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394 更新时间：09-06-12 12:25
京都最有名的古玩玉器行，便是清风轩。
我怀抱着那把焦尾古琴，我对所有的人说我是来清风轩修琴。夕萤拉了蓂儿四处闲逛，被京都繁华所吸引，乐不思蜀。
我对店主说，我要见琴师南宫靖，只有他才配为我修琴。店主恭顺地将我迎入密室。我见到了清风轩真正的主人－－南宫靖。
清风轩源出江南叶家，却是云姨一手操纵。这是父亲在锦囊中留给我的。
我将古琴递给南宫靖，他修长的手指抚过琴身，阳光折射入窗棂，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上流转。那一刻，他的表情极为慎重。
他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抬起头，笑容如罂粟般让人窒息。密室内有琴声徐徐响起。那一刻，世界凝滞下来。恍若一袭白衣置身于荒漠中，沙场喋血，戍角悲吟，金戈铁马……琴音微转，又仿如乌江边那一曲慷慨悲壮的四面楚歌……激越处，琴弦断裂。我讶然，不明所里。
他长身站立，削薄的唇勾起邪邪的弧度，他说，“王妃的来意靖明白，叶悠然便是夕萤。这一切，是文蕊指使。”
“那么－－”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坚定道，“告诉云姨，放文蕊自由，我要她带着小然离开。”
曾几何时，仇恨蒙蔽了我的心智。舞影的离歌，有那么深的恨，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毁灭。但现在，至少，悠然是无辜的，我不忍看她重蹈我曾经历的苦楚。
“王妃的话靖自会转达，不过，靖也有一事要告知王妃。”
我沉默不答，只是微微颔首。
“王妃可知，这次西极王率军出征，是去了哪一国？”他清俊的面目竟带有一丝狰狞。心头陡地一惊，居于深府的我对外界实是一无所知，难道？!
他缓缓点头，声音沉郁，“楚军将至伽倻。”
我忽然顿悟，难以言喻的绝望如烈火般灼烧。他临行所言，不仅是为了明如月，也是因为他并未信守承诺放过我的故乡!
我不能再待在这儿，我必须去找楚北辰!
仓皇地退出清风轩，蚀心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最后映入脑海的，是夕萤飞奔而来的身影。
“姐姐，姐姐，你醒了……”朦胧中，依稀听到有人在耳畔欣喜地低唤。心头剧烈的疼痛感早已消失殆尽，我费力地尝试着睁开眼。
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略略偏过头，不去理会她送至我唇边的银匙，轻叹道，“小然，你又何苦救我？”
“你……早就知道？”她的手一颤，几滴药汁溅出，落在她白晰的手背上。
“是。”我点头。
“为什么……”她垂下头，几缕秀发垂下，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良久，她抬起头，大颗的泪珠从眼中落下，“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
我挣扎着起身，靠在床头，疲倦地笑，“我以为，那样，至少可以减轻你的恨。”还有，一开始，我便已盟生死意。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是娘的错，娘什么都告诉我了……娘是爱着爹的，所以她才要千方百计地赶走叶姨……可是，婚后几年，爹一直都没踏入娘的房门半步，娘只是不甘心，她想要报复，所以，她才作贱自己，和不爱的男人生下我……连带着我，也变成了她报复的工具……可是我不怪她……真的……求姐姐也不要怪我娘好吗？……我……”她难过至极，却苦苦压抑着自己，瘦弱的肩微微颤抖。
“小然，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心疼地抱住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她是那么无辜的人，“你身上有着叶家的祖传玉佩吧!爹把它给了你，就等于承认了你的身份。你是爹的女儿，我的妹妹，仅此而已。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小然，离开楚国，离开伽倻，和文姨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她凄然地哭道，“娘……娘在你毒发的第二天，自缢身亡了……”
“娘说她这辈子，只是爱错了。娘说，她希望姐姐能替叶姨原谅她……”
心不断地下沉，沉重得让我透不过气来，悠然哽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抚着她浓密的发丝，眼神空洞地望向虚空，半晌，轻轻叹息，“我想，娘不会怪文姨的……”
握住她瘦弱的肩，我递给她一方丝帕，叹道，“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爹和娘没有错，文姨也没有错，错的，是爱本身。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若真的能不爱，该有多好？
“王妃醒了!”房门轻轻被推开，然后，传来白苏低低的喜悦声，“快去通知菥蓂小姐，王妃醒了!”
一股温馨的感觉油然而起，我浅浅地笑了笑，端起床边的药碗，一气饮下。看着喜不自禁的四位绿衣少女，道，“帮我更衣，我要进宫。”
“姐姐……”一语未尽，菥蓂急如星火地闯了进来，“姐姐醒了!”
顾不上其它，我拉住她的手急促道，“蓂儿，我要见楚北辰，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怎么？”她不解地问，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递过来，“这是楚大哥给我的，可以自由出入禁宫。”
“他连你们都瞒住了么？”我冷笑不止，语气如凝结的霜，“西极王，正率军向伽倻皇城进攻呢!”
房中一片死寂，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小然焦虑而坚定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沉寂，“姐姐，让我随你去!”
“不!”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这次，只能是我去!”
小然，姐姐将你托付给南宫靖。让他，你送回伽倻，回去父亲身边。这也是，身为姐姐的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有了蓂儿出入内禁的金牌，我很快被带到了楚北辰面前。
“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放过伽倻？”生平第一次，我跪倒在他脚下，苦苦哀求。到最后，竟转成了质问。
“你不该成为西极王妃!”他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上空响起，“王弟要的，朕都要；他给的，朕也给得起!”
我剧震，不可置信地抬头，随即垂下眼，轻笑出声，“只要是他的，你都想得到，对吗？王位如此，女人也是如此……所以，你不爱明如月，却依然留给她希望，只因为你算准了云舒会将王位拱手让出……这些，她是知道的吧!她无法承认你的欺骗和利用，所以，以至于韶华之年一夕白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莫测高深的目光，“现在，轮到我了吗？”
“是，但不全是!”他举目望着殿外空旷的庭院，自失一笑，目光如炬地看了过来，眼里的灼热让我胆战心惊，“只有你，是朕真正想得到的!不惜一切，也要得到!”
我看清了高坐于王座上的九五之尊，他身上流露的，是君临天下，睥睨苍生的气概。然，与云舒相比，却少了一分坦然与从容。
“放过伽倻!”我挺直了背脊，决然道，“放过伽倻，我，便如你所愿!”
让我带上虎符与圣旨，亲去阻止这场战争，亲去与他作最后的告别。从此，宫门似海，萧郎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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