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228 更新时间:19-11-23 20:00
第二天一早,季七北抱着膝盖坐在客居外头的门槛上,顶着俩黑眼圈,下巴搁在膝盖上,眼巴巴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还在等呢。”凌术过来看他,顺手就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不是真的认为方海川会被野猪撞死吧?”
“肯定不会,但也不轻松。”季七北自责道:“我应该拦住他,不去做傻事的。”
“你能拦住谁?没跟着一起去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凌术真心实意道:“方海川连只野猪都对付不了的话,那天行阁真是看走眼了。”
季七北的情绪更为失落,
“季七北!喂……我回来了!”方海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季七北飞奔过去,只见方海川和昨天的钟离裴一样,满是泥,还有血,腰上捆了几圈麻绳,连着他身后昏迷的大野猪。
“你……”季七北发现这头野猪比昨天那只更大。
方海川抹了把脸上的泥,爽朗一笑:“这是野猪王,大吧?”
季七北红了眼眶,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求你别哭!”方海川双手合十,“我没受伤,身上的是野猪血,这只够咱们吃的了,剁成肉馅儿估计能包几百个饺子。”
凌术过来调侃道:“七北担心你担心了一晚上,你还在想饺子?”
“啊呀,我不会有事的。”方海川手上有泥巴,不敢碰白白净净的季七北,只能挠挠头讪讪道:“我皮糙肉厚,野猪伤不到我的。”
季七北的泪水夺眶而出,跳过去,抱住方海川,大哭起来。
方海川慌张地抓着他的肩膀,手足无措:“你怎么还是哭了?!我身上那么脏你还抱,啊呀别哭了别哭了!怕了你了。”
凌术也不管,绕过去仔细打量起那头拖回来的野猪王。
方海川觉得季七北比野猪王难对付,哄了半天不见好,只能求助于凌术:“怎么办啊?”
凌术手一摊:“解铃还须系铃人。”
方海川表情严肃:“俺听不懂。”
“……”凌术彻底放弃。
“方海川!”
钟离裴提剑杀了过来。
符叹拦不住他,只能喊道:“方海川你快跑!”
方海川被季七北抱着,总不能拖着他跑,只能护着季七北,退到凌术身边,求饶道:“大侠饶命!”
钟离裴气到发抖:“季七北,滚开!”
季七北被吓到,越发不敢动。
“你们可以接着闹。”凌术友情提醒:“但这头野猪好像快醒了。”
!!!!!!!
打着雷鸣般呼噜的野猪王翻了个身,大地都为之一颤。
钟离裴调转剑锋对着野猪王,问方海川:“你怎么还不宰了它?”
方海川把季七北带到安全的地方,理所当然道:“我没带刀。”
符叹围着野猪王转了一圈,问道:“谁会杀猪?”还是这么大的一头野猪。
“……”
谁都吃过猪肉,但杀猪,对于这些少年来说,显然是个陌生的动词。
方海川虽然有想法,但缺少工具,能一刀剁下猪头的杀猪刀就不好找,弄不好还会把血喷得到处都是。
季七北嘴里含着一句“还是算了吧”,迟迟不敢说。
他不想方海川的心意和辛苦白白放回山里。
凌术叹道:“你们为什么已经在想杀猪了?难道不应该想想,怎么面对野猪的主人么?”
“……”
野猪王的主人说来就来,还拉着睡意朦胧的不问。
不问看上去就像是从被窝里挖出来的,困得要死不活。
“你看看你这帮兔崽子,一不留神就把我的野猪王弄走了!”
野猪王的主人身材健硕,在正月的寒风里胸襟坦荡,一块块腹肌像是雕刻出来的,油光发亮。
“勺哥,你养那么多野猪不就是给我们吃的么?”不问一点一点睁开眼,哈欠连天,“再说了,不是谁都能降伏野猪王的。”
“谁要给你们吃,我养着玩还不行么。”
凌术看到这个“勺哥”就笑了,朝着季七北招了招手,等他过来后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勺哥原名禾绍,闯荡江湖多年,在山林里难逢敌手,性情豪爽,嫉恶如仇,也相当重情义。
禾绍想让不问教训偷猪的方海川,言语激烈,说得唾沫星子横飞。
钟离裴和符叹都跪下求情,方海川跟着跪,但道了歉也不管用。
凌术教完把季七北往前一推。
季七北被推到了禾绍面前,他按照凌术的吩咐喊了声:“大勺叔叔好!”
禾绍顿住,仔细打量季七北:“你谁啊就乱认亲戚?”
不问想起什么,告诉禾绍:“这是季天南的小儿子。”
禾绍愣了下,“姓季的?”
“对,叫季七北。”不问点点头,“季天南不是砍了你十二里翠竹么,现在人儿子在这儿,父债子偿,让他给你种竹子去吧。”
季七北:“……”他爹到底在天行阁闯了多少祸、得罪了多少人?
禾绍怒道:“我在跟你说我的野猪王!”
“野猪王也是为七北抓的。”凌术趁热打铁道:“他受伤了。”
“受伤?!”禾绍打量着手脚健全的季七北:“哪里?”
不问倒是一眼看了出来:“是右手吧。”
禾绍过去摸了摸,嘴巴一撇:“不就裂了几口子嘛,犯得着用我的野猪王去补么?老子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不容易。”说着说着,他拍了下季七北的肩膀道:“但你大勺叔叔我不小气的,走,上山带你吃山珍去。”
季七北被拉着走了几步,连忙道:“大勺叔叔,我朋友……”
禾绍头也不回道:“偷猪的那个,把我的野猪王带回去,另外几个一起来。”
不问得偿所愿可以去睡回笼觉了,其他人都跟着禾绍进山。
上山的路上能看到不少断树、大石块,还有已经被破坏的机关,都是方海川为了抓野猪王弄出来的。
季七北好奇:“大勺叔叔,你为什么住在山里?”
“那种规规矩矩的地方,住不惯,山里自在。”禾绍揉揉季七北的脑袋:“在这有种占山为王的痛快感。”
……不是很懂。
“到了。”禾绍手一指,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半山腰上那座一半嵌进山壁里的木屋。
“……”
在山壁里的部分还是修造得很好的,不问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天行阁的人,哪怕他是个吃白饭的。
登门入室后,几人才发现外面的木屋完全就是个摆设。
里面地方非常大,上下三层带一间阁楼,厅堂分得一清二楚,后门通着茂密的深山。
到门口禾绍就让方海川把野猪王松绑,等它醒了就会自己回山里。
禾绍把茶壶放上炉子,拉了几张板凳:“你们随便坐,我去摘菜。”说完就背着菜篓子出去了。
凌术看着四个不知所措地少年,问道:“怎么了?”
“这人……”钟离裴说不上来,禾绍给人的感觉就像一阵山风,来去自如,不受约束。
符叹赞扬道:“洒脱不羁。”
方海川已经注意到了屋子四周墙壁上数不胜数的兽皮。
季七北询问凌术:“是爹爹的熟人?”
“是。”凌术点点头,“他的十二里翠竹林被你爹砍平了。”
四个少年都睁大了眼:“为什么?”
“那片竹林是防人进山用的,不熟悉地形只能在里面绕圈子,你爹是个暴脾气,绕烦了就直接动手砍,砍了整整一夜,十二里竹林一根都没给他留下。”
“……”
凌术记忆犹新:“天亮后两人打了一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季七北光是听着就为季天南捏了把汗。
钟离裴不解:“姑父为什么进山?”
凌术答道:“越不让进的地方他就越要去。”
方海川一拍大腿:“爷们!”
符叹道:“连阁主都喊他”勺哥”,那我们岂不是称呼一声老前辈?”
凌术道:“勺哥是外号,他初来一直自称”绍哥”,因为那时说话带口音,所以听起来像”勺哥”,久了大家就都这么叫了,你们和七北一样称他大勺叔就行了,他会很开心的。”
钟离裴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清楚?”之前就觉得这个凌舒懂得未免太多了,就好像以前来过天行阁。
凌术四两拨千斤回去:“是你们知道的太少。”
钟离裴无言以对,只能低头看炉火。
炉子上的水壶烧开了,方海川拿开水壶,找碗倒水喝。
背着竹篓从后门回来的禾绍见状,阻止道:“放下,不是用来喝的!”
方海川手一抖,忙把壶和碗放到桌上。
禾绍过去把壶提走,将里面的水倒在盆里,抽了一张毛巾浸湿,拧了个半干,再走到季七北身前,抬起他的右手,直接将毛巾裹了上去。
“啊!”
季七北烫得差点蹦起来。
“忍一忍。”禾绍捂着他的手臂道:“山里湿气重,虽说是正月,但和寒冬没什么区别,你的手要好,起码得这样捂到天气回暖,才不会落下病根。”
其余几人闻言,都愣了下。
禾绍接着说:“你没你爹结实,瞧这面条胳膊,一拧就断了。”
“……”这话真是似曾相识。
“等毛巾凉了就拿下来,我去做饭。”禾绍走开,拿了一个酒坛子过来,“要茶没有,这是温好的老酒,暖身用。”
看到酒,方海川眼睛都亮起来了。
符叹礼貌道:“谢谢大勺叔。”
“嘿,今年乖小孩真多。”禾绍乐呵呵地看了一圈,目光定在方海川身上,收起笑容:“除了你。”
方海川缩了下肩膀,不敢说话。
钟离裴暗爽道:“你也有今天。”
禾绍去了厨房,不到半个时辰香味就飘了出来。
连符叹都闻饿了,“好香啊。”
钟离裴也闻了闻,“是肉香。”
难道他去摘菜还顺带打了个猎?
禾绍端出一个砂锅,里头还咕噜咕噜窜着响:“都来尝个鲜。”
盖子一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熊掌。
“我的天!”符叹惊讶道:“您去取熊掌了?”
“现在熊都在冬眠,不好找,这是我入冬前切的,用秘法能保存很久呢,血都不带干的,配上刚才摘的野山参和野菜,香!”
何止是香,还很糯。
少年们吃得停不下筷子,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等着,还有一只,我换个做法,红烧!”禾绍风风火火冲回了厨房里。
凌术也不和他们抢着吃,他放下筷子,看了眼厨房,问道:“看出来了么?”
季七北抬头,茫然:“什么?”
凌术一笑:“勺哥的实力。”
钟离裴疑惑:“这怎么看?”
方海川拍拍他的肩:“你知道熊掌要炖多久能炖六成烂么?”
符叹一点就通:“内力。”
钟离裴想到另外一点:“现在是隆冬,他能在山里这么快地找回食材,可见不止是路熟。”
符叹比了比:“从这熊掌的大小就能看出熊的个头,绝对不比那只野猪王小。”
方海川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勺叔不简单啊。”
“一般人能住这里?”钟离裴瞥他一眼:“没季七北这层关系,你已经凉了。”
方海川朝着季七北一拜:“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咱们是好兄弟,何来恩情一说。”季七北记得方海川的话,“你去抓野猪也是因为我,有福一起享,有难自然同当。”
方海川热泪盈眶地抱了抱季七北:“好兄弟!”
钟离裴看着泥人一样的方海川,把泥巴都蹭季七北身上了,两人还越抱越来劲,嫌弃得无以复加。
红烧比起清炖,工序更为复杂,禾绍这次用得时间久了些,上菜时满屋飘香。
“大勺叔好厉害。”季七北光是看着就口齿生津了。
“谁年轻时还没当过两年厨子呢。”禾绍笑哈哈地坐下,开了一坛酒满上,倒出一碟花生米,问在座的几个:“谁会喝酒?”
所有人都默默看向方海川。
方海川握着筷子,望着禾绍,小心翼翼举起了手。
禾绍冷哼一声,却还是把酒碗递过去:“那就你吧,喝不完就不许走。”
“好嘞。”方海川端起碗就一口闷了。
禾绍见状,扬起嘴角:“倒是个爽快汉子。”
会喝酒的人一旦开喝就没完没了,还劝不住。
其余人运筷如飞解决了两只熊掌。
季七北吃完就困了,再加上喝了酒,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符叹将身上的斗篷给了季七北,山里冷,这么睡容易着凉。
凌术也考虑到了,将斗篷系好,把兜帽翻上去盖住季七北的脑袋,背上人告辞。
符叹和钟离裴架起喝欢了不肯撒开酒坛子的方海川,拖着他往外走。
禾绍摆摆手,“慢走不送。”
他回首看去,醉意朦胧间,只觉得背着季七北的人,身影颇为熟悉,像极了二十年前把喝趴了的季天南背回去的那个少年。
若是还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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