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琉璃月(七)

章节字数:4749  更新时间:19-11-08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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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残存一丝理智。”即墨观察琉月的一举一动,下定结论。

    璃月一见他,本来一喜,目光触及他幽蓝的眼睛,笑容还未漾开便僵住。

    琉月绷着一张脸,移步上前,立定在难得没有后退的女子面前一字一句道:“对不起。”

    璃月张了张嘴,终是欲言又止,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第二次拦腰抱住他。

    “琉月,你不用说对不起。”

    琉月怔了怔,还是做出了回应。

    与此同时,即墨注意到墙上那幅画,那幅只有一把琉璃剑的画,竟然也在泛着诡谲的光。这光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是由什么在操控着,只见它越来越强,夜色已深,它将整个屋子照得透亮透亮,使得这不算大的空间里充满奇幻的迷茫感。

    屋内相拥的两人被光色笼罩,他们二人不知是浑然不觉,还是无暇顾及它。

    也不知是琉月自行收敛了还是怎地,言聿觉得,他身上那种仿若来自极地的寒气,竟不似往日那般逼人。

    琉月突然面露痛苦之色,慢慢推开璃月,一手捂着心口,朝身后墙上的那幅画退去两步,琉璃剑被他一手弃在地上,啪得一声脆响,一如上次一样,剑将砚台挑翻,墨汁点点四溅,顿时一地狼藉。

    这幅同上次重合度相当高的画面又一次出现,璃月没法再淡定,下意识地弯腰去捡。

    “别碰它!”琉月大喝,璃月动作一滞,可琉璃剑就像认主似的自己飞到她手里,迅捷无比,来势汹汹,琉月咬牙,一手狠狠按压着自己刺疼的心口,一边拖着沉重的步伐上前,将大惊失色的璃月揽进怀里,沉痛中却自有温柔。

    “琉月……琉月……我该怎么办……”璃月声音带着哭腔,那把寒光大盛的琉璃剑像是黏在她手里似的,她甩都甩不掉!

    “无事,别担心……噗—”忽然一口鲜血飙出,把璃月背后的衣衫洇染成刺目的殷红。

    璃月呆住了。

    “我大限将至……余生……抱歉了……”琉月喘着气,轻抚着女子的发,手有些颤抖,脸上的痛苦绝望很好地藏在她看不到的角度。

    璃月眼泪夺眶而出,她感觉得到,自己肩头已湿热一片。

    自打记事起就没哭过的琉月,也哭了。

    琉璃剑的蓝光越来越盛,即墨觉得是时候了,对言聿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言聿虽然平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一旦遇上正事,马上就能心领神会,依照即墨所言,迅速出手凝聚灵力,三两下便将那剑尖上的墨汁悉数召于空中,青绿色的光芒包围下,赫然呈现一个墨珠,形态宛如一个脱轴的算盘珠子。

    那边的两人正抱在一起哭的厉害,都没注意到这方微小的异样。

    “收!”言聿低声下令,墨珠直线飞进言聿的手里,言聿掂量几下便转手递给即墨,即墨将其搁在掌心,并不再多说什么。

    言聿虽不知道这墨珠能做什么,但是直觉诗诗要干大事,说不期待是不可能的。

    “啊——”琉月终于没能将那蚀骨的疼痛咬死在牙关里,一声怒哮破喉而出,末了又是一口血飞溅,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活像地狱阴暗索人命的白无常。

    琉璃剑虽然在璃月手里握着,但看起来更像是剑在操控璃月,不停摆动着,像在诱使她用它给眼前这个生不如死的人一个痛快。

    璃月嘴唇紧抿,拼尽全力抑制它的躁动,她不会用它伤他,她也绝不允许它伤他!

    “琉月,你挺住,我该怎么办啊?到底怎么做你才能……”

    “不用……什么都不用做……没用的……”

    “琉月!”

    “你的暮大哥……他会照顾好你……对么?”琉月一直喘着气,吐出的字眼艰难无比。

    “不,我不要他照顾……呜呜我只要,只要你……”

    “回答我!咳咳……”

    “琉月……”

    “听……听话……只这一次……好么……”琉月与她分开一点,同她面对面,却没敢看她。

    “不,说不就是不!琉月,你睁开眼看着我,你听我说,我有唔……”

    琉月又吻上她了。

    言聿眉头一皱,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什么东西,他却无心去注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底下那对人,直觉琉月这次吻得……真要命。

    轻轻婉婉,缠绵不休,不同于上次的粗暴蛮横,这一次犹如春风细雨,极致温柔。

    血线还在流,两个人的唇齿间早已一片湿红,混合着璃月不停下坠的眼泪,颜色凄惨且苍白。

    即墨的目光从这对人身上收回,落在自己的手上,那里被一只雪白的爪子握着,握得极紧,紧的他能体会到他此时的揪心。

    言聿目不转睛,相爱的人之间接吻本是世间再美好不过的事情,可此刻他突然坚定地想,日后自己一定不要这样的爱情,打死都不要。

    琉月似乎还想将吻深入,终是没来得及。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飞起,直直朝墙上那幅画上慢慢靠去,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力道之无礼强劲,让言聿觉得即便自己下去拽他都未必拽得住,何况璃月。

    “琉月!”璃月死扯住他的衣袖,琉月已经升至半空,他低下头,慢慢掰开她的手指,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的刺目又虐心。

    多少年来,她在梦里回忆过无数次的笑容,终于变成了现实,却是在这种时刻。

    “不,琉月……你别这样……”琉璃剑刚刚才被璃月甩下撂在一旁,璃月这才有了更大的力气去拉他。

    即墨却是看明白了,那把剑,不是璃月自己甩脱的,而是空中的琉月施展灵力努力操控它脱落的。

    手上传来的力道突然增大,即墨依然没动,也没出声,任由这只小妖拿捏,那处温凉的触感直达心底,即墨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言聿之所以惊,是因为琉璃剑,此时此刻,它就凌空架在琉月的背后,蠢蠢欲动之架势好似等待时机将面前这人一举刺穿。

    这是要自我了结。

    一切都来的太快,璃月还没来得及再唤他一声,或者告诉他一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琉璃剑便锋利无比地刺穿了琉月的胸膛,新鲜赤热的血洒了璃月满身。

    “琉月——!”撕心裂肺,于事无补。

    空中的那个人几乎成了血人,而琉璃剑得到了血祭,竟埋头朝那幅画撞去,神奇地与那幅画中的剑合二为一。

    然后,蓝光大盛。

    即墨见状,举起拿着珠子的手,正对着那幅画,微微催动内力促使它集光。

    早在两个月前的那一晚,琉璃剑将墨砚打翻之时,即墨就注意到了异样,这墨分明是普通的墨,却能被琉璃剑的蓝光浸染出蓝色,而且能至经久不衰的程度。

    思来想去,即墨只能将其归结于一点,这墨是璃月亲自研制的。

    所以于琉月和剑来说,此墨不算是凡品。

    言聿愣愣地瞅着即墨举着墨珠,不明所以,只是一个劲儿的瞅,表情甚为丰富。

    一剑穿心而过,琉月彻底丧失神智,仿佛灵魂被剥夺了般,任凭璃月喊得多么凄切,他也无动于衷,只是不受控制地朝背后那幅画上飘移靠去,眼睛一眨不眨,不知是死是活。

    “琉月,琉月……你回来……快回来啊……”

    在琉月贴上画的一瞬间,蓝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盛,光芒四射,照的人睁不开眼睛,璃月本能拉起袖子遮住双眼,言聿也不例外,好在这种灼目的幽光只是一瞬,只消避一避就好,然而再睁开眼时,言聿惊呆了,璃月直接哭晕过去了。

    室内光芒已在慢慢暗下去,即墨适时收了手,沉寂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女子,眸光没有任何波动。

    言聿揉揉眼睛,看着尘埃落定后的凄凉画面,难以接受。

    “诗诗,琉月……是怎么没了的?”

    “入画了。”

    “什么?!”

    “入画。随剑入画,自此尘封。”

    言聿朝画上看去,那幅画还是和最初时的一样,无甚不同,只有一把剑插在雪地里,承接天地间所有的落寞孤寂。

    “……那他死了没?”言聿问。

    “说不清。”

    不是死,却是以另一种方式终结。

    “为什么会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能没。

    “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谁都改变不了。”即墨道。

    “什么选择?”

    “以血祭剑,以光封结,人魂入画,咒剑两消。”

    “就是说,剑没了,诅咒也不会再转附给其他人了吧?”

    “十之八九是这样。”

    “话说这些诗诗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真谦虚。

    不过想想也是,这剑咒不知残害了九天揽月阁多少代人,到了琉月这一辈,琉月同样是牺牲自我,却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彻底终结了它,相比之下,琉月算是给了一个最好的结局。

    没有死于至亲之手,更没有让至亲为杀了自己而愧疚一生,琉月做出的抉择,再好不过。

    “诗诗,我疑点很多啊!”言聿蹙眉道。

    “你且说。”

    “那把琉璃剑为什么会入画?琉月又是怎么被封了的?再说璃月,我记得她说”我有”就被打断了,她想说什么啊?还有诗诗你弄这玩意儿作甚?”虽然被这一对人虐得不轻,言聿暂且理理头绪,将肚子里埋了许久的疑问噼里啪啦尽数倒出。

    “琉月失踪过两个月。”即墨不假思索地答。

    “意思是你也解释不了?”

    “嗯。”

    两个月里,可以发生很多事,他又不是神,如何得知琉月在这两个月里经历了什么,抑或是机缘巧合而寻到了什么解决之道,总而言之,故事的结局不坏便是了。

    “至于这珠子……”即墨举起言聿口中的“玩意儿”转了两圈,“不过为集光所用。”

    “为何要集光?难道同上次的荼芫香一样,诗诗认为它非比寻常?”

    “……嗯。”

    似是觉得没什么可说了,言聿往即墨背上一靠,两个人以同样的姿势坐着,一条腿架在梁上,一条腿挂在空中,背与背相依,极为对称。

    没多久,言聿就睡着了。

    即墨侧眸看了看背后的人,没动,闭上眼睛也渐渐入睡,就这样坐到天边泛出微光,坐到被邻里传来的一声嘹亮鸡鸣唤醒。

    “叩叩叩……”言聿被这敲门声惊醒,一骨碌坐起身子,一不小心闪到了腰,又跌了回去,哎哟哟地叫唤起来。

    即墨:“……”

    门被敲了半晌也无人去开,那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的推门而入。

    正是暮染。

    暮染是什么反应自不必说,赶忙将浑身是血的璃月抱回床上,心急如焚地差仆从找来郎中给璃月医治。

    毕竟出身不凡,受过良好的教育,暮染再慌乱也能快速镇定下来,璃月身上没有伤口,他才发觉这血不是她的。

    “璃月姑娘并无大碍,只是伤心过度,郁结于心,体内又有阴气凝聚不散,情绪过激动了胎气,方致昏迷,稍作调理多多休息即可。”

    听完大夫的诊断,暮染一愣。

    “程大夫,你刚刚说什么……动了胎气?”

    “不错。”

    言聿和暮染一样大吃一惊,扭头一看即墨,他依旧一脸平静,仿佛意料之中。

    忽然就想到璃月那半句话:我有……有了我们的孩子?

    如此想来,璃月多半是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的,那她的后半生……岂不毁了?

    思及此,言聿又开始悲叹不已,即墨扫了他一眼,无奈至极。

    下首,暮染送走了大夫,殷切嘱咐他不要将璃月有孕的事情说出去,程大夫走后没多久,璃月就醒了。

    醒时茫然地望着顶幔,瞳孔不复往日的灵动多彩,小脸瘦削又苍白。

    知道床边的人是暮染,璃月看也没看,也不想顾及自己此时有多狼狈,开口第一句就是哭音:

    “暮大哥……”

    暮染如鲠在喉,不知能说什么,心知现在就算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不问。

    看她这幅绝望的模样,再联想这一身干涸的血迹和那个古怪冷僻的琉月,旋即恍然,多半是琉月出事了。

    “琉月……没了……”璃月呢喃,泪水无声滑落耳畔。

    果然如此。

    暮染心里也不好受,抬手轻轻擦拭她的脸颊,将人扶起揽进怀里,施以安慰。

    璃月没有反抗,哭了片刻自己止住,言聿不晓得她是哭够了,还是想开了……最好是想开了。

    暮染看她冷静下来,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口:“孩子……是不是琉月的?”

    他记得她说过,他不是她的哥哥,不是哥哥,却一起长大,那是青梅竹马?

    璃月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没有回答。

    暮染苦笑:“无事,琉月没了我还在,我照顾你,和孩子,一辈子。”

    璃月终于抬了抬眼,然而依旧没说什么。

    眼看她状态极为不佳,暮染叹了一口气,叮嘱她好生休息,先行回去了。

    可他怎么都没料到,这会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璃月走了。

    即墨和言聿也是事后在茶楼喝茶时在周遭的闲言碎语中听得大致的来龙去脉。

    璃月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无人知晓,只知道她走的时候轻装简行,所有的画品中只带走了一幅,便是墙上那幅画着一把剑的画,平日里使的得心应手的画具尽数舍下,屋子里整理得井井有条,留给暮染的除了这间小小的画坊,只有一封信,至于信的内容,就无从得知了。

    街坊四邻也不过是将此事充为茶余饭后的闲谈,最多感慨感慨长宁城少了一个画艺精湛待人温善的美丽女子,不会再多了,因为那是别人的故事。

    言聿臆测璃月是到别处生活了,璃月是未婚先孕之身,在这长宁城定不能长久待下去,她那么爱琉月,他的孩子肯定是死也要生下来的,离开这里另谋出路,是最明智的选择。璃月啊,那个宁可孤独,也不违心,宁可抱憾,也不将就的女子,就这样消失了,与暮染的缘分也到此为止,她已失去太多,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兴许她早已生无可恋。

    “可怜!可惜!可悲!可叹!”言聿每感叹一个词,便大力拍一下桌子,手边茶杯里的水被溅了满桌。

    即墨:“……”

    作者闲话:

    嗯,是的,这个故事到这里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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