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耽美]三生三世.等

章节字数:8226  更新时间:16-01-12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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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耽美]三生三世。等

    1

    深林里死了一个人,倒了一棵树,然后引发了一场血案,武林里十个大门派在一夜之间被灭,就连武林盟主也死于这场意外血光之中,从此,武林群龙无首,混杂无比。

    血案过后,江湖里出现了一号人物,人称绝命刀。此人姓顾,名雪,座下有一个弟子,叫沧陌,年纪十岁不到,其任务就是帮顾雪拿刀。

    顾雪今年二十岁,皮肤仿佛从未见过阳光一样的苍白,眉如刀,斜插入鬓,那对眉下的眸子倒是黑得深邃,让人看不透,不过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对充满杀气的眸子。

    “沧陌,今日我们该去哪里了。”顾雪举着茶杯,却没有要喝茶的意思,眼睛望着窗外,看着重重楼宇之外的世界。

    “回师父,今日我们该去找君子剑了。”沧陌回答道。

    顾雪的名字有些女气,说话声线很低,也温柔的让人分不出男女来,但他确实是个男人没错。顾雪这次踏入江湖是出师有名,据说他是师从那被灭的十大门派之一的灵墟派掌门的关门弟子,此次踏入江湖就是为了找出那残害武林的凶手。

    不过要想在江湖里走得顺畅,就得打出一点儿名气,让大家都晓得自己的来历和能耐,唯有如此,那些看似威严气派的地方才会让你进去,若你是个无名小卒,别人的看门狗都能把你赶走,谁管你是来做什么的。

    所以这顾雪在血案过后的一个多月里,每日连杀两人,从不间断,所杀之人皆是江湖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这一个多月下来,那些大人物,没有在血案中死去的,也都差不多死在了顾雪的绝命刀下。

    今日也许是因为实在没得挑了,所以只好去挑战江湖中还算小有名气的君子剑。这个叫做君子剑的人,听说也是灵墟派的弟子,而且还是大弟子,若是灵墟派不灭,往后的掌门之位也就是他的。

    听到这个消息,江湖中就有很多人想不通了。这顾雪到底是来报仇的呢,还是来灭门的,之前杀的都是别人家的人,随便找个理由也能够糊弄过去,让人承认他杀的没错。

    可今儿个,就有些不对了,竟然杀到了自家人头上来了,而且还是自己的师兄,师出同门,就算是报仇,也不可能报到同门上来。

    江湖里知晓顾雪今日要杀君子剑,大家都唏嘘不已。——觉得这事儿已经变成了门派内斗。

    晌午已过,顾雪带上小徒弟离开了茶楼,踏上官道。走了约莫两里路,就见一辆马车迎头而来。拉车的马是神骏,车身是比金子还要贵的金丝楠木,马车有四角,分别挂着风铃。车子再走,风铃在响。

    一路好风景。

    车子里的人,唱起了歌。风铃的声音,就很应景的成了曲。

    歌声不太动听,声音里都带着酒气。只能让严肃的人听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心境来。

    看到马车,沧陌往前大走一步,在顾雪身侧站定,把刀递给顾雪,“师父,这就是君子剑薛栗的马车。”

    “恩。”顾雪点了点下巴,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阵凉风就地而起,吹走了那卷着刀的黑布。黑布之下的刀没有刀鞘,刀背很厚,有一寸余;刀锋很薄,比残翼还薄;刀柄是血的颜色,刀身是冰的颜色。

    那马车从师徒二人的身边行驶而过。顾雪右臂一抖,刀从徒弟手中雷电般地飞起,刀柄撞向马车,那有金丝楠木造成的车厢,应声而裂,车内饮酒作歌之人,立即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饮酒作歌之人红衣如火,眉眼似画,一举一动之间,显尽疲倦慵懒之态。

    车子碎裂,只听他低低吟起:“江湖无血不江湖。”他一直在低吟,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手中的酒杯里头。可是,顾雪的刀,不知怎的却到他的手里头去了。

    天上乌云飘来,太阳失色,大地昏暗,官道两旁冷风萧萧,地上泥沙乱飞,林中飞鸟走兽纷纷断了呼吸,命绝在此刻。

    “刀不是好刀,长得也不算好看。在下薛栗,灵墟派门下唯一的活口,敢问兄台这是来灭种的,还是来挑战的?”少年自酒水茶果之中站立起来,红衣翻飞,醉态慵懒,整张脸上全无半点男儿气魄。

    但他的手指修长,每一个手指上,都有厚厚的老茧,特别是拿着刀的那只手,稳如山,与他那个人十分不相称。

    “我输了。”顾雪没有和他动手,也没有说什么客气的话。他认输了。简简单单,没有半分挣扎。

    薛栗跳下马车,一步三晃地走到顾雪跟前,把刀往顾雪脖子上一比划,刀锋紧贴顾雪的喉结,“你当然要输了,我师父在世时说了,人活着最需要学会的,是藏锋不是露锋,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这个人,不是江湖中传言的君子剑。

    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顾雪蹙额挤眉,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他从未见过如此高手。

    眼前这个在顾雪眼中看来是高手的人,在江湖里排名竟然在五百开外。实在是太过诡异。——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藏锋’吧。

    “不过我不想放你走,虽然你和武林里的那场血案无关,但是你却是打着我灵墟派的名头在江湖里行走,这一点,我不能容忍。”薛栗把刀还给顾雪,“我一直都很讲一个原则,与人交手,我可以杀人,但是绝不抢人兵器,毁人兵器。”

    沧陌从薛栗手中接过刀,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薛栗转向身后被那一刀撞破的马车,可惜地摇摇头,“可惜了,我本来打算这次回灵墟山就把这马车改造成棺材,让我师父死后睡得安稳些,没想到在这里毁了。”

    “你……”顾雪疑惑不解。

    “我……败家子一个。身为一个败家子,虽然不想放你走,但还是决定少给自己惹麻烦,就这样放你走罢。”薛栗走过去把拉车的马卸下来,然后跨上了马背,扬长而去。

    地上砂石就地而起,两侧树林飒飒作响。前前后后,仿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已将这师徒二人包围。

    2

    薛栗骑着神骏到了镇上把神骏卖了,买了一身衣裳,衣裳是绯色。然后吃了点儿酒就住进了一家客栈,洗个澡后,他换上新衣服,对着镜子,梳起头来,他的发丝下,是一张不属于人类的皮。

    如墨发丝在他手中流连,他垂眸微笑,想起那个以刀柄击碎他那金丝楠木马车的人。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这世上,什么都可能改变,唯独人心难变。——别人也许不信这句话,但是薛栗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入夜,月起。一个女子来到薛栗的房间,女子肩上站着一只鹦鹉,鹦鹉从进门的那一刻就一直在瑟瑟发抖。

    见薛栗从镜子面前回过头来,吓得鹦鹉擦点儿从女子肩上摔下来。

    “怎么怕成这个样子了?”薛栗对鹦鹉伸出手,女子把鹦鹉从肩上上拿下来给薛栗,“它的兄弟死了,它还没缓过神来。”

    “呵,难道是有道士上山收妖了?怎么连鹦鹉也要当成妖精收了。”

    “这倒不是,我带它出门来找你,一个多月了,都没有找到你,就回了趟洞府,发现齐天死了。”女子说着竟然小声地哭了起来,“若不是我只带它出门,齐天也不会死了。”

    薛栗抚摸着鹦鹉的羽毛,嘴边笑容若有若无,对女子细细的哭声也罔若未闻。许久过后,淡淡地问了声,“说了这么久,你都没说清楚它是怎么死的。”

    “寂寞死的。”女子说,“一个月没有见着它大哥,忽然一日,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以为是自己的大哥,也就扑进去。淹死了。”

    “哈哈。”薛栗笑了笑,“真是的,蠢成这样了,可要如何是好?”说话的时候,薛栗轻轻地弹了一下鹦鹉的脑袋,鹦鹉在薛栗手心里缩了一下,没有躲避。

    “那你给齐天招魂了吗?”薛栗问。

    女子说,“黑白无常早了一步。”

    “也好,下辈子,它也许可以做一个人了。”薛栗垂着眉眼,继续玩着鹦鹉,“大圣,大圣,叫一个……”

    “……”

    这鹦鹉是薛栗捡回来的一对鹦鹉兄弟,薛栗给它们兄弟分别起了一个名,一个叫齐天,一个叫大圣,如今活着的这只叫大圣。死去的,叫齐天。

    对于薛栗的恶作剧,女子从来不敢多问,也不敢阻止,在薛栗需要帮忙的时候,她会第一时间站在薛栗这边。

    “这个,是你养给他的,你让我今夜送来,是你见到他了?”女子眼中多出一抹悲伤。

    “恩,见着了,还交过手了。”薛栗耸了耸肩,“功夫比以前厉害了些,还把我的金丝楠木车给打碎了。不过碎了就碎了,人回来了,我比什么都高兴。”

    “那他可认得你?”

    “不认得,过了那条忘川河,谁还认得谁?真的不好说。不过他还和以前一个样,就是心中怨气多了些,急着要成名,要报复这个江湖。”

    “你会帮他?”

    “不会。”

    薛栗从口袋里取出一根极细的金丝,绑在了鹦鹉的腿上,另外一头,则绑在自己的手腕上,他头也不抬地对女子道,“你也回去吧,人间的事情,我一个人做就够了。”

    女子没有多问,她是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

    薛栗躺在床上,手继续玩弄自己的头发,发黑如墨,当年那人剪下自己的头发,披在他的身上,噙着血泪低声啜泣:你说,有了人心,有了头发,有了人皮,你就能成人,今日我把这些都给你。

    那人断发与他。而他,却始终没有办法从那人身体里取心,从那人身体上扒皮。

    千年修行,他始终无法为人。

    而今,他也不过是以自己的千年道行变化成人的模样,行走在世间,若是遇上了高人,也能够一眼看出他不是人,而是一只狐狸。

    狐狸有一个名字,叫薛栗,二十年前拜在灵墟派掌门的门下,做了二十年的凡人,任世间有不少厉害道士清楚他的身份,却也因为奈何不了灵墟派而拿他没有办法,如今灵墟派没了,他走在世间,危险也就更多了。无时无刻不是提心吊胆。

    3

    关于十大门派的灭亡和武林盟主的死,这中间有一个不得不说的故事。上个月的十七是盟主的生辰,生辰那天,十大门派都送了礼。但是盟主觉得那些礼自己不需要,也就都送给了别人。毕竟就这些现成的变个花样送出去比自己又另外派人去置办要划算许多。

    这一次十大门派送来的礼都是十分稀少罕见的珍贵物品,拿去送人也不会让人觉得寒酸。

    因此,盟主要送灵墟派礼物,就从另外九个门派送来的礼物里各挑出一份来,综合成一份,送给灵墟派。对于其他九个门派,也是同样的,所以大家所收到的礼,都是分别来自另外九个门派。

    这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偏偏不巧的是,这一次十大门派送的礼,都不是普通的礼,而是剧毒。罕见的剧毒,一般人都认不出那是毒药来着。到如今都没有人查出那些剧毒的是怎么造的,也不知道解药,凡是中毒者,七窍流血,瞬间暴毙。

    谁能想到,十大门派会在同一时间,一起去谋害武林盟主。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武林盟主竟然把这些礼,都纷纷送了出去,自己半点没用。

    因为这件事情,是十大门派各自的秘密,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大家都没商量,所以最后……十大门派都死得莫名其妙的。到死,他们都没想到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的。

    至于武林盟主的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武林盟主死于一个少年之手。死于一柄刀下。——那柄刀,就是后来的绝命刀。

    武林盟主在大华山上有一处别院,平时院子里都没有人,只是偶尔,盟主会带着自己的小情人去小坐一会儿。

    一次,盟主看中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是山下一个农夫的女儿,长得水灵,人也活泼讨人喜欢。那姑娘原本已经许配给了同村的一个少年,却在婚期将近的时候,让盟主给抢走了,带到了大华山上。盟主玩了一个月,也腻了,腻了自然就留下了一笔钱,然后走人了。

    让盟主没想到的是,在盟主走后的第二天,那姑娘竟然在大华山上的森林里以一条白绫,上吊自尽了。当夜天上劈下了一道雷,树倒了,姑娘死了。姑娘死后的第二天,武林里有十个大门派为她陪葬,有武林盟主的血,为她清洗生前屈辱。

    所以,这场血案没有凶手。但有源头,源头不需细细追溯。

    杀害武林盟主的刀客,以灵墟派掌门关门弟子的身份行走在江湖,每日连杀两人,连续月余,从未间断。也不知这少年要清洗的,到底是姑娘生前所受屈辱,还是江湖。

    这个江湖,早已只有一股腐烂的血肉味了。

    4

    顾雪和徒弟趁夜赶路,来到了镇上,镇上的客栈都已经关门了,唯独西城口还有一家客栈亮着灯。这家客栈特别贵,而且只有上房,没有普通房间。

    顾雪和徒弟进门,掌柜的抬头,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虚着眼睛打量着师徒二人,很怀疑地问:“二位要住店?”

    “一晚,一间上房。”沧陌代替师父回答,他早已恨透了这个为利来往的世界,对上掌柜的怀疑的目光,沧陌甩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再给我们送来一桌好菜来,还要两坛子酒,最好的。”

    掌柜的见了银子,收起了不欢迎的眼神,对身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由伙计带这对师徒去了上房。

    入了房间,沧陌让伙计先送来一盆水,然后他把卷着刀的布打湿,仔细地擦拭着刀身。

    顾雪却站在窗边出了神。

    “师父,我们还要在这个江湖里走多久?”沧陌问。

    顾雪道,“等什么时候没有了江湖,我们就离开江湖。”

    “是江湖,是武林,害死了我姐姐。”沧陌低着头,继续擦那把刀,在他看来,这把刀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哪怕它夺去了百余条人命。

    “我出去走走,你留在屋里,一会儿饭菜来了,你先别吃,等我回来。”顾雪对徒弟交代道,徒弟很听话地点头应了,他从来不会追问师父要去哪里,也不会问师父为什么要去。师父让他跟,他就跟,师父让他等,他就等。

    顾雪出了门,走向左侧,跟着走廊绕到西侧的天字一号房,不等他敲门,门就自动打开了。

    门一开,就有一只鹦鹉扑了上来,冲着顾雪叫道:“回来了,回来了!”

    听到鹦鹉的叫声,床上的少年扯了扯手里的金丝,对门口的顾雪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进来坐。”

    屋内,有酒有菜,还有一局没有下完的棋。

    少年说,“这局棋,叫玲珑局,一直以来都是平局,下棋的人过世后,从来没有人碰过这局棋,你有兴趣试一试吗?”

    顾雪摇摇头,“下棋,最好能够有一颗禅心,我没有。”

    “是啊,所以我也没有碰这盘棋。”少年说,“那你要喝酒吗?酒能去腥,你杀了那么多人,身上一定有很重的,洗不掉的,让你夜晚会从梦中醒来,爬到外面去呕吐的腥味,对吧?”

    “是有。”顾雪进了屋,关了门。他拍开酒坛封泥,仰头就喝了起来。酒是烈酒,烈酒入喉,似乎要将喉咙烧穿,烈酒入胃,胃里便似燃着烈火一般。

    一坛酒,他一口不断地喝了个干净,然后把酒坛往地上一摔,摔了个粉碎。他人也如同那酒坛一般,碎了,双臂用尽了全力才得以有力气撑在桌子上不倒。

    “你,不是那个君子剑,你是谁?”顾雪咬尽身上的力气,问出了一个对他来说有害无利的问题。

    少年道,“薛栗,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说谎,只是你不相信。”

    “那你一定不是灵墟派的大弟子。”

    “我是。”薛栗踏着不稳的步子走到顾雪面前,以绯红的袖子擦干净残留在顾雪脸上的酒水,“我只不过是从来没有在人的面前暴露过我的真实实力罢了,可你却因为这个怀疑我的身份。你呢?你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要冒充灵墟派掌门人的关门弟子,天下人都知道,灵墟派的掌门没有关门弟子。”

    “但是天下也没有人站出来否认,说我不是灵墟派掌门的关门弟子,连你也没有。”顾雪筋疲力尽,此刻的呼吸都是火辣辣的,刚才的那坛酒,仿佛不是酒,是毒,让他筋疲力尽,丧失力气的毒。

    “十大门派灭亡,是因为他们都想要杀了武林盟主,因为武林盟主以武林至尊的权利站在他们的头上。只是他们的计划没有成功,反倒惹祸上身,全都被灭了门。向来身居高位横行霸道的武林盟主以为自己会永远高枕无忧,却没想到要他性命的人会如此之多,他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就被一把叫做‘绝命刀’的刀割断了咽喉,还被开了膛,挖了心。”薛栗敛目轻叹,神态悲伤,两肩微微下垂,似乎这是一件令他伤痛的事情,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为这件事情伤过半分情绪。

    “顾雪,今夜,你为何进我的门?”薛栗立刻又换了一副表情,嘴角勾起几分笑容,眼角媚态显尽。

    顾雪却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踉跄往后颠簸退去。

    薛栗脸上媚态却又瞬间收住,变成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一转身,绯衣似云霞一般,散开又聚拢,人又坐到了镜子前。

    5

    顾雪仓惶逃走,形容狼狈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沧陌体贴地帮师父脱下被酒水打湿的衣服,又给师父准备好干净的衣服,让师父洗完澡后换上。

    万变世态,仿佛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不容反抗。

    顾雪不相信前世今生,不相信缘分。但是他相信因果报应。也许就是因为自己手里有百余条人命,所以上天给他安排了一个敌手,这个敌手就是薛栗。

    从他和薛栗第一次交手时他就明白自己这一生都逃不出那个人的手,注定要死在那个人手里了。今夜在此处与薛栗重逢,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背后真有一双手在安排这一次的重逢。总之,他害怕了。

    洗完澡,顾雪对沧陌说:“你姐姐的仇,我们算是已经报了,明天你就带着银子回家去,好生照顾你的爹妈。”

    “那你呢?”沧陌呆在那里,他早就知道有一天会被赶走,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每块,他和顾雪才做了一个多月的师徒。

    “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是你该去的地方?”沧陌问。他从来没有这么无礼过。

    顾雪也没和他计较,反正他都已经开口赶人了,也不怕这孩子撒个小脾气。

    沧陌并不像别的孩子那么难缠,顾雪开口叫他走了,他就会走。当初他跑去大华山给姐姐收尸的时候,他说他要报仇,顾雪把自己的刀给他:以后你叫我师父,听我的话,帮我拿刀,我帮你报仇。

    他要听师父的话,所以他走了。这是他们从一开始就订好的约定,谁都不能违背。

    但同时,他也把师父的刀带走了。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说好的:要帮师父拿刀。既然说好的,那就是一辈子也改不了的,除非死。

    顾雪醒来的时候发现刀和银子都没了,他有些悲伤,有些无所适从,他只是让那孩子带着银子回去,没让那孩子把全部银子都带走,也没让他把刀也带走。这下好了,人财两空,连武器都没了。这个绝命刀没有了刀,就只剩下绝命了。

    6

    顾雪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从小就被人丢弃在大华山上,是大华山上那个为武林盟主打理院子的老人收养了他,教他刀法,并且把刀传给了他。

    如今,刀没了,他的父亲还在大华山上。他是否要回去一次。

    当一个人在外,身无一物,又无分文,也无朋友的时候,就会特别的念乡,甚至恨不得立即飞回家乡,飞回亲人身旁,听一听那熟悉的让人讨厌的唠叨声。

    不过顾雪的父亲从不唠叨,向来很安静,他只教了顾雪一个道理:万事顺应自然,莫要强求,该吃就吃该喝酒喝,练好刀,保命最重要。

    除了这个道理,顾雪没学别的道理,从会走路开始就在练习拿刀,挥刀,手刀。一直到深林里死了一个人,他离开了大华山。

    也只有当你离开一个地方,踏上通往另外一个地方的路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路都是可以回头的,你可以思念,但是你无法回头。

    就是在顾雪失去刀的第一个早晨,客栈外头就挤满了人,全是武林中的豪客,全是死在他手里头的武林中人的弟子和亲人,朋友。

    此刻,那些人都来找他寻仇了。

    顾雪没有吃早餐,他拉开自己的房门。

    一只手从门外伸进来,那只手拿着一个馒头。馒头是递给他的。

    顾雪还愣着没反应过来,就听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吃饭,吃饭。”

    是那只鹦鹉在叫。

    顾雪抬头。一袭绯衣映入眼中,“吃吧,这里还有粥。”薛栗的另一只手也出现在顾雪的眼睛里。

    顾雪道,“你若不是来为难我的,就是来毒死我的。”

    “杀你,我动动手指头就够了。它叫大圣。”薛栗指着肩上站着的鹦鹉对顾雪说,“你一定不记得了,它本来还有一个兄弟的,可惜前几天死了。”

    顾雪眉头又皱到了一块儿去,挤成了一团,疑惑难解,但他也没问。

    薛栗道,“我也不指望你记得,你喜欢它吗?”

    也许顾雪会说不喜欢,不过答案不重要,当初那两只鹦鹉快要死了时,身为狐狸的薛栗是打算把它们都吃了的,可是他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睛,那个人的眼睛再说:救它们。然后薛栗就把它们带回了洞府,救活了。

    一次轮回,鹦鹉长大了,狐狸也长大了。只有那个人,死了,轮回了。

    重逢之时,近在眼前,却是隔世的距离,谁也无法靠拢谁,只能彼此看着,一边心疼,一边矛盾。

    “今日,绝命刀没有刀,但是君子剑还有剑。楼下的人,我帮你把他们打发了,往后,你跟着我吧。”薛栗说。

    “我的债,我自己偿,就好像江湖的债,要江湖来偿一样。”顾雪越过薛栗,他不懂薛栗,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去弄懂他。因为他永远都有属于他的敌人,和路。

    薛栗没有去拦他,因为他知道规矩,虽然有些时候他不愿意守规矩,但是他明白当一件东西不属于你的时候,强留会让那件东西支离破碎,彻底毁灭,或者你被那件东西毁灭,直到一切都分崩离析,不可挽回。

    薛栗是狐狸,没那么笨,所以他只是在楼上看着。看着那人赤手空拳,看着乱箭纷纷,看着刀光剑影。

    他需要做的,是等。

    等来世,来世官道强大,江湖再也不会落入地方势力手中,武林再也没有兵刃血光。百姓有冤有地方可伸,不需要平凡人来充当侠客,以流血的方式为民寻求公正。

    妖精有妖精的世界,狐狸有狐狸的想法。

    同样,凡人有凡人的残忍,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冷漠。

    薛栗没有出手,他看着顾雪没了呼吸的身体被悬挂在城楼之上,而当地官员却不管,似乎那里挂着的不是一个百姓,不是一个人。这个世道,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寻求半点儿公平。

    薛栗站在高楼,他肩上的鹦鹉振翅高喊:“救他,救他!”

    “这个世道,救了他人,也安不了他的心,傻瓜。”薛栗轻轻地敲了敲鹦鹉的脑袋。绯衣下的手指画出一个八卦象,轻轻一探,地上狂风大气,泥沙碎石纷纷随风而至,扰乱人群;天上乌云压顶,遮住光线,整个城,陷入一种混沌未开之状态。被悬挂在城楼上的尸体被一双手操过,带出了这个城,也带出了这个世界。

    有时,重逢不是为了造就团圆,而是为了上一次别离写下一个结局。

    这个结局可以是喜可以是悲。——总之不会尽如人愿。

    尽如人愿的,都是把那些不如人愿的隐藏了起来,永远不去挖掘。

    7

    后记

    美玉藏顽石,莲花出淤泥,须生烦恼出,悟得即菩提。

    ——(全文完)

    练习而写,尽管吐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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