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84 更新时间:15-03-22 11:32
苏之归步回房中,反复想着赵崇文的话,越想心中越不安定,索性起身往院中走去。赵崇文单手靠背,头微微往上扬起,像是在思考什么。苏之归走近到他身边,想问的话如何也问不出口。
“那个楚澜庭,是谁?”赵崇文觉察到了苏之归的脚步声,便开口问道。
苏之归淡淡道:“洛城人氏。”苏之归不禁皱眉,一直以来都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陈良身上,以至于对书院内的其他学生所知甚少。
“他有个小叔叔叫做楚之秋,无论是学识还是为人,都算得上是上上乘。他当初自请去西南之地,我是求之不得,心里却存了几分疑惑。西南那一块地,从来都是鬼见愁。只有他坚持,说什么大丈夫自当立于天地方无愧于本心。就在我来江州的前几日,收到了他给我的书信,倒像是在交代后事。”赵崇文平静地陈述。
苏之归皱眉,那样一个芝麻小官,如何能与当今圣上有书信往来?
前年赵崇文去西南巡行,适逢雨季,当地的驿站屋顶漏雨,赵崇文站在门外踌躇良久,连块落脚的位置都没找到,直接站在门外候着楚之秋接驾。
赵崇文是中午时分到了驿站,直到入夜时分,楚之秋才匆匆赶来。赵崇文终年身居高位,所见都是富贵,相比之下,楚之秋这个地方官实在没有半分为官的样子。他的裤脚挽起到了膝盖以上,露出青紫色的膝盖。淡蓝的衣衫被黄泥水染色,赵崇文一时也没分清那是淡蓝还是深蓝。白净的脸上也沾染了泥水,只依稀能看出他清秀的五官。赵崇文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官还是民。
楚之秋进了屋子后,直接跪在赵崇文面前,言语恳切,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沙哑的疲惫:“臣接驾来迟,还望圣上恕罪。”
“你何止是接驾来迟,你这般模样来见驾,已是大不敬之罪。”赵崇文存心让他难堪,就是想看看这样一个县令会如何应对圣上的存心刁难。
楚之秋只是抬头,眸子里的光芒一闪而过:“臣知罪。”
赵崇文缓缓道:“起来吧。”楚之秋这才胆战心惊地站起身来低垂着头站在一旁。
赵崇文出巡共五日,前四日与楚之秋碰面的次数还不到四次。每次赵崇文到衙门去找他,衙门里的下人回答的都是同一句话:“大人出去了。”赵崇文记得第一次迈进衙门时,所见的用荒凉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及至第四日夜间,赵崇文决心在衙门内等着楚之秋,等着等着便打起了瞌睡。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天明。赵崇文那时才算是彻底理解了下人们说“大人出去了”究竟是什么意思。赵崇文也来了劲,遣人四处寻他回来。楚之秋正在与百姓一起修筑堤坝,无奈圣上旨意压在头顶,只能回到驿站。
“朕今日走了,所以差人找你回来。”赵崇文拿起桌上的茶水,苦的忍不住皱起了眉。那只是寻常百姓家自家做的茶叶,自然比不得皇宫里进贡的碧螺春等上品。
“臣自知有罪,但水患紧急,臣请皇上治罪。”苏之归跪倒在地,额头贴近地面。
“楚大人,请起。”赵崇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楚之秋身边,弯下身将他扶了起来,仔细看,膝盖比那日肿的更加厉害。“朕生平佩服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当朝宰相许则然,另一个是楚大人你。楚大人若是有罪,天下便没人能活。”
一番言语说的情真说的意切,楚之秋找到了久违的感动。
“楚大人,这是我赵崇文欠你的。我赵崇文在此立誓,东南水患得治之日,涡患清扫之时,我赵崇文必当跪谢楚大人。”赵崇文不是没有见过清官,不收取分毫,却单单对这位自请西南不毛之地的楚之秋佩服的五体投地。
“楚大人若是有所求,直接书信告知即可,朕定当排除万难全力以赴。”赵崇文丝毫不顾及楚之秋脸上复杂的表情,跪在了楚之秋面前:“朕这辈子不事鬼神不畏天道,只跪爹娘和则然。今日,朕代替东南百姓给楚大人行礼。”说完就朝下磕了头。
楚之秋慌了神,也跟着跪在了地上,却被赵崇文及时阻止。
“后来呢?”苏之归不由心生佩服,话中也难免动容。
“我一直在想之秋会为着一个什么样的原因求朕,如今知道了。”赵崇文说道,“真不知该说他心系天下呢还是说他不知大义。”
苏之归不解,赵崇文对楚之秋分明也是敬佩的。
“前几日,我收到了他的来信,寥寥数语,所提的都是一个名字,楚澜庭。”赵崇文回过头看着苏之归,从袖口拿出一纸书信。
“臣楚之秋,为官至今已有若许年,未敢窃取百姓分毫,竭心治理一方。今臣身体每况愈下,恐命不久矣,臣并无所求,只舍不下我东南五万百姓。臣有侄楚氏澜庭,今方年幼,求学于江州书院。天资聪颖,三年后必有所成。臣恳请圣上,纵其以性命相逼,勿应其赴东南之请。圣上若应臣之请求,来世定当结草衔环。”苏之归一字一句看完,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三年后楚澜庭跪在赵崇文面前,语调平静:“学生自请远赴东南,生在东南,死也要死在东南。”赵崇文想起楚之秋的书信,心中叹道:之秋啊,你这辈子唯一的请求,朕怕是也帮不了你了,你应该也料到了吧,不然怎么会说他以性命相逼呢,你这侄子如你一般倔强。可是之秋啊,你料错了,他不是用性命在逼真,而是用他对你的情义在逼朕。
于是,三年后楚澜庭也到了楚之秋丢了性命的那片土地。
“之归,我要你保证,楚澜庭三年后必须高中。”赵崇文对苏之归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之归低头将那封信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犹豫着点头。
。。。。。。
楚澜庭躲在阴暗处偷听两人的对话,转过身时早已是泪流满面。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也不说话。陈良见他空手回来,坐在床上问道:“点心呢?”
“啊?那个,在院子里看到夫子和皇上,就没去厨房了。”楚澜庭没反应过来,慌乱回答道。话说出来才发现陈良整个脸色都变了,刚想解释几句,便看到陈良掀起被子往头上一盖,缩了进去。楚澜庭无奈,只得作罢。
陈良对着黑暗咬着手指,越想越憋屈。苏之归先前对自己的态度那么冷漠,现在却还跟姓赵的在院子里,真是不爽,亏自己还想破釜沉舟打死也不离开他呢。
。。。。。。
“之归,这封信是从江州寄出的,也就是说楚之秋在江州,你能帮朕找到么?”赵崇文极为郑重道。
苏之归蹙眉,稍作沉思:“楚之秋若是在江州,必然会放不下楚澜庭,也许我们可以从楚澜庭身边的朋友找起。比如说,那个无食居的小二。”
赵崇文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陈良兴冲冲地跛着脚去了夫子院院门前候着,反正也想通了,实在不行就赖在地上求求苏之归呗。陈良正想着,就听到两人的说话声。陈良伸长了脖子往院内看去,苏之归和赵崇文从房中走出来,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院门口走来。陈良在心底咕哝,鄙夷地看着赵崇文。
离门口约莫还有五六步的距离时,赵崇文看到了陈良,来了兴致,调侃道:“陈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苏之归不悦地皱眉。
“夫子,我有问题请教你,我们一起吃早饭吧?”陈良直接无视了赵崇文的挑衅,对苏之归说道。
“诶,你们夫子要跟我出去吃,你啊,哪凉快哪呆着去。”赵崇文嗤笑。
陈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看着苏之归:“之归,你说呢?”
“你跟澜庭去吃吧,我有事得出去一趟。”苏之归的话里略带歉意,一字一句却说的清晰。
“你不上课么。。。。。。”陈良还不死心,继续问道。
“陈公子是读书读傻了吧,这不是你们月假么?”赵崇文冷嘲热讽,“之归,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无食居新出炉的包子了。”说着就拉起苏之归的手臂走了出去。
陈良脸上的笑凝固住,缓缓转过头看着二人的背影,在心里说道:哼,不就是出去吃饭么,我也可以出去。陈良,争点气!
于是陈良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赵崇文发现了陈良一直跟在身后,便玩笑道:“之归啊,你后面长了根小尾巴呢。”
苏之归回头一看,陈良反应不及,只能也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四处张望。苏之归叹息一声,往回走了几步:“陈良,你的腿还没好,快回去。”
陈良看见赵崇文双手抱胸站在苏之归的身后,明显在看好戏,气就不打一处来,又看看苏之归近乎不耐烦的表情,心尖拔凉拔凉,忍不住问道:“真要我走。”
苏之归欲言又止,想到楚澜庭和陈良的室友关系,还是决定对他隐瞒此事。他低下头,并不回答陈良的问题。
陈良呵呵笑了几声:“学生谨遵师命!”说完便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哎呀,生气了,之归,这可怎么办?”赵崇文打趣道。
“先去找小二吧。”苏之归不愿和赵崇文过多谈论这个问题,又按着原先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去。
赵崇文挑眉,要是则然对自己能有陈良那小崽子半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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