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7062 更新时间:18-06-24 22:02
君陌用肩膀当卫浔的靠枕,手稳稳地扶住卫浔,眉头深锁——卫浔腹部的硕长刀伤渐渐流出了赭红的血,面无血色,嘴唇惨白。这是极为不祥的征兆,很有可能是刀口上涂了慢性剧毒。
可偏偏这种自己身负重伤,后又有索命之徒,近似日暮穷途的情况下,面前的人还依旧淡定自若,神色里看不出半丝慌张。君陌不得不佩服卫浔超乎常人的魄力。
青鬃虽受伤,但到底是马中佼者,又被青梧特训过,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将黑衣人甩掉。
暂时脱离危险后,青鬃的步子颓然慢下来,口鼻疾疾喷出混沌的白气,粗喘阵阵。君陌见状,旋即携卫浔下了马,伸手摸了摸青鬃颈间被血汗浸湿的长鬃。青鬃的一双灵性的兽眼望了两人一眼,低沉嘶鸣一声,便带着满身刀剑伤,掉头扬蹄离去。君陌目送青鬃消失在巷子的拐角。
青鬃帮助卫浔脱险,那,“青梧呢?”君陌转头问卫浔。
卫浔看着君陌眼神中浮泛的幢幢担忧,勾唇道:“我以为你不会担心你的师弟。毕竟,”卫浔道,“你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除了任务,似乎对什么不在乎。”
卫浔说的不无道理,自己除了剑术,并没什么能令他挂念或者在意的。
可一切似乎正在发生着微妙而又彻底的变化,像是千里冰封下的湖水,暗藏细流,韬光养晦,等待融融春日的降临,破冰倾泄万里。
君陌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浔开口:“我们在北城楼上的角楼遇刺,城楼守兵几乎瞬死。为了分散黑衣人,我与青分两路撤行。青鬃来找我,应该是他的授意。”
君陌保持沉默,卫浔也并不多说。
以纵横交错的巷道为掩,君陌扶着卫浔朝秾甫书院方向行进——遇刺这么长时间竟无衙署官兵发现,难保不是赵阀一派动的手,现在回赵阀,很可能是羊入虎穴。卫浔早在秾甫书院设下秘密暗所,如今派上用场。
一路上,东拐西藏,孤立无援。
君陌虽是扶着卫浔,但卫浔借力并不多。当然,这并不能说明卫浔的状况就很乐观。卫浔用几条衣袍扯下的布条草草缠住伤口,如今血已浸透布条,他们所行过的路径上有了殷黑的血迹。
“你这皇子当的真憋屈。”君陌一边环顾四周,寻找可以暂时落脚处理伤口的地方,一边对面色苍白却淡定自若的卫浔说道。
卫浔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调侃道:“你这剑圣不也如此憋屈。”
“江湖事,变数本就大。作为剑圣,经历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君陌故作轻松。
“想必不能运气用剑也是头一遭吧?”卫浔眼角眉梢含着微微笑意。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君陌扁着嘴望向卫浔。明明伤得快要死掉,却还有兴致与自己揶揄说笑,半点恐慌都没有,毫无狼狈可言,甚至是那种天生的王侯将相的贵气与优雅在此时更为显著,熠熠生辉,灼人眼目。
君陌不想再同这个人搭话,见附近并无医馆,便一把报复似地用拖的方式,将卫浔带进就近的一座斑驳的破旧宅院。
待反手关了脱漆腐蚀的大门,君陌转头观望了宅子一番。满目杂草丛生,照壁已经坍塌成土堆,一眼便可望见门窗倾颓的厅堂,井口被风化,井边萋草倒是薆然。整个宅子光线黯淡昏黑,乌鸦都没飞一只,死气沉沉,毫无生息。君陌道:“看来是没人住了,倒也免去了拿刀子要挟人命封口。”
卫浔淡淡道:“此宅占地硕大,离集市贩肆又近,荒废良久也未有新主入住,倒是诡异。一般这种情况,”卫浔望向那口风华的枯井,凑到君陌耳边,用低沉到微乎其微却是入耳清晰的语气道,“多是怨戾之气太重,冤魂不散。”
不知为何,君陌的脊椎感受到了一阵阴凉风,身体不自主地微微一战栗。
卫浔微微笑道:“剑圣莫不是怕了?”
君陌望向卫浔面无血色,甚至惨白的脸,开始怀疑这家伙是真重伤了还是假重伤了。
然后,卫浔温热的鼻息让君陌意识到,两个大男人的脸未免有些太近。于是放开扶住卫浔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卫浔也不恼,迈着虚浮缓慢的步子进了他口中的“冤魂不散”之地,在厅堂的廊下坐下,靠在蛛网飘飞的柱子上。
君陌朝卫浔望去。
如果说,刚才的诙谐幽默,哦不,打牙犯嘴,让他怀疑卫浔的伤势是不是如表面一样。那么,此刻卫浔嘴角的黑血,与突至的满面冷汗则告诉他,刚才的笑谈,才是鳞伤所戴的绰绰幕篱。
君陌的脑海里,卫浔身负重伤,却奋力挥剑保护自己的坚决身影清晰呈现。
卫浔身前的空地,遽然多了一滩黑血。
“卫浔!”
偏辟的街道拐角,一双警惕而寒厉的双眼扫视着四周。
或近或远的地上,躺着一具具黑衣人及近卫的尸体,血迹洒满青石板,触目惊心。在方才打斗中被撞塌的小摊,狼藉一片,却是遮掩不住杀戮的一角。
死一般的静。
青梧靠在墙角,光线阴暗,将其神色覆盖得不可端视,而那把沾满鲜血的横刀,却在微弱的光中泛着骇人的寒光。
须臾,一着青衣的近卫从远处一个街角拐出,快步跑过来。
近卫拱手低声道:“大人,五皇子和郎君均已送至书院。”
青梧没有答话。
片刻后,青梧从昏暗的墙角中走出,面无丝毫波澜。
近卫见绛色的官袍被血染得更深,不禁瞪目。
青梧淡淡道:“血不是我的。”便抬步向另一个方向的巷道走去,近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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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寺庙内,一行蓝衣蒙面人正四处极目搜索。刀背在墙壁柱梁处的敲打声断断续续,连着蜘蛛网的腐蚀经幢被打翻在地,早已绣得不堪一握的落地灯盏被推倒在地拦腰折断。
为首的蒙面人提刀观察了四周一圈,目光落在断臂的菩萨像上,朝身侧的一下属使了使眼色,下属立即蹑手蹑脚到菩萨像处搜寻,并无发现。
这时,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飞入庙中,飞向为首的蒙面人,低低发出咕咕的鸣叫。
蒙面人抬头,见是雪鸽,立即伸手接住,从雪鸽脚上解下纸条,然后手臂向空中一抬,雪鸽借势展翅飞走。
目光迅速扫完纸条内容,为首的蒙面人快步走到西北的墙角处。
一落地灯早因方才的搜查倒在地上,拦腰折断处还散落了一些锈屑,上面缠绕的长细蜘蛛丝在风里飘荡。
蒙面人盯着落地灯倾倒的地面,朝旁边的属下抬手,其他蒙面人会意,躬身将墙角的落地灯残骸以及一层铺地的茅草清到一边,露出青石砖的地面,上面还有几点因最近阴雨而生的霉斑。
蒙面人用剑鞘在青石砖上使劲敲了敲,声音被地表侵吞,低沉且闻若未闻。这似乎在暗示,这不过是寺庙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角落。
难道机关不在此处?
蒙面人命属下在临近的两堵墙壁摸探,自己仰头观望蜘蛛丝满布的檩梁,随即飞身跃上,用剑鞘在交错的房梁各处敲击一番,毫无所获。
目光自然而然的再次移到墙角。
蒙面人一跃落地,拔了身侧属下腰间的横刀,试探地用刀尖伸到青石板间的缝隙,然后睁大了眼。
有一块青石板砖与附近砖间并不是紧密相契!
蒙面人挥手,几个属下取了坚硬的木棍等物,抵在缝隙处,用力朝上方撬动。
青石板一侧被缓缓撬开,然后被一个用力掀翻在一旁,地面竟出现了一个洞口,大小刚好够一个通过,里面漆黑一片。洞口口沿塞有厚草团,被掀开的青石板砖背面也有,难怪用剑鞘敲击探不出这地下的虚实。
地洞里面的人想必是知道了洞口被打开,微弱而带狞笑的声音从地洞里传出:“终于来了。”
“我们暗蹲在寺庙外的人是什么时候失去联系的?”
“半个时辰前。”
青梧略思索一番,对身后近卫吩咐:“把该让卫浔知道的告诉他,别的只字不提。”
“是。”
近卫转身的一瞬,青梧飞身跃上房檐,向着北城楼方向而去,衣角带风。
青梧一路飞檐走壁,犀利的目光扫视着沿路境况。
今日整个秾城被恐慌席卷覆盖。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天色冥暗,疾风将半旧的油皮灯笼吹得呼啦作响,浮沉滚滚。百姓皆是紧闭了门户念佛求平安,偶有小孩哭叫,被父母强行捂住了嘴;“姗姗来迟”的官兵持刀在街巷间巡视,于巷道的血迹处蹲下查看。
青梧并没发现掳走江盛的一行人的踪迹。
蹙眉略略思索一会,青梧直接抄近道飞速赶向北城楼。待至北城楼就近的一处房檐,青梧见不远处正有一支商队朝城门行过来。
商队人数不多,二十个人左右,一个着布衫,是管事先生的模样,其余是体格健朗的大汉。三匹大马拖着六只漆黑大箱。
有临时守门官兵大喝止步,商队的前进步伐却未停止,甚至是更快。商队对城门未处理完的士兵尸体也是视之无物。
在刀剑不长眼的档口运送货物,对死人连半分恐惧都没有,这会是常人吗?看来就是他们了!
青梧拔出腰间横刀,一个飞身跃下房檐。
商队离城门只几仗,士兵大吼:“城门不开!回去!”
商队依旧闻若未闻,朝城门走。
“耳聋了是吧?!”一个士兵没好气骂咧,和几个士兵拔了腰间的刀,齐齐对向商队,警告,“站住!”
这时,商队停下来。与此同时,车板上的漆黑大箱轰然打开,几个持弓的蒙面人现身。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尖厉的飞箭已射出,映在眼球中的一点正极速变大。
青梧从侧面靠近,手腕半翻,掌风取了地上十余粒石子,抬手向前一扔,石子飞出,将至死的飞箭击飞,有的箭甚至箭杆被折断,无一虚发。
“关城门。”青梧朝士兵一声令下,士兵立马转身去关城门。
城门的闷响声响起,厚重的大门一点点靠拢。
利箭再次袭来,大汉也不再伪装,从箱中摸出单刃环刀,朝青梧一行人砍过来。
青梧一个飞身,稳稳落在马背上,手上横刀一挥,一个弓箭手人头落地,其他弓箭手塔上弦的箭未射出,也死在青梧手中的横刀下。
士兵与大汉短兵相接,明显显得吃力,但也算奋力挡住了这行人的出城。
青梧挥刀,斩杀了箱子周边的好几个大汉,血溅了一地。
六个漆黑大箱被打开,均不见江盛身影。
没在大箱中,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抑或是,这只商队里根本没有江盛?
青梧一刀了结了冲过的大汉,目光突然落在车板上。
莫非。。。。。。
青梧蹲下扫视,在一车板下发现了江盛!
江盛被用绳索绑在车板下侧,嘴被一团布堵得严实,身上有不少伤,眼睛闭着,可能是昏死过去了。
青梧突地回身,横刀寒光闪烁间,几个靠近的大汉倒地。
舔血的横刀入鞘。
唯一的商队活口,管事模样的人在青梧走进时自刎谢命。
城门已闭,恶战已息,血溪蜿蜒。几十具尸体横在城门处的空地,没有使空地变得穰实些,只是更显荒凉空茫。
昏黯日光下,几个活着的士兵在把江盛托出,放到。青梧伸指到江盛鼻前。
气息微弱,但并不会死。
不一会儿,府衙的人马赶到。
青梧冷哼一声,并不理睬,让守城的士兵将江盛扔上车板,自己飞身上马。
“大人,小的来迟,请大人赎罪!”
青梧不语,轻轻驾的一声,自行鞭驱马车离开,向王纶将军府方向而去,将府衙的人甩在后面。
秾甫书院,西北角僻阁。
僻阁从外面看起来,不过是一座地处书院寂静偏僻处,又年久失修的废弃阁楼,不少门窗倾颓,远远望去,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在风中飘荡的蜘蛛丝,围着阁楼的,是深茂的丛丛杂草。
而这几日卫浔、君陌等人藏匿其中,静观其变。
“查出来没?”君陌向来送药的近卫问道,“就是昭王的案子。”
“回郎君,还没有。”
君陌长长叹了口气,瞥了眼榻上昏迷未醒的卫浔,对近卫道:“你喂药吧。”随即从榻旁的凳子上起身让地。
近卫蹑手蹑脚用勺子从瓷碗里舀了药汁,轻轻吹了吹,一点一点喂到卫浔嘴中,竟是一丁点药汁不曾从嘴里再流出。动作可谓行云流水,娴熟得像伺候后主子十几年的小丫鬟。
卫浔手下的近卫果然不一般啊,真乃旷世人才!
君陌心里感叹一番,颇有兴致地看着近卫喂药,目不转睛,仿佛在观看一件百年不见的稀罕事。
许是近卫被君陌盯得太久,觉得浑身不舒服,尴尬地扭头问道:“郎君,您总看我是何意?是怕属下伺候不好殿下?”
“不不不。”君陌摇头,他只是没见过一个身长七尺,腰挂横刀的男子喂药喂得这么有模有样。要是他喂,根本用不到勺子,直接撬开嘴,一整碗直接灌下去,简单粗暴。
但君陌的表态并未让近卫感到舒坦些,反而多了突然袭来的紧张和害怕——试想,郎君可是殿下向青大人亲自要来的,平日对郎君也是极为不同的。郎君晕倒了,殿下让他歇在自己的马车内,还亲自点燃了熏球里的苏合香,命人不许打扰。还有这次,殿下和郎君遇到危险,侍卫赶到时,殿下重伤累累,昏死过去,而郎君却是只受了些皮外小伤,发生了什么是不言而喻的。这一切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近卫恍然大悟——郎君刚才一直盯着自己,眼都不带眨的,不就是示意自己赶紧滚出去吗?自己怎么就偏偏生了这么个榆木疙瘩似的脑袋?
君陌见近卫的脸色不大好,不明所以,便随口道:“近卫可是身体不适?”
“对对对!”近卫敲蒜似地点头——郎君又在赶自己了,这次可再不能再不识抬举,破坏殿下和郎君的两人独处的机会!
近卫丢下一句“属下告退把脉!”,便一溜烟地蹿出房门,消失在拐角,雷腾云奔般,还带翻了一张满是灰尘的桌子,。
身体真抱恙?明明生龙活虎得很。
红望着远去的身影,君陌不知作何感想,倒是瞥见了榻旁漆黑旧几上的药碗,还有一半没喂嘞。
管你驴脑袋里想些啥,先把药喂完再滚啊!
君陌扶额,觉得头涨大了,疼。
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代剑圣君陌自是不能不管不顾,更何况是喂药这种小事?
君陌拿起药碗,坐回到凳上,学着近卫的样子舀起一些药汁,然后鼓足了腮帮子一吹,炙烫药汁飞溅到脸上,烫得君陌“啊!”一声叫出,急急扔了勺子,伸手挠脸。
“烫吗?”微弱低沉却笑意十足的一声传入耳。
君陌望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卫浔,此刻正睁着锐若飞星的双眼,看自己的笑话,神情似乎颇为享受。
颇为享受?!
“什么时候醒的?醒了还不自己喝药,要别人喂?几岁了?”君陌心里不爽。
卫浔微笑不语。
这倒不是卫浔默认自己在嘲笑君陌,只是,身上插过一支淬毒的箭,挨过大小三十余刀。纵使自小习武,身体也实在吃不消。更何况,卫浔从前惯用的是右臂,如今右臂基本已废,无法运气用剑,此次遇刺,内力的使用一再突破极限,几近枯涸,经脉不断已是万幸。
“喂!怎么不说话了?”君陌看着虚弱却依旧不失雅俊风度的卫浔,明知故问。
卫浔手撑榻缓缓坐立起来,君陌不由自主地帮扶了一把,然后火速缩回自己的手,双臂交抱退到一旁,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却是将头扭到了一边。
卫浔伸手端了药碗,薄唇碰到碗沿时,嘴角微微扬起,接着把药汁一饮而尽,像是饮了一杯上好的桃花酿。
赵阀。
夜已三更,月隐云后,寥寥几点星子可见,万籁俱静。
一仆童进了房内,又给灯盏添了灯油,将光亮挑明亮些,然后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青梧靠在太师椅上,曲指轻轻扣着桌面,闭目冥思。
从城门交手可见,对方所用招式和江湖门派相差无几,但一个人,特别是练武之人,筑基入门的功夫是伴随一生的,是根,是无法用招式做掩盖的。而自己明明在他们的一招一式后,看出他们是军队出生,而且很有可能现在仍属军队编制。
据江盛交待,应证了主谋是与军权有关的猜想,只是他所指认的主谋是王伦,这就颇为诡异了。
一个心腹管家,因知道了主子杀人而逃亡,主子想追杀人灭口,派出杀手。如今管家到了府衙,在这断案洗冤之地,终于得以机会说出真相。
这似乎合情合理,而且时间也契合得丝毫不差。要是平日小案,估摸着真相也就如此,就此结案是没有问题的。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轰动朝野的昭王命案,牵连甚广,非同小可,绝不能同等视之。王伦虽嫌疑最大,几乎大到可以认定昭王是他所杀,但是这件事的真相似乎水落石出得太快,不近常理,诡异非常。
怕是要多生枝节。
“大人!江盛在上吊自尽!”门外侍卫人未到声先到,火急火燎。
青梧立即起身,拿了桌上横刀,提步与侍卫往赵阀水牢赶。
青梧与侍卫远远便望见一座独立的半旧庭院,楠木门匾上无字,四周皆是晃晃明灯,将庭院照得通亮,外有青梧手下的侍卫和赵阀壮丁持刀守卫,严密肃穆。
这便是赵阀水牢,是由庭院改造而成。本朝士族门阀可自行设小型牢房,即水牢,以作处理家族内事之用,违祖背德,盗窃奸淫,皆凭阀主处置,不必告知官府备案。至于是否公正无私,便无从知晓。
守门众人见是青梧,皆躬身行礼让道。
青梧几步进了院内,无声行过木板铺就的游廊,进了厅堂止步。
厅堂也是如院外一样的明灯晃晃,似乎这般的灯火能里面的人不敢逃,外面的人不敢救。
青梧拐进厅堂东向墙的石门,一着蓝衫并有佩剑的仆人走上前行礼,手中提着个油皮纸灯笼。这灯在黑暗中所能给的视野不大,光亮刚好照清脚附近的路段而已。
石门进入一丈远,便是通往地室的石梯,黑漆漆一片,且阴森冷寂,借着灯笼的昏光,只能望见脚前的四五级——石梯无壁灯照亮,是因石梯两侧的石壁设有各类机关,隐于暗中,能更好阻止外人硬闯滋事。
青梧在仆人的掌灯下,迅速到了地牢的第三层的一处牢房。赵阀水牢核心便是这地下室,说是地下室,所占方高远大于室,约十倍有余。牢房共有三层,最上为第一层。每层监管力度又不一,第一层最次,自是违反阀规较轻者的关押地;第三层最严,木质牢栏外覆铁皮加固,而且牢内有枷锁脚镣等限制自由的刑具,谁要是犯了大错,关到此处,可谓插翅难逃。
此外,所有关押此处的人,嘴塞布团。是以赵阀水牢死寂骇人。
青梧离开前,吩咐过用枷锁制缚江盛,而此刻青梧看到的,是江盛被看守的仆人架住,跪在地上,发了疯地挣扎,脖子上有道红得发青的勒痕,干枯腐烂的嘴皮颤动,沙哑的喉咙发出低沉模糊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才三十出头的人,竟已人模鬼样。
青梧扫视牢房一圈,发现了被石头砸开的木枷锁,还有一根牢中干草搓拧而成的绳子。
“你一心求死,是在逃避什么?”青梧走到江盛面前蹲下,淡淡开口,气场却是凌人之上,压迫感随之而来。
江盛这才意识到青梧的到来,倏地怔住,身体陡然停止了一切反抗,一动不动,像是一瞬间被抽尽了三魂七魄一般。
“一字一顿,慢慢说,说清楚些。”
“啊——”江盛突又发狂,瞳孔紧缩,抱头抢地,往地上打滚,仆人已然架不住。
青梧起身,抬脚将欲再一次以头抢地的江盛掀翻,背对地状瘫着。江盛欲翻身发狂,被青梧一脚踩住胸膛,动弹不得。
“大人何苦为难一个跋前踬后的可怜人呢?”
一柔媚入骨,带着几丝嗤笑意味的声音从石梯处传来,青梧侧身,微微蹙眉问:“你来此处做什么?”
北绪披着拽地的百花飞碟粉衫,施施然走过来,微微蹙眉,用粉帕盖着鼻子,显然是闻不了这地牢里的腐烂霉味。
“本大人查案,闲杂人等离开。”青梧抬手示意仆人将北绪给弄出去。
“别动~我是五皇子的人~”北绪向仆人如是说道,堪堪走到青梧身侧,一双带笑的秋波眼瞳盯着青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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