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6168 更新时间:08-05-25 14:26
不知不觉间,濮存来到夏国已经整整八年了。
八年的时间足够然一个精雕细琢的幼龄稚子成长为偏偏美少年——比如濮存,也足够让一个毛躁单纯的少年变成潇洒稳重的大人——比如云。
当然,这所谓的潇洒稳重是相对而言的,在奶娘等人的面前,云还尚可表现出他的优雅不凡,但这份稳重要是到了濮存的面前便是一分也剩不下了。
“存存!?”宠溺中带着讨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正埋头苦读的少年充耳不闻。
“存存——”锲而不舍的再唤,云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厌其烦的招呼方式。
他知道,濮存在这种情况下是坚持不了太久的,果然,在他第四次开口后,对方便懊恼得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你到底‘又’有什么事啊?”语气不大好,甚至有点凶恶,可他却只觉得可爱到了极点。
云陶醉地看着濮存脸上生动的表情,献宝一样将手中之物展示出来,“你看,我刚向皇上要的。”
几粒小巧圆润的乳白色珠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浅蓝色光泽,隐约间还散发出阵阵沁人的幽香。
“这是……”物件虽小,但出生皇家的濮存又怎会认不出那真个就是无价之宝。
“皇上说这是北溟深海中鲛人的眼泪,是难得的宝贝,只要戴在身上养着就可以起到祛病辟邪宁心续命的效果——世上总共就只有十来颗呢。”云献宝似的说着。
“那又关我什么事?”不喜欢云炫耀的神情,濮存冷哼,并不承认自己是在嫉妒。可是毕竟还是小孩子,看到喜欢的东西还是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察觉到他偷瞥过来的视线,云窃笑。
嘻嘻,存存这般模样真是好可爱哦!
“你笑什么?!”恼羞成怒的一跺脚,濮存狠狠地瞪了云一眼。
看他生气了,云也不再故意掉他胃口,掰开他的手将珠子塞了过去,“呐,给你!”
“我不稀罕!”气恼自己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总是沉不住气,于是硬生生的忍住想要的欲望,把那几粒鲛泪又塞了回去。
“可是这是我特地向皇上讨来给你的耶!”
“我有请你那样做吗?”濮存冷笑着说。他可以对任何人装可爱装可怜,示弱的消减对方的防备心,但是却容不得云对他有一丝丝的怜悯或同情——无关其他,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被这人给看扁了去。
“我又不是乞丐,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你当我到了这里就真的那么落魄了吗?”
一番含枪夹棍的话出口,立马赏了云满头灰。
这般趾高气扬的话要是让其他人听见,只怕他这个被困异国他乡的质子就要有大麻烦了,但是云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说话,丝毫不以为忤。还一脸带笑的向他道歉,脾气真的是十足十的好。
“不要生气嘛!我只是单纯的想送你东西而已,没别的意思。”
“哼,不需要!”
“这鲛泪是我‘请’你收下的好不好?你就拿着嘛,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啊!”
“我不要……”
“我可是真心的,别不领情啊!”
“……不……”
“存存~~收下吧收下吧收下吧!”送东西都能送得如此委曲求全的也只有可怜的云!
使出水磨工夫,软磨硬泡,就是要濮存收下才罢休。
一方面实在受不了云粘人的工夫,另一方面也确实很喜欢那几粒鲛泪,所以最后濮存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见他接过了手中之物,云笑得开怀。
哎呀呀,他的存存就是这么可爱,明明就很喜欢的偏偏要和他闹别扭,看吧!最后还不是败在他的缠功之下!
濮存看着眼前人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不禁再次升起感叹——这人真的已经二十一岁了吗?为什么他反倒觉得自己这个年方十五的人还比他来得成熟许多呢?但是也不能不承认他真的是对自己很好啊!
近些年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一直有个想法让濮存觉得困扰:这离宫中的奶娘和那些宫人是故意将云教养成这样一个不解时事,天真得近乎愚蠢的人。
这其中有着怎样的目的呢?
会和云的身世有关吗?
云的真正身份是濮存来到这里整整八年都没有弄清楚的一个秘密。也不知夏国皇帝是怎么办到的,不论是宫廷内帏还是市野乡间,不论是传言还是秘莘,云派遣的北钥奸细想尽了办法却还是摸不清这个身藏离宫的人的身世。
想他一个男儿身却在成年之后依然住在深宫大内,有着专门的宫人伺候着,住的虽然是离宫,但举凡衣食住行都是顶级的,从小亦是过着钟鸣鼎食的生活的濮存可以肯定云所受到的待遇远远超出的一般的王侯贵胄。
而光善王和皇后对云的态度就让更让人好奇了,就拿这几颗鲛泪来说吧——这样的宝贝就是他父皇也不一定会给他,而这夏国国王却给了云,还一给就这么多颗,可以想见云在这位皇帝眼中的地位绝对是非不寻常的。
但若要以此来推断皇上就是对云好,似乎又有所偏颇。
若果真是对云好的话又怎么会将他关在这离宫中不见天日,形同软禁?这岂不矛盾?
只有名字没有姓氏,身份不明却又处境暧昧的云到底是何方神圣?
至小就在宫廷中打滚的濮存有着比常人更加敏锐的直觉,这一次他的直觉告诉他:云的身份一定隐藏着天大的内幕,也许……知道了这个内幕,云就会成为自己手上的一柄利器也说不一定。
依循着这样的认知,濮存开始更加紧锣密鼓的查询云的身世。
动用了北钥安插在夏国的所有自己能动用的所有力量去追查,还是没有找到答案,离宫中的宫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口风严实的人,套话时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所以自然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至于云——
说到这人濮存就有生不完的气——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对自己的身世一问三不知,而且不知道也不会好奇地问一下别人,真怀疑他是不是有毛病。真的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吗?
总觉得那人也活得太不负责任了,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浑浑噩噩,在数着日子过活。
濮存总是在想,要真有一天让云完全脱离了这个离宫,只怕是活不下来的——当然前提是他还会想离开这里又或者他还能离开这里。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自己到底是谁?”
虽然早已对云不抱什么希望了,濮存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上了一句。当然,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早已经对云的回答做好了准备。
云果然不负所望,“我是谁?我是你云哥哥啊!存存的问题好奇怪啊。”
什么叫我奇怪,我看是你缺心眼儿才对。
“。。。。。。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吗?”
“知道啊!”云理点点头说道,仿佛对方问了一个天下第一傻的问题,“没有人会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吧!”
他知道?!濮存眼睛一亮,“是谁啊?”
“就是生我的人呗!”云理所当然的回答。
“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啦!”
“没了——!???那他们姓什么?叫什么?何方人氏?现在何处?你都不知道么?”
“不知道。”
“那你还说你知道他们是谁??”濮存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白痴给耍了。“不知道就不要信口开河!”
“什么信口开河?难道我父母不是生我的人吗?”云振振有词的反驳道。
“……”
这次濮存哑口无言了,云说得没错,他的父母的确实生他的人,但是。。。。。。但是……话不应该是这样说的吧!这样的答案,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唉——也只有云才能回答出如此之绝的话来了!
“你难道就没想过要问一问自己的父母姓什名谁吗?”
“问谁去?”
“奶娘啊!”这都需要人教,这认真的是笨蛋啊!
“奶娘……”经濮存这么一提,云像突然想到一样,说:“我有问过的。”
“那她怎么回答你的?”已经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濮存却还是忍不住追问下去,不光是因为先前的猜测,也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
“回答啊——”云蹙眉想了片刻:“怎么好像从来都没有回答过我一样呢?!”他说这话时感觉还特惊讶,似乎到了现在才察觉到。
“……每次我问了过后奶娘都会给我塞很多好吃的点心,结果最后我总是忘了!”说到这里,云开始回味起那些点心的美味可口,口水直流~~~~~
好无辜的语气,好无辜的神情,濮存被他气得吐血三升犹不解恨。
什么叫对牛弹琴?什么叫自找苦吃?看他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了。明知道这人是这般模样,偏还巴望着能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真正白痴的是他也说不定。
没有文处想要的东西来,反倒把自己气得半死,之后濮存就放弃了从云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了。
然,他可以肯定云之所以会一无所知必定是奶娘特意的隐瞒,这样的欲盖弥彰反而更加引人疑窦了。
常言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太子的册封仪式隆重而庄严,举国相庆,外邦来朝。这样正式的典礼上身为北玥国质子的濮存自然是不可能缺席的,所以他看见了那个人——那个让他在一瞬间莫名惊诧,也在一瞬间恍悟了云的真实身份的人——夏国的皇太子,这次典礼上的主角——燕以藏。
身着明黄太子服,文雅中透着轩昂,谦恭中带着傲气——浑然天成的贵胄让人折服,俨然可见未来国君的泱泱气度。
完全不同的气质,但是那眉眼却分明就是和自己生活了整整八个春秋,离宫中有名没姓,被养育得无知天真的云。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收获啊!
让人心烦不已的大麻烦很有可能就是将来扳倒夏国燕氏王朝的巨大助力——这样的认知怎不让濮存大喜过望?!
待到筵席结束,他满怀兴奋的回到离宫已经是夜半时分。
僻静的离宫与别处不同,在漆黑的夜色笼罩下多更显萧条凄凉。呜呜的风声响起,阴森恐怖。濮存在这里生活了许久,自然不怎么在意,但是护送他回来的几名太监却生生打了几个寒战。
“……这见鬼的是什么地方啊,竟然也有人住……”见濮存年纪尚轻,身为异国质子,脾气又甚为温和可欺,这些个太监的胆子也就大了些,用尖细的声音小小的抱怨着。
濮存在心里冷笑,什么地方?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个鬼地方里面住的除了自己外,还有一个与他们的太子张得别无二样的青年,不知他们会作何反应呢?
在深宫中,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往往就是某些人的死穴所在,但不知这云会是何人的死穴呢?光善王吗?
常言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云和燕以藏一般无二的外貌,同样的年龄,再加上光善皇帝的态度……云的真实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抱着宁可错,也不可错过的想法,他决定明日出宫一趟,找父皇安插在夏国接应的人好好商议一番。
呵呵,想那光善王竟然让他这个太子弄来做质子位的不外乎就是要把他扶植成傀儡用来控制北钥……可是事情会像他所想得那么简单吗?不,当然不!因为前来当质子的人是他濮存,他绝对不会让那老东西如愿以偿的。不管是北钥还是夏国都将是他的——这是他七岁背井离乡是对自己发下的誓言,他一定会做到的!
还带着稚气的可爱小脸上不着痕迹的闪过了阴狠的笑容,夜色掩盖下的眼眸中有熊熊的野心之火在燃烧。
此时,在觥筹交错间用爱怜的眼神看着英姿勃发的太子心中却想着另一个注定要活在牢笼中的孩子的光善王并不知道他竟然将一只噬人的猛兽当成小白兔,把自己的致命弱点毫不掩饰的摆在了猛兽的身边。
离宫的大门就在眼前,几名太监兴许是得了指示,又或者是害怕了这偏僻地方的阴森,行了个礼就纷纷退下了,留濮存一人站在离宫门外。
深深庭院的冷风呼啸而过,吹散了筵席上的几份淡薄酒意,也吹散了方才发现云的秘密时的兴奋。寂寥的夜色为着年方十五却有着沉重的担子的少年平添了几分忧郁无奈,只是这样的表情对他来说就像是示弱一样,不允许被别人看见,就连流露出来都是他所不允许的。
他是谁?他是北钥的太子,就算现在身在异国他乡,每天要战战兢兢,戴着假面具度日,他身为王储的自尊也绝对不允许自己低头。
想当初自己虽然在北钥的皇宫中也是生活在勾心斗角之中,不时要提防着身后的暗算,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家园,是自己生长的地方——可就是因为光善王的一纸盟约,他被迫离开了那片熟悉的天空。
来到这里,没有熟识的人,没有熟悉的语言,就连生活习惯都要重新习惯——他到了这里是真的孤苦伶仃了。
是,不得不承认云虽然很笨却真的对他很好,有好吃的点心先给他吃;有好玩的东西给他留着;刚到时他不习惯这里的天气生了病,他会握着他的手守着他;见他嫌药苦了,会拿糖给他去苦味儿……
他总是变着方儿的逗他开心,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就连在以前的皇宫里都不见得有人对他像他这么好。
只是这些还不够!这些远远比不得他被强迫带到这里的怨恨来得刻骨。
而且……他不喜欢太笨的人,就像云。被隐瞒了身世这许多年竟然一无所觉,若非他今日见了那燕以藏,只怕这人就算将来老死在这不为人知的深深宫墙之中也不会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罢!
果真是笨得可以了!
同时又不禁感叹在深宫大院之中竟然也育得出这样简单的人来也是大不易了。
可是这样的大不易在这皇宫中确实绝对的错误,别的姑且不论,单说等到光善帝百年以后……云又能何以为继呢?新皇是不会让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继续留在世上的,到时候只怕……
忽而,濮存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怎么这会儿的心思反像是在替那笨蛋打算一样?莫不是太好笑了!?
从不久前父皇传来的消息来看,那光善王能否活到寿终还是个问题呢。
而云将来能不能活下来又与他有何关系?这世道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像他那种对人不设防的家伙进不了皇室的杀戮圈,最终就只能做了皇座的殉葬品——这对身在皇家的人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刚才的那些担忧反而是太反常了!
然而……精致的眉峰再度蹙起,为什么在想到云染血的样子时心里会异常的不舒服呢?
一心算计的濮存毕竟还是个年幼的孩子,就算心机在如何的深沉对感情却还是懵懂未明,加之身在复杂的生活环境里,情欲倒是知晓的,但真情却是从来没有人教导过他,所以他错过了理清自己的感情的机会。
就连打开离宫大门后见到为他等门的云时的感动也被他误认为是云即将揭晓的身份会对自己的计划大有帮助,所以才会很高兴在这种时候看到他。
“你可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啊——”一身白衣的坐在树下的青石凳子上,被月光下斑驳的树影衬得清清落落的,可是一转头对着濮存说话时脸上却带上了浓烈的笑容。
很耀眼,就像天上的明月,刹那间让人觉得连夜色都被照亮了。
很刺目,为什么一个被人隐瞒身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可怜虫可以有如此灿烂的笑容?
濮存心中百味横陈,最终化为了丝丝莫可名状的喜悦。
他想:云对自己如此重视,那将来要是证实了他就如猜测中一样的身份,对他来说当是一大不可缺少的助力吧!
也许、也许因该对他好一点,然后再慢慢离间他和夏国这些人的关系。
“我有点困了……”
轻声的撒娇,任云将自己冰冷的双手握在手心里暖着,他第一次静下心来细细打量长大后的云。
细致的眉眼,温润的五官,明明已经年满二十了,眼睛却还是如稚子般的清澈,一头未曾挽起乌羽青丝流泻如泉,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起伏,平平让眼前的人多出了几分谪仙似的飘逸脱俗。
洗尽繁华当前事,羽化仙缘去不回!
心中一紧,濮存忍不住握紧了双手,指甲就这样陷入云的手心。
“唔!痛痛痛……”
见血了,云痛得闷声轻哼惊醒了濮存,就像魔法被破解了一样。
瞧那张脸皱得跟包子似的,什么谪仙的气息,飘逸的风采都像是夜色中的幻彩不足以采信。再说,这会流血的还会是仙人么?
濮存为自己刚才产生的幻觉感到惭愧不已,再看一眼那张皱得像包子似的脸却又感到莫名的安心。
云不是神仙,他只是一个笨蛋,所以他不会羽化,他会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不要皱着那张脸,丑死了!”
“哦……”云愣愣的搔头,不明白濮存刚才是怎么了?想不通,然后就马上被其他的事情勾去了注意力,“今天奶娘拿了几个果子给我,说是少有的贡品,我一直留着等你回来呢!”
想着那几个看起来就很香甜的果子,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要不是为了等濮存回来一起分享只怕他早就将它们解决掉了,这会儿自然是迫不及待了。
看他那一脸馋样儿,刚猜出了他的身份的濮存不禁为夏国感到丢脸,堂堂一个皇子竟然被教育成这个样子,“不就是几个果子,值得让你这样?早吃了不就得了!”他不以为然的轻哼。
这人不过的了几颗果子就高兴成这样,外面那个和他用着同一张脸的燕以藏即将得到的可是大夏的整个江山啊!
濮存忽然有些同情起来。
云不知道他的这许多心思,只兴冲冲的回道:“可是我想留着和你一起吃啊!”附赠一个大大的笑脸。
“……”濮存愣了一下,脸色柔了下来,然后又别扭的哼了一声,将脸转向一边。
这人,这个人真是……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傻子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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