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529 更新时间:09-02-17 20:02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地在同一时间闪过了聂、韩二人的头脑——“冥王爪”!
那个被江湖人称为许卫天手下最为高深莫测,阴险毒辣的“冥王爪”!
三人只这惊呆间,“冥王爪”已将沈尝君扶到了一边,然后则是一个顶极清脆与英气的声音在聂、韩二人耳边响起了:“大虎刀客,重出江湖,果然身手不凡,英姿未逝。只是不曾想到如今却是刀剑合璧了,难道是要一改独来独往的风格还是……哼!”最后一句却是故意不说出口,由鼻中喷出的一个“哼”字则是暗骂其江郎才尽,宝刀已老,只有借助别人之力尚可逞强了。
“冥王爪”讲话之时,韩钉并未听进去一个字,不是像聂炎那样因为她是女子之身而感到诧异,而是因为那双似曾相识的双眸。
但见“冥王爪”一身黑衣打扮,上身还用黑色丝带束了腰,显得身材更加纤瘦高挑,双手戴了一双黑色皮质手套,自然地垂着,没有任何的姿势却让人不得不感受到来自那双手的威胁与阴森,在任何人的眼中那都会是一双可怕的黑手,但韩钉却仿佛看到了皮手套包裹下的另外一双手。白皙修长,温柔幽韵,那双手让他想到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双手;她的脸被一块黑色的丝巾蒙着,芳容隐约,看不甚清楚,但那双明眸善睐却成了她全身上下唯一在黑暗中闪着光的地方,那双眼在说话间数次停在了韩钉身上,却又每次都迅速将目光收走,好像害怕被她看出什么秘密似的。但那双眼睛里深藏的亲切感却无论如何也逃不过韩钉直摄人心的双眼,因为他在水天一方的伊人也有着这么一双望穿秋水的柔目。
现场沉寂了片刻,似乎所有人都发现了韩钉那双已然燃烧的双眼,“冥王爪”也很意外,一丝隐约狂喜的光华夹着淡淡的悲伤闪过了她的双眼,然后慢慢的黯淡了下去,继而是坚忍,冷冷地开口说道:“聂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一言甫毕双手飞快探出已携着沈尝君往回路去了。
韩钉看着她燕子般轻盈而去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一时间深思恍惚,呆若木鸡。聂炎不知内因,还道他被“冥王爪”暗中下了毒手,也顾不得与“冥王爪”纠缠当即询问韩钉道:“韩兄弟,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韩钉听言回神,自觉失态,连忙掩饰面上的异态,笑道:“没有。大哥多心了,我没事。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江湖甚传的‘冥王爪’竟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子,我还一直道是三四十岁的大男人呢?”聂炎见韩钉神色略现慌张,便觉他心中有事,但既然他不愿道出想必有难言之隐也便假装糊涂,顺着他意应道:“是啊!我也一直以为是个大男人呢。你跟她过了一招,觉得她武功怎样?”
韩钉回忆方才那电火石光的一刹,但觉只手上微微一受力,鬼使神差地便被她化去了这一剑,除了鬼魅他找不出另外的词来形容了,后背心不禁一阵沁凉:“她到底练了什么功夫?”
看着韩钉面上惊现的后怕之形,聂炎也不惊陡然心寒起来,这一战,在所难免,这一战,生死攸关。
随后,待到二人各自都平静了许多韩钉便带着聂炎去了自己的居所歇息过夜。
韩钉的房子建在郊外,乃是自己请来工人搭建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内倒也是有模有样,家具,床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聂炎久疏战阵,今日连战二局,内力,精力消耗着实不少,早有疲意,梳洗完毕后便摸上床一头睡倒。而韩钉心不在焉地上了床之后就更加开始胡思乱想了,眼前看见的,脑中浮现的竟都是那个黑衣女子——“冥王爪”,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忍无可忍,索性爬了起来,转身点了盏油灯,看着它在微风吹动下忽明忽暗,摇摇扑扑,心中不禁想起了那个整天缠着自己要吃棉花糖的小女孩,那个就算练功再累但只要见了自己都会笑得两靥生花的小女孩,那个曾经拉着自己的手说要做自己新娘的小女孩……
天际云卷云舒,庭前花开花落,人海思起思落。十年生死两茫茫,她过的可否安康?
在夕阳西下之际,在烟雨朦胧之中,在洛英缤纷之时,在雪花纷飞之处,她在干什么呢?
一壶漂泊,一盏离愁,一段怀念,一声概叹……而她呢,她又在想什么?
想着想着,两眼更明,头脑愈清,愈发没了睡意,索性转身披了件外衣径自出门去了。
秋日的晚上已饶有凉意,清风拂来,吹得韩钉额上细发轻飞,心中也似一团乱麻,踏着月光倒映下的杂草随意游荡着。
他不知不觉间已来了一月夜湖边处,澄绿的湖水被月光照的波光粼粼,湖边的树枝也似女子一般在微风下迎风摇曳,翩然起舞,惹得湖面更加热闹非凡。
韩钉便这么傻傻地盯着湖面发呆,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只心中喃喃的念叨着什么。
“你真的不该来!”一头黑发,一袭黑衣,正是白天见过的“冥王爪”。
韩钉便是料到了她会出现一般,出了奇的平静,徐徐地回过头道:“你来啦!容容!”
“冥王爪”一听“容容”二字心中猛的一震,与眼前人的幼时回忆也如山洪暴发般涌上了心头,那童时相处时的言笑晏晏,那懵懂无知时的无忌誓言,那情深意动时的握手想看……都像一把把锤子一般紧紧地敲击着她的心灵。自君别后,相思无限,多少次梦中相见,醒来已是泪湿孤枕。但如今昔人重见,心中却再也没有了当初料想时的那份狂喜,她已不是当年的狄容,而是一个许卫天手下唯命是从,立竿见影的杀手,江湖上恶名昭彰,人人畏惧的女魔头——“冥王爪”。
韩钉见她呆立原处,一言不发,只双眼已迷离无光,便向她靠近道:“容容,是你吗?”一只手颤颤悠悠地伸出试着取下她面上黑纱见她一面,但心中却又怕取下后反辱了她的一身清丽与傲气,十分矛盾。
但见黑纱飘落之后,一张清秀绝美的脸庞乍现,依旧是如记忆中的轮廓,不同的却是秀靥更艳,绛唇更娇。
狄容双眸紧盯韩钉,白天那匆匆的一见她已认出了他,但却碍于形势未曾多瞧上一眼,如今独处夜下便是无论如何也要讲他相貌看清,当见到他依旧瘦削骨感的面孔与依旧烂若天星的双目时心中便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他,便是用他那瘦得像寒梅一样的脊背背着自己到处嬉耍。
那时的狄容虽然年幼,但自幼失去父母亲人的她深深知道珍惜幸福与回报幸福的道理。韩钉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倾箱倒箧的宠爱她都知道。其时,她心里早已暗暗发下誓,长大后一定要嫁给这个陪她玩、给她买棉花糖,哄她开心的大哥哥。
但这一切,却都在那一夜之间幻为了泡影。那一夜狄容尚自在梦中思念着这位哥哥,而他却毫无征兆,一言未留地就这般离开了。一走十年,音讯杳无。
记得他离开的第一天狄容还以为他去了远房亲戚家,便去问师父许卫天,不料许卫天龙颜大怒,除了发狠般地督促她练功其他的却什么都没告诉她,也不许她再提韩钉母子的只字。狄容不知发生何事,强忍着悲伤应承了师父,但心中却坚信韩钉会记得自己,会回来找她的。
若知道情人终会归来,若是双方还有一个承诺的话,那么便是等待也是幸福的。但显然狄容这些年来等的并不幸福甚至是痛苦的。
自以为失去了所有的她终日只得沉迷于练功房拼命练功来忘却自身的痛苦。她日夜苦练,然后练就了一双“冥王爪”,爪出见血,爪利如器,爪快似魅。然后便是奉命行事了,只要许卫天下令,便是天王老子她也有能力与胆量将他解决。
不过每一次出行任务前她都会用一方黑布将面目蒙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或许是不想让除了他以外的男人看到他的容颜,或许是怕万一见了他时自己会现出错愕甚至于失望的表情吧!亦或许只是为了不想让别人看见“冥王爪”的真面目而已。
但,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同时她也冰封了自己的心。面上的黑纱举手间就能摘下,但心上的那块呢?
突然,韩钉眼前黑影一晃,那时候他尚沉迷于二人的诸多往事之中,不及回神,一只遮天蔽日的黑爪已然近在喉间咫尺之处。韩钉不及分辨那一爪究竟是何用意,但武者与生俱来的应变能力已使他脚下生风,疾退一步。
“冥王爪”去势不止,一只黑爪便似是拥有了巨大吸力一般,敌退则进,间距似是仍保持着方才之遥。
韩钉双目倏亮,但见狄容面色阴郁,眼神犀利,却只专注于自己的手爪。呵呵,她竟然瞧都未瞧自己一眼,难道她对自己竟恨的如此之深以至于死前的最后一眼也不愿见?或许,她关心的只是这一爪该怎么穿透自己的胸膛?或者要怎样才能更省力,更直接地穿入吧?
这一刻,韩钉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痛,那种感觉就像本以为可以用死亡来解决一切而死亡却像另一个恶魔趁机尽情地折磨自己,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而自己却又欲罢不能。
韩钉没有再后退,任凭“冥王爪”一点一点地触上自己的胸襟,任凭死亡之神一寸一寸地向自己走进,也任凭他们的记忆一片一片地在夜色下展开乃至挥散。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定格,而招数呢?她呢?
“你为什么不躲也不还手?”狄容冰冷而又熟悉的声音夹杂着些许嘶哑问道。而她的“冥王爪”已在触及他衣襟之时迅速收回,事实上,她爪上并未施上一分真力,只是看似凶猛的一记虚招而已。若是韩钉猝然还手的话,那伤的便会是她。
韩钉缓缓缓缓地睁开双眼,那一瞬间的生死一线让他忽然有种洞悉了人生,天地,自然的顿悟,和卸下了一身躯壳还归本性的如释重负之感,忽觉得灵台从未有过如此的清明,心境从未有过如此的宽敞,即便是呼吸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酣畅。他双眼深深深深的吸住了狄容,然后一字一句慎重地说道:“我永远不会躲开你,更不会对你还手。”
狄容亦感觉到来自眼前这位瘦得像首诗,像副画,像枝梅的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柔情与坚毅。若是在往日,她想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接受吧!但在今日这般的情形下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韩钉执意与聂炎为伍,他们之间的结局只能是死亡——非己即他。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永远都不想。”狄容只能冷冰冰地对他讲这一句话,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爱。不是因为不想见,而是因为希望日后能见,所以她能做的也只有“无情”二字而已了。
韩钉呆立原地,许久无语,只痴痴地看着狄容的眼睛,看着她那双写着爱意与恨意,写着不舍与缠绵的眼睛。良久,才道:“我不会离开洛阳的,更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聂炎。”
“你说什么?”狄容勃然起急,“难道你不知道聂炎与你爹的恩怨吗?为什么你一定要淌这趟浑水。”
看到她略显焦急的神色不知怎地韩钉竟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开心,只要有她的关心,这一生纵然就此结束又有何怨?故作轻松地“嘻嘻”一笑,便像当年二人共同闯了祸子之后一般,一副“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一死”的神情道:“聂炎武功并不低,虽然久疏战阵,但老虎终究是老虎,发起狠来还是可以威震山林的。”最后一句“你自己要小心”却是隐去不讲。
狄容听言心中闪过一丝道不清的阴郁难受,咬着嘴唇向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离开聂炎,离开洛阳,否则,我们之间便是死敌。”
“死敌!”呵呵,也许我们之间终究还是逃不开那一劫吧!从那个夜晚我随母亲离开之时,从你变成“冥王爪”之时,从我们今又见面之时……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早已注定了的吧!韩钉心中如千万把刀狂剁一般——刺痛!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但现实无疑更像一把重刃每每在他稍有生活的信心与动力时便在他身上重重划上一刀,每一次都在不同的地方,新伤旧痛,每一寸肌肤都似在撕张一般疼痛欲裂。伤口溃烂了,愈合了,疤却永远挥之不去了,他想将他们撕去但又不能,毕竟那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他能做的只有接受与忍耐。
“死敌也好!但无论我们之间变成什么,我说过的永远不会对你还手的!”韩钉最后一句话便若一枝寒梅一般温柔地、久久地、紧紧地钉在了狄容心上,伤口处还沾着血地疼痛,鼻中闻到的却是寒梅独特的清香之味,便若是他身上的那股味道,淡淡的涩、淡淡的清、淡淡的香。
然后,便有一滴清丽的泪水划过了狄容的脸庞,就落在那个名噪江湖的“冥王爪”前,那个瘦得像首诗,硬的像根竹,傲的像枝梅的男子背影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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