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79 更新时间:21-04-17 09:38
“小兔崽子,你他娘的还知道回来!”
这着实令人欢喜不起来的一句话,顿时将虞辛汜眼前景致的风雅给抹杀了大半。
他眉头一皱,正当人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又一个剑走偏锋,面上以着一种五彩斑斓的样式变幻了个不好意思、又实属难为情的笑容出来。
“你那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模样是想恶心死谁?小兔崽子!”
宋拂春在印象里摆靴挂剑的慈爱形象一去不复返。
“老宋,我这为难又从容的笑表达的那般清楚,你怎的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他边说着,边谄媚极了地跑去宋拂春身旁,将他肩上的草药篓子给接了下来。
“你叫我什么,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
宋拂春胡子一吹,抛下篓子走得那叫一个“两袖清风”。
“叫您干爹,您算是我亲爹行不行。”
虞辛汜又屁颠屁颠追了上去。
说起两人这关系…当年虞家惨被灭满门,虞辛汜他娘拼死护下他一条小命,亏得宋拂春后来赶去将他捡了回来,一养便养了十数载。
倒不是凭空的善意,只是宋拂春同虞辛汜他爹情同手足,当年没能救虞家于水火之中,深感愧疚。
多年来他将歉意悉数偏爱在了虞辛汜身上,照顾他衣食起居、教他剑法学理,待他好的程度,同亲爹所差无几。
虽中间隔着一层血缘关系,但虞辛汜也是真心叫那一声爹。
“别,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混蛋亲儿子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后头有人提着篓子,宋拂春十分惬意,悠哉了几步就一屁股坐在了院中的藤椅上。
“老宋,做人要脸,我是不是方才已经给足你了?”
虞辛汜把篓子放在了院中,走去坐到了宋拂春对面。
“光脸面有个屁用,要不是我身子骨硬朗活得久,死的那天怕是都见不着你人影儿,你个小兔崽子怎么不等我坟头都长草了再回来呢!”
说了半天,他到底是在气虞辛汜近十载都未曾回来看望过他一回。
“我这不是回来了。”
虞辛汜同他倒了杯茶,又十分敬老地递到了宋拂春的手上。
“谁知晓你是为了躲哪家姑娘的风流债、才借巧上我老头子这里来避嫌。”
老头子怨气还大的很,这山间清晨没把他养出一身宁静致远来,倒是致了一副”怨父”模样。
“爹,实话跟您说了吧,儿子欠了钱,没命抵不了,这几日仇家追的紧,这才跑这儿来求您来了,咱二人相依为命多年,不念情理也念个情分,您老若是还有存款,不如先借儿子先抵着。”
虞辛汜双手一伸,装的十分逼真从容。
宋拂春眉头一挑,双手抱着杯茶就在藤椅上闭目养神了,压根儿不带正眼瞧虞辛汜的。
“爹,做人可不能这样不留情面,他日给您养老送终的事儿还算在我头上呢!”虞辛汜腆着脸面使劲儿忽悠。
宋拂春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他一眼,波澜不惊地拆穿他道:
“小兔崽子骗钱来啦?”
“您这当爹的还怀疑儿子的人品?”虞辛汜如同听到了什么悲伤之事,拧着眉头欲要痛哭流涕。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从来的时候我就闻到你身上的一股药味儿,如若真是为钱财追命,你早死外头了。”宋拂春睁开眸子就白了虞辛汜一眼。
“师傅英明神武,徒儿佩服。”
虞辛汜趁机拍马屁,满嘴花腔一点儿没落下,又顺势接过了宋拂春手上的空杯盏,又给他倒了一杯。
“别叫我师傅,说出去丢人。”
老头子双手一抱,似是真的恼了一般,怎的也不接过虞辛汜给他倒的茶水了。
“不说,不说,那您倒是把茶喝了解解气,再怎么也别委屈了您老自己不是。”
他伏着身子,将茶水递到了宋拂春的手上。
老头傲娇地冷哼一声,倒是再没拒绝。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他问。
“不清楚,大抵会久一些。”虞辛汜收起面上玩笑的神情,顿时正经了起来。
宋拂春听他这语气,倒不像是自愿留下来,掀着眼帘又瞧了他两眼,问道:
“既然因故回来了,那现下是不是该把这些年到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彻底交代一番?”
虞辛汜都已经是一个成家立业年纪了,宋拂春自然没必要操太细的心。
只是他自二十岁瞒着宋拂春一个人远走江湖,未曾留下过一纸别书,莫说是所归期限,他就连去向都未曾透露过一个字。
况且,他一走便是铁了心,十载风雨渡去,一封信都不往从小生长的地方寄。
宋拂春也不是没有找过,只不过他退隐江湖数十载,从前攒下的人脉都不方便去麻烦,一个人在漫漫地界总归是大海捞针。
一来二去,只能在访市听些闲谈确认人还活着,久而久之,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随虞辛汜去了。
但毕竟是为人父,还亲自在身边带了十数载,一朝别久哪里有真的放心的下的。
虞辛汜是未曾亲眼瞧见,他回来的那一夜,宋老头躲在外头偷偷抹了几把泪眼,又强忍着酸涩进屋替他挂好了佩剑、摆好了靴子。
诸事做毕,又转到院中饮了几个时辰的茶水,说是饮茶,却未见他往自己杯盏中斟过一回。
后半夜,茶盏凉了个透他才回屋,却也不知晓他是否歇了个好眠。
第二日一大早,他又挑着虞辛汜还未醒来的时候,就背着篓子上山采药去了。
采药是假,躲人才是真。
他也忧心分别十多年的二人再次见面应该说些什么,按理说他这个做长辈的,应该更大度从容一些,但他属实不知晓要如何开口。
直到回来是正面与虞辛汜对上,他才想到一句——“小兔崽子”。
“起初几年我在江湖上混迹,结识了不少义气朋友,也见识了许多人情世故,后几年,机缘巧合之下,我就去了京都的风月楼做了杀手,从最低等级的开始慢慢坐到了镇楼的位置,那之后我就一直呆在风月楼,直到昨日回来。”
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各种缘由虞辛汜没怎么细说,近十载的经历叫他说的这般不拖泥带水,想必也是吃了该吃的苦。
况且,杀手又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做的一行。
宋拂春听完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神情,只是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你是因为什么才选择从江湖人士混迹到做杀手那一行的?”
虞辛汜默了半晌未曾应声,神情不变眸色却沉了几分。
宋拂春睁开眼睛瞧着他垂着的眼帘,忽然心下有些发堵。
他知晓年月易过,也知晓虞辛汜终有一天会在肩上负着责任,可按理说良善之人不该受这么多苦。
命这东西在他幼时便给他看尽了残酷,如今他有幸一条命被宋拂春捡回来,应当是该安安稳稳过个一辈子才是。
至于虞家被灭门的真相,以及还在逍遥自在的小人,那些仇恨没有人要求他去追究。
宋拂春还以为,他一直庇护着他,便可以给他寻常人的日子,但不曾想从小吃过苦的人原来一辈子也逃不开多吃苦的命。
“你若不想说,便不说了——”
“曾有人告诉过我,人心险恶一说在哪里都是一样,虽江湖二字听上去侠义快哉,可水一旦深了,人心照样可以草菅生死,与其终日惶惶,还不如去寻个简单的地方,毕竟…皮肉之伤尚且可以痊愈。”
这些话,只有几句是旁人告诉他的,还有的悉数他亲身琢磨出来的。
宋拂春皱了皱眉川:“你方才迟疑,是在思量往事,还是在计较自己是否也被人心所蒙蔽?”
虽一经别久,尚且也有不能如数倾出的时候,可虞辛汜向来都是个直性子,有些话如若只是一些修悟之得,他断不然犹豫着开口。
“不是计较,只是…有些恍惚。”虞辛汜闪着眸子,有些不愿多提。
他常自诩堪破大半人世,如今却还是因为人心所遮遮掩掩,大抵什么都防备着的代价、也是一经入心难以脱身。
银辰是,他也是,可如若那日拿着刀剑要杀银辰的人是他,他断然不会说出那些狠话的,更不会再回风月楼去。
他想这些,并非在怪银辰,他只是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
“人这一辈子,哪有永远被真心包裹的,还不都是一路磕磕绊绊识人不清,就算你再怎么回避那些虚伪,终有一日,也还是会经历这些。”
也不是人心不可信,只是世事当真无常,人心又从来经不起考验。
虞辛汜大抵是听进去了,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
“我前几日被那风月楼以着莫须有的罪名逐出来了,不仅原定的银子没了,那么多年一起共过生死的兄弟也同我反目成仇,还扬言下回见面一定亲手诛杀我,我这肩上的伤,也是那日同他们对峙时砍的,说起来,如同丧家之犬似的。”
他说的凄凄惨惨戚戚,一副生死有命的模样也实属叫人难过——
“噗嗤!那你还挺可怜的,哈哈哈哈…”
虞辛汜从未见过宋拂春这种、当着面给人家伤口上撒盐、还一副虚伪行径的老人家。
你说他还是他亲自养大的崽嘛?
“不是,您老能不能有些同情心啊!”
“你如今回来捡了半条命应该庆幸才是,我的同情心又不能让你多活几年。”宋老挠了挠脖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
“罢了,早知晓你会是这般。”他不过多作计较了,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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