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50 更新时间:21-02-09 13:07
她说走就走,颔首低眉目不斜视,雷厉风行却不显得冷漠无情,也许这也正是她能在老夫人身边待的久的缘故。
中夜月光熹微,雨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
她走后,沐与归未惊动他人,来到后院,透过雕花的窗子,一排房屋唯有最靠东的一间还亮着烛光。
这间院子中,每一位修士都是他的师傅,可真正称得上是他师尊的人,只有那间屋子里的陈清山。
虽然脾气暴躁,不通情理,态度恶劣,能动手绝对不动口,可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路可选。
沐与归走过去,暗道几声得罪,一脚踹上房门。
门还没有全部打开,就听里面一声大吼:“你这小兔崽子,不会用手推门吗?”
声如洪钟,内力必然深厚!
沐与归一只脚还在外面,就听这当头棒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不是他父亲请来的其他修士睡着了,再加上怀里的人等不了明早,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找这位脾气暴躁的师傅。
找他还不如去找亲娘。
沐与归硬着头皮走进来,解释道:“师傅,你看,我这怀里不是抱了人吗。”
沐与归没关门,留意着他师傅的反应,大不了把人扔下,自己跑出去避避风头,躲过怒火再回来。
反正有十二个时辰,他并不怎么着急。
陈清山自然是看见了他怀里抱着的人,只不过被他搅扰,一向火爆的脾气翻涌而上,顺应本能地脱口而出一嗓子骂过去。
沐与归已经做好了挨顿毒打的准备,却见陈清山咬牙切齿地瞥了他一眼,又垂眸看了看他怀里的少年,及他胸口那根蚀骨针,面无表情地冲里屋扬了扬下巴。
得到师傅的特赦,沐与归长出一口气,抱着人溜了进去。
等到他把少年放到床上,陈清山也已跟了过来,火气消了不少,说出的话也能入耳了。
“这人你在哪捡的?”
沐与归规规矩矩地立在一边,道:“三丈涯那捡到的。”
陈清山想到自己与另外几位同道等了他一天,胡子翘了几翘,火气又涨了起来:“合着你今天去那鬼混了?”
沐与归悄无声息地后退两步,笑着搪塞道:“师傅,赶紧救人吧,以后再说我……嗯……就这样。”
陈清山狠狠剜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他,吩咐道:“给他灌下去。”
沐与归忙接过玉瓶,坐到床头扶起那少年,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把药给他喝了下去。
陈清山见时候差不多,将那根针拔了出去,扔在一边,冷冰冰地开口道:“三丈涯山崩了……”
没砸到你吧……
陈清山嘴唇动了动,眼角余光瞥见他肩膀上有点血痕,除此之外连尘土都没染上,就在刚才还抱着人踹门,可见并无大碍,这句话不说也罢。
于是他话风一转道:“你可知这人是谁?”
沐与归一怔,摇头道:“不知。”
说完又补充道:“山不是他炸的。”
陈清山:“……”
他觉得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话风再次转道:“那你就这么抱了他一路?”
沐与归乖乖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啦?”
怎么啦?你说怎么啦?
陈清山满脸糟心地看着他:“这位是何兮山少主,你抱了他一路,这真是……”
他似是在找措辞,双眼喷火地瞪着沐与归,从牙根崩出三个字:“大不敬!”
沐与归:“……”
沐与归满脸无辜地与他师傅大眼瞪小眼。
“师傅,我怎么就大不敬了?”
沐与归现在的感觉是:自己救了蛇,而后被人告知蛇醒来会咬他一口。
所以,蛇会不会反咬一口。
沐与归想着,目光不时往榻上瞥,防止一个不留神,被身边这位身份高贵的何兮山少主砍了。
陈清山道:“何兮山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少主就相当于当今太子,你抱了他一路,肯定撞见不少人吧,你让他面子往哪放。”
沐与归从少主身上移开目光:“师傅,你……是不是想多了……”
陈清山已经不想搭理他,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师傅你去哪里,这……”
他师傅走的很快,转眼已不见人影。
这里是你的房间……
沐与归默默地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转过头打量这位何兮山少主,修真界的太子殿下。
借着烛光凑近一看,这位少主穿的哪里是一袭白衣,分明是一身缟素,吊孝穿的那种。
沐与归打量他片刻,目光又落到那根蚀骨针上,针尖是淬了剧毒的,十二个时辰后可融骨消神。
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留,下手的人真狠……
沐与归忽又想起几个月前,一家人左迁到这里时狼烟纷扰,烽火还没有散尽,战场上、行路旁,死尸遍地,而他们几乎每个人的胸口,都插着这样一根银针。
那场战争打了很久,可真正到沐与归去时已经接近尾声,于是他到的时候,看到的是白面混在朝廷的军队里饮酒赋诗,脚下踩着的是义军的旗……
旗倒兵败,没过几天便以义军溃散告终,随着战事平定,那些尸体也不翼而飞,就像之前从未有过那场战乱般安逸祥和,再过几日,万鬼横行,日夜不散,哀鸿复遍野。
万鬼横行这种事,自是轮不到散修来管的,几家随便派出一二百修士雷厉风行全当了事。
散修与那些延续千年的门派之间,总还是有着偏见的……
所以当那些人雷厉风行转过来寻找沐与归时,沐与归有些诧异。
直到真正动起手来才发觉不是那么回事,那一团团灰黑的虚影就像游动的蚀骨针。
融骨消神。
无轮无回。
天已破晓,但仍是雾蒙蒙的,雨水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渗着雨中花香的空气透过雕花的窗子,煞是好闻。
沐与归倏然回过神,看向榻上的少年。
不知他醒没醒……
却见这位少主睁着眼不知看向何处,沐与归看着他笑了笑,温声道:“少主,怎么样?好些了吗?”
少年垂下眸子摇了摇头,开口却是一阵剧烈咳嗽,瘦弱的肩膀随着咳嗽声一颤一颤的。
许是昨日大悲之下中了毒,又淋了雨,各种因素交叠在一起,体质虚弱染上了风寒。
沐与归试探着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却听他哑着嗓子低声道:“不用叫我少主,叫我容陌璃便好……”
沐与归的手一顿,看来陈清山那老头显然多心了……
“陌璃?”
眼前这位少主刚丧失亲人,为表安慰,沐与归特意省去了姓氏,试探着唤了他几声。
容陌璃应了一声。
声音很轻,清清冷冷的,山泉流水般清冽。
沐与归轻咳一声,想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叫他少主,又恐触及痛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昨日遭人暗算,怕是与这个身份有关。
……
忽听他道:“谢谢你。”
“嗯?”沐与归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容陌璃垂眸又道:“昨天有人设计刺杀我,谢谢你。”
沐与归冲他一笑,透过窗子看了眼外面。
依旧斜风细雨,山色空蒙。
沐与归道:“这几日先留在我这里吧,回头我去找陈清山那老头拿几石药,等病养好再走。”
容陌璃看着他,眸中似有水光闪过,稍纵即逝,不待沐与归看清,容陌璃已垂下了眸子,目光不知飘向何处。
一阵清风吹过,有些凉,近日来一直如此,感染风寒,再受凉便不好了,沐与归有些担心,欲替他盖上被子。
他刚起身,手却被拉住,身后传来清冽的嗓音:“哥哥,我害怕,你不要走好吗?”
沐与归闻言一僵,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纵然贵为一门少主、修真界的太子殿下,可他终究也只是一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少年人,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处处留神戒备,一不小心便遭人毒手。
沐与归心间一软,坐回去反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哥哥不走,哥哥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
容陌璃揣揣不安地看着他,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我好怕昨天那个人来找我。”
沐与归坐到他床头,安慰道:“没事的,有哥哥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感受到握着他的手慢慢放松下来,沐与归又道:“这里是丞相府,层层守卫,外人不能随意进来的。”
容陌璃默默地看着他,一阵清风拂过,凉的他一哆嗦。
沐与归微微一笑,探身抓过放在床尾的被子展开盖在他身上,柔声道:“我刚刚也不是要走,只是担心你受凉,想要替你盖被子。”
容陌璃抓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左右无事,沐与归任他抓着手,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万一我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呢。”
容陌璃抬眼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二人相握的手上:“因为你昨天救过我,我的命是你救的,死在你手上,总比死在无关的人手上要好。”
尚未及冠,便有这样的感悟。
沐与归有些心疼他:“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
外面的房门开了一夜,陈清山在门外徘徊少顷,雨滴打在脸上,凉飕飕的,当他终于决定走进去时,看到的便是沐与归坐在床头,与那位高贵的少主十指相扣。
倚栏凭风,岁月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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