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缘起  11公子心思

章节字数:4461  更新时间:21-03-09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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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说?”朴朔弯起眉眼,不轻不重的扫了李轻饶一眼。白幕理着衣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只茶盖:“你知不知道酒里下得什么药?”

    “知道”朴朔直接笑道:“是春药。”支着额头想了想,“不是李大公子下的药么?”

    李轻饶闻言,手上的动作稍稍一停,眼角留着一丝笑:“哟,你知道呀。”稍稍一顿,漫不经心随口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试试相思锁的药效而已,不想下的多了,差点要了你的小命。”

    “唉,我说饶主子,你怎么这么不安分。”白幕微微一叹,沉吟一笑道,“下的药是相思锁,徐苌楚说这药喝下去,得过一两个时辰才慢慢显出药性来,而且长久难消,非得折腾够了时辰,才能使被下药得人清醒过来。”

    “所以…”朴朔静静望着李轻饶,“你又惹火烧身了?”

    “李大公子又自作自受了。”白幕风清云淡得一笑,“只是奇了,一直巴不得蔑析早死早超生的李大公子居然没有趁人之危,不仅没有把蔑析直接了当的踢进阎罗殿,反而解救他出了火海。”

    抬眸轻掠了李轻饶一眼道:“莫非是我们的李大公子转了性不可?”又一笑,“别说你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你给蔑析下药的次数没有一千次也该有一百次了吧?那不是小人行经?”

    “你已经喜欢上王爷了,轻饶。”朴朔郑重道,“再恨他,也已经没有意义了。”李轻饶把头别在一旁,默默瞧着远处。

    在整个王爷府上,但凡是个活人都知道李轻饶恨叶蔑析,而且恨得不是一星半点就可以蒙混过去,而叶蔑析也是恨李轻饶恨得咬牙切齿,据说李轻饶原本是名供职在皇室内宫的御医之子,只因为他爹连合一名宫妃谋杀了当时恩宠正盛的萧夫人,也就是叶蔑析的亲娘,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让人传了出来,交人查证属实之后,圣上一怒,下令斩了那名胆大包天的宫妃的同时也捎上了李家合家大小。

    当时叶蔑析刚刚过了十六岁的诞辰不久,得知自己的亲娘死讯本就伤悲欲绝,没想到居然是蓄谋已久的谋杀,叶蔑析得知李家上下不日即斩的时候整整一日未合眼。

    第二天日头刚刚爬上三杆时,铜勒驾着辆灰扑扑的马车低调的从后门驶了进来,直奔着颐心殿而去。而车上载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李家炮灰李轻饶李大公子。

    当是时,正值蜩鸣燥耳,颐心殿飞檐之上却落了只黑幽幽的乌鸦一声声聒燥得叫唤着,在闷热得空气里显格外突兀。

    “李公子。”铜勒静静得看着一派安然自若的李轻饶,担忧道,“你可知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喝酒?肯定不是,六王爷恨我李家入骨,恐怕是要留下我,慢慢折磨着玩吧。”李轻饶不在意的一笑,“不知我说的可是对的?”

    “没错,王爷的确打算折磨你,直到你死。”铜勒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知不知道天底下折磨人的手段有多少种?”顿了顿,问道,“你不觉得奇怪我带你来的是王爷的寝殿,而且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王爷的确是请你来喝酒的,只是这酒并不是谁都敢喝,谁都愿意喝的。”

    铜勒觉得李轻饶其实也够倒霉的,自己亲爹犯下罪牵连上他一起赴幽冥,如果断头台上喝上一碗断头酒利利索索死了倒也干净,偏偏他得罪的是叶蔑析,铜勒从小与叶蔑析长大,自是了解他的脾性,眼下瞧着李轻饶一派安然,心里也着实无奈了些,倘若此时李轻饶知道他家主子的心思,不知道他会怎么想,铜勒本着一副菩萨心肠,好心的含糊提点了一句:“顺从些,也少吃些苦。”

    李轻饶困惑的看着铜勒:“什么意思?”

    铜勒犹豫了一会,附其耳边轻轻一语,李轻饶顿时愣住,趁他愣神之际,铜勒推开殿门一缝,将他一把推了进去:“自求多福吧。”

    “等等…”李轻饶清醒过来时,只从闭合的门缝里看着铜勒的身影渐渐远去,伸手刚打开一道门缝,嘭得一声,一只手从侧里伸出来有力的拍住门,接着一个极冷酷的声音在背后缓缓响起:“想上哪?”微微一停,声音里携了丝冷厉,“你以为颐心殿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六王爷,你…”李轻饶警惕得靠在门上,话还未说完便被叶蔑析一指压在唇上,剩下的话全部噎在喉咙里,“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想听,现在无论你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知不知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的听话。”手指轻轻得一下一下摩挲着李轻饶的唇,阴笑道,“我留下你是让你还债的,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消我心头之恨。”手忽然用力抓住李轻饶的头发,直接咬住他的唇瓣,带着报复的疯狂,咬得他满嘴血腥。

    “王爷你…”李轻饶奋力推开叶蔑析,一个侧滚逃离叶蔑析的控制,惊恐得按着起伏的胸口。

    “怎么?铜勒没有告诉你来这是干什么的?”叶蔑析慵懒得靠在门上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什么?李轻饶,难得你们李家能养出你这么美貌的男儿,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我向来喜欢美貌之人想必铜勒已经跟你明说了吧?当然,你还是有所不同的。”摸着下巴冷冷道,“你就是我养在笼子里一只供人赏玩的鸟雀,是件玩物,你的命是我的人也是我的,我让你生你就得生我让你死就得死,比如现在。”

    “非要如此?把我凌迟处以鱼鳞之刑岂不更痛快,更解恨?”李轻饶握紧拳头,愤恨的往地上一砸,“别那么对我,我会恨你的。”

    “你觉得我会在乎?”叶蔑析似乎听到一个极大得笑话,朝李轻饶的方向走了几步,“我知道你只求速死,但是有我在,你是死不了的,你不仅死不了我还会命人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夜夜在我身下承欢,永远也别想翻身,这才是对一个有罪之人最正确的惩罚,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重重道,“断了自杀的念头,除非你想让李氏一族为你陪葬。”

    叶蔑析伸手捏着李轻饶的下巴,细细的瞧了瞧,强调道:“你记住你的身份,你就像是我手掌上的一只烂桃,我高兴了就拿过来咬一口,我若不高兴了就算我把你扔进粪池里也没有人敢多一句嘴,你今后除了用你这副身子取悦我以外还是取悦我,你永远也见不到除了我之外任何人,这就是我给你的惩罚。”

    “李轻饶,这就是你的命,谁也救不了你,认命吧。”叶蔑析拍了拍李轻饶的脸颊,轻叹道:“你恨吧,千不该万不该你李家得罪的是我叶蔑析。”

    李轻饶颓然一笑:“你把我的路封得真够死的,肯定废了不少心思,真是难为你了。”转头盯着床头上的吞云吐雾的瑞兽,缓缓道,“你焚得可是百沫香,我不喜欢,换了吧。”

    叶蔑析定了定起身走到瑞炉旁,拿起一支药匙:“紫漱如何?”

    “有绦魂香吗?”李轻饶木然道,“如果没有绦魂,辟晦也行啊。”凄然笑道,“我全依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王爷若还对我有一点点仁慈,也依我这一次。”

    到了最后,李轻饶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与叶蔑析纠缠不清,只记得心痛到极处的时候,自己在心底一遍一遍恨恨的赌誓:“叶蔑析,你给我记着,记着这一天,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

    李轻饶低垂着眉眼,心不在焉的望着某处,只将手心里的茶杯越握越紧。

    “李大公子。”白幕不动声色的看着李轻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猜他一定又忆起一些伤心的事,而关于李轻饶的事他也多少听闻过,据说当时李轻饶差点死在床上,如果不是徐苌楚,这会儿有没有李轻饶也该是个问号,伸手敲了敲桌沿,关心道:“你脸色不大好,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

    李轻饶刷的一下直接站起来,微一定,头也不回的离开。

    “朴大公子,你一句话就把李大公子的陈年旧伤连皮带肉全给撕了下来,这下够他疼一阵子了。”白幕面无表情的瞧着院门,压低着嗓子沉稳道:“不知道这次他要多长时间才能缓过来。”

    “管他呢。”朴朔漫不经心道,“不把伤口撕开,除除肉里的脓血,伤疤怎么好的快,我这是帮他。”顿了顿,忧心道,“看他这样我心里也不好过。”

    白幕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奇道:“咱们三个里,就属你与蔑析最知心,而他对你也非一般二般的好,你有什么不好过的?”

    朴朔往椅内一仰,欲言又止的犹豫半天,缓缓道:“你有所不知,当年李轻饶颐心殿侍寝一事与我还有些牵扯。”

    “哦…”白幕眉稍一挑,兴致勃勃得托着腮,“看来你知道不少。”

    “何止…”朴朔无力的瞟了眼一旁好奇的文宝,淡淡吩咐道,“去,门口守着去。”文宝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朴朔冷冰冰的目光给吓了回去,不情不愿的挨到院门上,仍努力得支楞着耳朵听他主子说话。

    “当日,铜勒把李轻饶送进颐心殿后同我说了一声,其实在蔑析决定用死囚换李轻饶生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他打得什么主意。”微微一顿,继续道:“蔑析当时恨李轻饶恨得几乎要活吞了他,在这当口上,勒令李轻饶侍寝,明摆着是要折磨他,为了让他少吃些苦,我就在颐心殿的香炉里添了一把相思锁。”

    “什么?”白幕惊了一惊,托着几乎要掉下来的下巴呆了半天,了然道,“难怪你那么直接了当的认定是李大公子呢,原来是因为这个。”想起什么似的道,“他知道这事吗?”

    “大概知道吧。”朴朔不确定道,“他这些年来一直悄悄的给蔑析下药,且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全应在我一个人身上的。”

    朴朔叹了口气,懊恼道,“也怪我,不知道那个药的药性,下多了,差点让他死在颐心殿里,如果不是徐苌楚医术了得,李大公子早跟阎王下棋去了。”接着纠结道,“到现在我还是不清楚他到底是知道这件事还是不知道这件事?”

    “我说呢,那日蔑析伤你伤得那么重,死咬着牙不肯求救,原来是你自己做下的罪孽,你认定是李大公子为了报当日之仇特意给你下的药,所以才以那样的代价还他的债,是不是?”白幕兴灾乐祸道,“真难为你了。”

    “谁说不是呢。”朴朔悲叹一声,拿衣袖遮在脸面上。

    院角种的一丛翠竹里落了只莺莺转转的黄鸟,在枝叶里跳来跳去,晃了一地碎影,窗前的几株挺秀槐树随着浅风轻飘飘撒了几点雪瓣。

    白幕静静默了片刻,迟疑道:“朴大公子,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王府离开叶蔑析?就像李大公子一样,时时刻刻准备着要王爷的命一样,他那么坚持,虽然到了最后还是把自己贴了进去,你呢,大公子,打算就这样呆在这里?”

    “想过,以前想过。”朴朔回忆了一阵,缓缓道,“现在不想了,除非他赶我离开,白幕,我们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们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挽回,而且我已经不知道我离开之后还能干什么。”顿了顿道,“倘若回到当初,白幕,你还会那么义无返顾的坚持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对你对我,还是对李轻饶来说,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当初,况且我们的身份…”圈起手指掩在唇角轻咳了一下,笑道,“怎么,想离开了,如果有人出面替你求情,我想蔑析会放手的。”

    “不是,从我答应跟随他的那刻起我就没打算在离开。”白幕站起身,背对着朴朔,极目望着天际,不紧不慢道,“朴朔,你是知道的,我这病需要许多昂贵的药汤将养着,即使这样,也无法保证我能活的长久,不是这一刻就是在下一刻,一不留神的我就见阎王去了,如今还这般死皮赖脸的活着,也多蒙王爷不弃,未曾因我一副病怏怏的身子而亏怠过我,我左右是要早去的,你与我不同,你还可以选。”白幕郑重道,“你别忘了,王爷他可并非真断袖。”

    恰巧静清院的当归前来寻他主子白幕回房用药,两个人又客气的寒喧几句,朴朔才命文宝代自己送了客,自个仍坐在桃树下的藤椅里默默发神。

    白幕最后一句话不偏不倚得正中了朴朔的要害,也使他忧心忡忡起来,且不说叶蔑析是不是个真断袖,光他贵为王爷的身份也会迫使他为了所谓皇家颜面而娶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入住王府,到那个时候,怎还会有他的一席之地?男子之间的爱恋到底还是镜花水月,作不得真,偏偏他自己一脚陷进去,想脱身,已是迟了。

    树木葱茏,草色清新,雾气缭绕的半山腰上,一座古朴典雅的宫院隐在万倾桃花间,偶现一角,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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