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966 更新时间:16-06-25 08:03
他认真看了看梦蝶,半晌,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若真想帮他,无须身死,只请你信任他,并且好好保重自己。”
梦蝶不解地抬起头,却见他脸色郑重。
林夕寒抬头看天,缓缓而道:“我与子墨同龄,初与他相识,都是十五岁。我自小无父无母,只跟随师父习了几年功夫,就独自漂泊江湖。识得他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便是这世间最孤苦无依之人,没想到,遇到了他,我才知道,他虽然只是没了母亲,却比我更孤苦百倍。
“外人看他,是天之骄儿,皇帝最宠的幼子,与皇后、如妃皆有母子之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知这一切只是表象而已。事实上,太子与炜王身后都各有靠山,皇帝宠他,初时不过是怜他自幼丧母,皇后与如妃养育他,不过是想将他收为已用。若非他从小便懂得察颜观色,谨言慎行,又兼勤学上进,终于在朝中有了立足之地,只怕早已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与他相比,我纵使独自漂泊,却至少还能潇洒自由。他却一直无依无靠,进退维艰,宫内宫外,满朝文武,甚至连个真正可信之人都没有……”
梦蝶听得怔住了,原来凌子墨身世如此不堪。可以想像,一个襁褓之中就失去了母亲关爱的孩子,竟然还要在天下第一等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长大,是何其残酷的一件事。相比之下,自己幼时还拥有过娘亲的温暖与关怀,娘亲逝后,父亲虽然态度冷淡,自己却仍然衣食无忧,万事不愁,过着清静日子,这又已经是何其幸运。
思及此处,梦蝶只觉得一阵恻然,又一阵心疼。
“正因如此,我留在煜王府,表面上做他的总管,暗中却帮他进行其它计划。”林夕寒感慨了一番,又转头向梦蝶认真地道,“所以,你若真想帮他,就不要怀疑他对你的心意,也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发生何种状况。因为,你的平安,你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安定。”
梦蝶沉思良久,才开口道:“你与他既然情如兄弟,那么请准许我称你为兄吧!”说着,敛容向林夕寒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林大哥这番心意!今日的话,梦蝶必将牢记于心,不敢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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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寒将梦蝶送回絮园,再回到前厅之时,庄之鉴已经走了。
凌子墨独自坐在厅中,正将一个茶杯盖玩得出神。
林夕寒进来,他头也没抬:“她回去了?”
“是。”
“没有问什么?”
“问了。”
“你怎么说的?”
“什么都说了。”
凌子墨捏着杯盖的手顿住,盯着林夕寒:“什么都说了,是什么意思?”
林夕寒两手一摊,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凌子墨眨了眨眼,目光又转回自己手上的杯盖:“那她又怎么说?”
“她说,”林夕寒一字一顿地道,“高山未尽海未平,愿我身死子还生。”
“啪”的一声,凌子墨手中杯盖落地,碎成几瓣。他的手缓缓地握成拳,用力得指节发白,低头呆看着地上碎裂的杯盖。“……愿我身死子还生,愿我身死……子还生……”他喃喃地重复道,良久,忽然猛的仰起头,看着房梁,目中似有泪花闪烁,却忍住了不愿让它流出来。
林夕寒默然不语,找了另一张椅子坐下,静静地等他情绪平复。一个生来孤苦的人,突然间知道了这世上竟然有人愿意以性命去爱他,难免总会有些激动与失态的。凌子墨何其有幸,能遇到庄梦蝶这样一个女子,自己的那一个人,却在哪里呢?
许久之后,凌子墨握紧的拳头才渐渐松开。显然为刚才的举动有些赧然,他稍带狼狈的看了林夕寒一眼,却见对方正了然地看着自己,心中这才释然。
“是炜王。”他清了清嗓子,忽然沉声说道。
“炜王?”林夕寒皱了皱眉,“竟然是炜王!”
他二人早已料到,早年凌子然能立为太子,全因当时立了战功,人心所向,皇帝才顺水推舟。如今朝中两派斗争激烈,皇帝却视若无睹,听之任之,很可能是对继位人选另有想法。但凌子非除了是嫡子,无论才干、品行都较之凌子然不如,显然并非胜任皇位的最佳人选。今上在位二十余年,虽未有开创盛世之举,至少国泰民安,也算得上一位明君,林夕寒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在储君一位上属意凌子非。
凌子墨冷哼一声:“你是低估了父皇对她的感情!”这个“她”显然是指凌子非的生母,已逝的王皇后。
林夕寒闻言一愣:“仅是因为这样么?”
“否则,你以为还能因为什么!”凌子墨声音里添了一丝愤恨,“当年她做下那种事情,他都能装作不知。如今死了这么久,后位却依然空置。”
林夕寒轻叹一声:“照你这样说,也不无道理。”
“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昏庸至此,现在还想让她的儿子继承大位!”凌子墨依然恨恨地道,“庆幸我早怀疑他当初只是试探我,并没有昏了头地以为,他真的想让我做太子。否则……”他哼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林夕寒点点头,问道:“那你怎么答复他?”忽然一惊,又问道:“难道他真以王妃相胁?”
“自然先与他周旋着。”凌子墨沉着脸道,随即又冷哼一声:“蝶儿既然已经入了王府,岂容他再耍什么伎俩!”
话里透着一股凛冽,林夕寒听了,也不免觉得一阵寒意。
“夕寒,”凌子墨忽又想起什么,“你去查一查蝶儿幼时的事情。”
林夕寒迟疑道:“你是指庄夫人的死因?”
“不止这个,蝶儿自小到大所有的事情,我都要知道。”凌子墨一字一顿地道,“我绝不会让旁人有机会伤害她,哪怕只是一丝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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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墨又忙了几日,直到初九这一天的夜晚,才踏入絮园。
将近子时,屋里还有灯火,凌子墨推了推门,闩上了,于是轻轻敲了一下,立时听到轻巧的脚步声。开门一看,却是值夜的紫画。
紫画见到是他,又惊又喜,急忙让了他进去,口中轻声道:“王爷可算来了,王妃每日都等得很晚,这会儿刚睡下呢!”
凌子墨心中一暖:“每日都等到很晚么?”
紫画正要回答,内屋传来一阵咳嗽声。
凌子墨皱了皱眉:“怎的还在咳嗽?”
紫画压低声音道:“年前本已大好,除夕那夜回来之后又加重了,近几日虽然好些,却难以好得彻底。”
“可曾请大夫来看过?”
紫画禀道:“看过了。大夫说病后饮酒,又兼大耗心神,未散尽的寒气郁结在胸,一时难以痊愈,只有慢慢调理。”
凌子墨听了,默然无语,半晌才道:“今夜我在这里歇息,你且下去,不必伺候了。”
紫画低头应是,轻轻退出去,把门带上。
凌子墨入得内室,走到床头,撩起帐子,朦胧灯火之下,梦蝶正睡得安静。只见她眉目柔顺,神态安宁,只是脸色略见苍白,以至于一双又细又长的柳眉和又弯又翘的眼睫黑得格外浓密。
这几日,林夕寒一直在查访十年前丞相府的旧人,并陆陆续续地将所得的消息报与凌子墨。虽然许多事情未能探得明明白白,但对梦蝶十余年来的生活,还是了解了个大概。然而仅仅是这个大概,已经让他觉得心中无限怜惜。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发际,却见她眉头微微一皱,呼吸急促起来,像是忍受着什么痛苦,接着又是一阵咳嗽。他顿时紧张得缩了手,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瓷器,一碰就会破碎。
他正手足无措之间,她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接着若有所感似的,缓缓地睁开眼。
他怔怔地看着她,只见她凝视了一会,眨了眨眼,脸上泛起一个温暖的笑容,清如流水的目光中柔情无限,轻轻地道:“你来了……我大概又做梦了吧?”
他微微地笑了,又抚了抚她的长发,柔声道:“不,你没有做梦,做梦的是我。”
梦蝶缓缓伸手握住了他温暖的大手,笑容像涟漪一样扩大:“你做了什么梦?”
“我的梦里,有一个美丽的仙子……”凌子墨轻声说着,俯下身去,吻住了她。
梦蝶觉得心中快乐难言,幸福来临得如此突然,美妙得像是一个梦境,令人想不惜代价,挽留住这一切。
她呢喃地道:“子墨,请你,要了我吧!”
凌子墨喘息着,支起身子看她,只见她满脸红晕,眼中水色迷朦,眸子却漆黑晶亮。他温柔地笑,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待她反应,他又抱紧了她:“傻瓜,等你养好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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