死皮赖脸也好,死缠烂打也罢,反正不能放开这个人。

    “陈良,你应该回去和澜庭住在一起。”苏之归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陈良怀里抽回,以夫子的身份对陈良说道。

    陈良看着自己的双手,除了大片大片的虚无什么也抓不到,眨眨眼,大笑:“哈哈哈哈,是是是,我倒是忘了。那祝夫子和赵公子不皇上一夜安乐共赴巫山。春宵苦短,澜庭,扶我回去吧。”陈良紧紧攥着楚澜庭的双手,好像只有这样眼睛才不会酸胀地有眼泪随时都能掉下来。

    楚澜庭看看众人,又看到陈良此刻极力支撑的表情:“皇上,夫子,我先回陈良回去了。”说完躬身告退,扶着陈良出了夫子院。

    两人才一踏出夫子院,陈良就甩开楚澜庭的手,直接往地上一坐,看着地面发呆。楚澜庭蹲下身想要把他拉起,陈良摇头:“澜庭,我们来江州书院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哦。”陈良淡淡应和。

    夫子院中陈良之前住的房内,苏之归立在书桌边,不发一语。赵崇文偏着头看着苏之归,嘴角噙着笑意:“之归啊,可看清了?”

    “嗯?”苏之归的思绪蓦地被拉回来,不明所以。

    “唉,他祝我们共赴巫山呢。”赵崇文一脸痞笑。

    “嗯。”苏之归苦笑。

    “对了,我听说朝中陈侍郎家有一位公子,五岁便写下千字文,到了八岁那年,陈侍郎把当年科考的题目拿回去给他家儿子做了一遍,那孩子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章。那篇文章我父皇看过,啧啧,评价可谓是高啊,可是我父皇还没等那孩子长大就去了,扔了个烂摊子给老子!”赵崇文仰头长叹,看到苏之归不解的眼神,继续道:“听说那孩子叫陈梓良。”

    苏之归看着赵崇文,欲言又止。

    “你说那孩子那么聪明,怎么还来江州书院求学呢?我看哪,指不定是陈侍郎逼的,我回去得说说他。”赵崇文颇为惋惜地说道,却一直在观察苏之归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朕乏了,之归也回去歇息吧。”赵崇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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