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299 更新时间:22-01-14 15:48
回去的路上,谢晋一直强忍着不适,没有向任何人提及她的伤势。一来,飞鸿宫这几个人本来的打算是去余杭,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接下来一定会加紧赶路,她不想耽误大家的行程;再者,这次捉妖,她什么忙都没帮上,还拿走了胜利的果实,已经占了便宜了,也不好意思再说自己受伤了,免得惹沉焱厌烦。
妖既除,浑水摸鱼的妖道也抓了,虽然证据不足倒也可以结案了。众人在林氏兄弟的强烈相邀下,去了公堂,向娄大人和前来围观讨要说法的百姓完整地交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如此,整件事才算是画下了休止符。
谢晋没有凑这个热闹,她老老实实地回去做她该做的事了。净化妖丹,给慕容磊服下,等他好转。她按部就班地做着每一件事,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耐烦或者疲惫的情绪,就连慕容磊都没看出来她受伤了。他还朝她抱怨着之前她没有跟他商量就把他丢牢里的事,嚷嚷着要她承诺以后绝不会再这么做。
服下妖丹以后,他那张肿地发泡的脸才终于恢复了正常,绵延不绝的口水也止住了。除了额头的那道疤痕以外,身体其他地方也都好好地,没有留下什么病患,又能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他坐在跟前,看她捧着一小碗鸡汤吹着喝。
“衙门那边今天结案,你要是闲的话,可以过去看看热闹。”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低头看着碗里飘着的那一层油花。湿热的水汽涌进了她的鼻子里,令她的鼻头有些红红的。
“我这次能得救多亏了大家呀。我得请大家吃顿饭,今晚就由我做东,请你们下馆子怎么样?想吃什么随便点!”见她恹恹地,他主动提议道。
谢晋平静无澜的眸子里倒映着碗中飘着的一缕葱花,疑惑道:“你的包袱不是被慈文他们抢走了,钱都没了吗?你哪儿还有钱请我们吃饭?”
“别小看我呀。”慕容磊挑了挑眉,翘起二郎腿,拔下一只脚的靴子,从里面掏出一沓厚厚的钱,拍在石桌上,大声道:“地主家怎么可能没有余粮呢。放心吧,我虽从未行走过江湖,但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早就偷偷藏了一点在鞋里,权当防贼。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慈文老贼被抓了,林捕快说已经在他们身上搜到了我的财物,等案件结束以后就返还给我。”
谢晋捂着鼻子,躲他老远,一脸嫌弃。
“看你似乎挺爱喝鸡汤的,不管是公鸡汤,还是母鸡汤,乌鸡汤,我都让你喝个够。只要你……”他凑了过去,挑出一半来推给她,谄媚道:“告诉我那个漂亮姐姐的喜好,我保证,以后你想吃就有什么。”
漂亮姐姐?谢晋觑着他,原来这呆子看上了沉苏啊。她被他逗乐了,打趣道:“慕容公子,人家可是修仙弟子,修仙懂不懂?要断绝尘缘的。我看你就别打人家的主意了。”
“你少诳我了,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我以前听人家说过,修仙弟子少说也有数万,可到最后真的能飞升的不过尔尔,那些失败了的不还俗还能干嘛?门派又不会养闲人。小爷我在蜀郡富甲一方,富商配美女,那不正好嘛。”
“你这人怎么不盼着点人家好呢。”谢晋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会成功?算了算了,我懒得管你的闲事,我跟她又不熟,她的喜好我怎么知道。她的师兄弟应该比我清楚吧,要找人请教,找别人吧。至于你要请吃饭也别叫我,我累了,要休息。”
她将碗中鸡汤一饮而尽,转身回屋去了。
“对啊,我应该去问问那两个人,顺便去把我丢了的钱要回来。”慕容磊打定主意,便出了门,前去衙门了。
窗外,日光透过薄薄的纸射在床上,照到少女惨白的脸上。杂乱无章的头发散落在一起,她沉沉的睡死过去,连院中之人的关门声都没有听到。包裹被她当枕头枕着,连同着里面的天书一并压在身下。鲶鱼暗自从里面爬了出来,钻进茶壶里,游了数个来回,畅快淋漓。
静谧的四周,仿佛就只剩下鸟雀的啾鸣了。这样安静的午后,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倒让她想起以前还是弟子时,抄写经文睡着以后没有被师父发现的那些日子。那曾经是何等的无忧无虑啊,哪儿像现在这样每天操心都操不完。
少女苍白的面色逐渐回转,增添了一丝血色。她紧绷的双唇也放松开,神态变得轻松多了。在梦里,似乎可以忘记所有的伤痛,暂时舒服一点。
日光扫过她的发梢,脸颊,脖颈,最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出了屋外。
直到日暮西山,晚霞将少女的脸映得红红的,才有人回来,打开房门重进院子里。鲶鱼听到动静,警觉起来。透过茶壶嘴,它见一抹白色身影往房门这边来了。凭那个人的身影判断,他一定不是慕容磊。这个时间点,又会是谁呢。
它继续暗中观察着,见那人站在房门前毫无犹豫地便推门进来了,不像小贼。他雪白的衣袖扫过桌角时,它还以为他想喝杯茶呢,结果他只是俯身弯了腰,探了探少女的额头。
有些烫,她发烧了。沉畔拢了拢她额间的碎发,收回了手,注意到她腰间的绑带处已经有些许血丝渗了出来。额间细密的汗还挂在那里,看来是睡沉了。
他轻轻捏住她的手腕,断了脉,喃喃自语:“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倔强呢,受了伤也不肯说。”
这里又没有旁人,他这话纯粹是自言自语吧,鲶鱼想着。不过,这位飞鸿宫大师兄,平时跟臭丫头交集也不多,怎么会选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来看她呢。难道,他一早便对她十分在意?
他蹲下去,手轻轻放在她受伤的位置,运功发力,将法力源源不断注入到她的体内。而此举在鲶鱼看来也是十分不解,他要救她,为何要趁着她熟睡再来呢?难道想做好事不留名?
“师父,”少女的睫毛频繁闪动着,似是陷入了梦魇:“我一定不会失败,一定不会……”
沉畔微怔,脸上一闪而过的憎恶,随后收回了法力。他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转身离去。
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八成是看上这个臭丫头了吧。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明明之前毫无察觉啊。鲶鱼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交集不多的二人,到底是何时擦出了火花。
待沉畔走远以后,它才从茶壶里爬了出来,跳回到床边。再看时,谢晋腹部的伤和血迹都消失了。这可真是太神奇了,要知道她现在只是一个凡人啊,又受了那样重的伤。它之前都怕她熬不过去,没想到一个金丹期的弟子居然可以用法力给她疗伤。凡人,果然不能小觑。
“咳咳,”谢晋醒转过来。除了喉部有些干痒不怎么舒服以外,腹部的剧痛已经完全消失了。她的精神好多了,如今正是饿醒的,倚着窗爬了起来,顺手推开了窗页,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将夜,明月高悬于空中。她呆呆地望着,不免发出一声感叹:“咦?”
“你醒啦?”鲶鱼攀上了她的肩头,小声提醒道:“你可真是嗜睡,足足四个时辰,那伙儿人估计饭都吃完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血月怎么还在?”谢晋不解。妖不是已经除了吗?这血月怎么还散不了了。
“除了这个,你还觉得哪里异样吗?”鲶鱼瞪着她。
腹部没那么疼了。她摸了摸肚子,惊讶地感觉到简直是一点都不疼了,仿佛没有受过伤一样。怎么会睡了一觉就好了呢。
“在你昏迷的时候,有人来看过你。你猜会是谁?”见她终于有所察觉,鲶鱼也不瞒她了。
谢晋又把窗页合上了,下了床,坐在桌边,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送到嘴边了,才闻到这水味道怪怪的。她又放下了,斜眼看着鲶鱼:“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喝你的洗澡水啊?”
“嘿嘿嘿。”鲶鱼捂住仅剩的一根须子,贼笑道:“一壶茶水嘛,小事,小事。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治好了你的伤?”
“反正不是你。”谢晋趴在桌上,看着桌面上,用手指蘸着茶壶底留下的浅浅水渍,在桌子上勾勾画画。
“我说你这女人真无趣啊。”鲶鱼也跳到了桌上,重新钻回茶壶里洗了个澡。它的声音隔着浅浅的茶壶口,传了出来:“看你处世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你阅历尚浅,成仙的时候或许只是个偶然,因而资历不高,也没有修为大成。我不相信你的尘缘断的干净,一点也不沾染。”
“断的干净如何,断的不干净又如何?师父说过,只要心定,就生不出心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妖辩论这些问题,但如果任由它曲解,她心里会不舒服。
“你以为成了仙的人,就不会有心魔了?呵,年轻人,你早晚会经历那一天的,人生的分岔路还在前面等着你呢。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刚刚来找你的是个穿白衣服的,他趁着所有人不在,偷,偷,来,的。”它故意把这几个字说得很重,意在引起她的注意。
白衣服……谢晋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身影。但她不相信会是他,于是立马又否决了:“你说沉畔?我不信。”
“切,我骗你有用吗?那你说不是他,还有谁能治好你的伤?”
还有谁,谢晋沉默了。她来凡界日子尚浅,跟这些人的交往也都没有过深。之前她一直隐瞒伤势,沉畔又是如何知道她受伤的呢。可若不是他,她的确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难道他真的在她熟睡的时候来过?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你的模样,可不像只认识了几天啊。”鲶鱼啧啧称奇:“你说,你如今夺舍的这个凡人,长得五大三粗的,根本也不符合凡人对于女子的白幼瘦的审美偏好,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瞎胡说什么?”谢晋被它激怒了,捂住茶壶嘴不让它出来,威胁道:“再阴阳怪气,我就去把你炖了补身体!”
“我可没瞎说!臭丫头!他还说了句话哩,被我听见了。他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倔强,受了伤也不肯说。啧啧啧,真是肉麻死了。”
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在悄然苏醒。她感觉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光,而那个人就站在光源的终点朝她挥着手。“他真的这么说?”她有些难以置信。
鲶鱼顶开了茶壶盖,从里面跳了出来,吐了一口茶叶在桌上:“信不信由你。”
前世与沉畔相识,这件事整个世上只剩她自己知道。因为沉畔是要不停遭遇轮回的凡人,他根本不会记得前世之事。可他为什么又会这么说呢。以谢家千金之躯跟他相识不过短短两个月,他们之间交集甚少,缘何他会来救自己呢。
难道他对前世之事还有些许印象?不,不可能。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没有任何一个凡人可以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转世。
百年之前的种种如同走马灯在她眼前浮现——他曾衣不解带照顾久病发烧的她终于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他要上京考取功名,她曾徒步翻了两座大山只为给他送上一双新纳好的鞋;村子被妖魔屠戮,她为了给乡亲们报仇走上修仙之路,拜入冯虚宫门下,成为修仙弟子。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她飞升为仙后,对他之后去了哪里是否成功考上又与何人结下姻亲,都没有再关注。
对她而言,前世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那时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对他芳心暗许是很正常的。后来俩人无果,也是正常的。她早就放下了,甚至在飞升以后的百余年里都不曾想起过这个人。要不是这次历劫,看到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她还真是想不起来这段陈年旧事。
“怎么?这是想起来他是你以前的情人了?”见她有些动容,鲶鱼趁机问道。
“是旧相识没错。”谢晋大大方方承认道:“可是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我跟他并无私情,若是有,恐怕我如今也早入轮回了,应该也不会见到他了。”
“所以我说你尘缘未尽,没说错吧?搞不好你这次来历劫,就有这关情劫。”
听够了它的冷嘲热讽,谢晋抽出天书,打在它脑门上,冷面道:“你那么会算,算没算过你会遇到我这个过不去的劫呢?”
“嘶!”伴随着鲶鱼痛苦地嚎叫,它的脑门上升起了一个红枣大小的丘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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