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秋卷  第四十二章 一身还被浮名束(下)

章节字数:2520  更新时间:09-03-11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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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州大水……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了么……”户部尚书杨安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本就苍老的面容明显地憔悴下去,“瞒不下去,自当要报,可真这么报上去,你我不说什么下场,便是……”

    身边年轻的侍郎明齐点了点头:“尚书大人,您也知道这北州的事情是工部和我们一样不作为,可是瞒下去,您能安心么?——如果工部先发制人,我们户部又该怎样呢?”

    “云相。”杨安和抬起头来。

    “端修,北州大水,到何等情状?”云徽清提笔便问。

    “是,仪正你说吧。”明齐垂眼,默默点头:“云相,其实下官也不知该如何说,但是现下已然不是地方官能镇得住的局面……”

    “‘紫微星黯,流民千里’,太常所自不敢相报,六部却不得不为。”云徽清接着写下去,“仪正,知无不言。”

    “是,大人,”明齐深深吸了一口气,“北州之内,潜龙江下游决口,良田被淹没也就不说了,安郡郡守已经一病不起,难以理事,人心惶惶,确实不是虚言,下官僭越一句,‘流民千里’只怕是不远了。”

    “仪正,天下难安,皇上自该深谙此道。隐瞒不报,一时之安,终究无可收拾。”

    “云相,户部不日便联名上书。”杨安和站起身来,“到那时候,希望一切还没有不可收拾便是谢天谢地了。”

    “留步。”云徽清回礼,转身而出。

    ——工部陆千机、礼部江寻,如果他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事情还是可以转机的。但是问题就是,北州的状况究竟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六百里加急!”

    “潜龙江多处决口,已成溃堤之势!”

    御案后,渊泽风握住了手中的玉笔,薄唇抿得极紧:“立刻召集户部、工部相关人等前来。”

    那一句低语冰冷威严,是一个王者的威严镇定,还有愤怒。

    ——若只是潜龙江,他不会如此惊惧,但是,四皇叔说过,沉羽江和潜龙江交汇处,有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不能赌。

    “臣等来迟。”慕容谦益身边,云徽清,带着尚书省所有相关之人,迤逦而入,默默下拜。

    “来迟!一句来迟就足够了么?”渊泽风脸色苍白,“到底怎么回事——有明白的给朕说明白了!”

    慕容谦益排众而出,一撩衣摆便跪,工部侍郎陆千机也跪倒在地,却抢先开口:“皇上,臣……”

    “你们来得是真整齐,真及时——一直等着朕呢么?还是来不及弥补了?”渊泽风笑得极冷,“慕容卿家,您果然是给尚书省带了个好头。”

    云徽清忽然一抬头,拂衣下摆,没有人来得及阻止,她已经直挺挺地跪下去,在金砖上沉闷地发出了回响,面不改色,叩地有容。

    “云先生!”渊泽风这一声百味杂陈,却就是没有冷硬的斥责。

    一行字,不带分毫犹疑:“尚书省上下早知此事,是清一力做主。便有千万事,莫不待明日,请皇上三思后行。”

    这等罪状她居然不顾生死揽到自己头上,究竟是太清楚状况,还是她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周全?

    “云先生,您可知道‘罔上’是多大的罪名?”渊泽风看见云徽清居然跪下来,心头一紧,语气里有些冷了,“六部各司其事,什么事情能怪到云先生头上?”

    “隐瞒不报,粉饰太平,是以大罪。”

    “是因为先生与慕容卿家同居相位,有罪自该同领么?”渊泽风这一句话问得极轻,云徽清却是垂下眼帘:“法不责众,然今日是清一人之罪,自当求责。”

    “不,”慕容谦益抬头,“皇上,云先生身子抱恙,众所皆知,今日得知此事,是以面君请罪,万般不是皆是臣失察之罪,请皇上……”

    “朕不想听你们一个个抢着领这个罪,”渊泽风低下头,眼中闪过极冷的光芒,“六部的不作为,总该到了作为的时候,北州水患到底怎样,明日朝会朕要听结果。”

    “清愿结果。”

    “云先生,您也不用给他们担着,工部侍中——”

    “臣在。”

    “皇上,清僭越。”

    “云先生,”渊泽风眸子里寒光更冷,“您要问什么?”

    云徽清抬头,提笔推过一张纸去:“清敢问吴侍中,可知开国至今,宫中存档奏折共有几何事关河工?”

    跪着的所有人,除了云徽清,几乎都是一愣。

    “三千六百七十三。”

    这样的数目落在纸面,云徽清不待皇帝下旨,漠然起身,袖中掖着的方才还在看的十几张副本纷纷扬扬落下,铺在众人面前冰冷的地上。

    反身下跪:“清愿戴罪下北州平定洪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她知道,这朝堂之上她固然是不曾治理水患,但是若说起来,如今跪在这里的也没有人真正是科班出身,明白治水一道。

    那百十年的折子她一张张看过来,等的不过就是今天。

    只是她心里到底什么心思,不是旁人在那一句话里能够猜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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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谦益坐在床边,窗外惨淡的月光倾泻下来,映着他惨白的脸。

    今日朝会上果然是珞寒被任命为钦差,治水之责,若是成了,自是风光;然而若是败了,只怕会万劫不复。

    他记得今日他对她好言相劝,她默默坐在他面前,嘴唇惨白,容颜静默,手下依旧镇定平稳:“慕容相爷何出此言?清为待罪之身,自该肝脑涂地以报皇上不杀之恩。”

    这句话说得像是局外人,慕容谦益看得几乎无语——云徽清,你真的是有心的么?既然你自己也知道法不责众,就该知道皇上不会拿户部和工部怎样,为什么自己还要往前闯,为什么?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前一日肯与他相携,下一日却对他成了路人,他抱住了她却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暖,到底因为什么她乍暖还寒一般?

    如今北州之事——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对过皇帝,对过所有人。习惯谋定而后动的女人,习惯决断而不是谋划的女人,为什么今时今日要有这样的举动?

    终于打开那一盒若先生交给他的香料,那一日堂上最反对他们的人是若先生,最后亲手交给他这盒香料的人却也是他,他又到底是什么心思?

    那一味香料,气息冷冽,几乎感觉不到刻骨的缠绵,然而他不再想那消瘦得可怕的男子,那个持着扇子对他笑得无比寂寞的中年男子,只是放了一块入面前的香炉。

    夜色渐浓,他静静地独坐焚香,衣料铺在他的面前,细细抚平每一道经纬,染透那样的寒凉。

    ——云珞寒,我明白,那日谋刺,我护不得你,而若是你我携手,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暗箭明枪,单单为你做那样的事情是不够的。

    轩京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们活下去,不是只靠温和。

    我固然不能承诺你更多,因为我们都有放不下的使命,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但是,至少我该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你我未必要携手,如果注定只能各自白头……那我们,也总该认命了吧……

    起身,拢上披风,缓缓走过的庭院依旧精致华美,却在月色下默默凋零。

    府门之外,一驾马车在淡淡的月色里等待着他的到来,细细的雨丝飘下,他抬手撑起一把六十四骨紫竹纸伞,遮住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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