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795 更新时间:09-07-08 12:43
浮华一梦,弹指数千年。苏边让睡不着,独自坐在绯情轩的矮墙上遥遥望月,饮不尽的是壶中烈酒。被囚禁在那间石室里的那个人,是何身份无人知晓,苏边让与他相识也不过是个意外。他不敢违逆那个人,在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人便展露出了非人的气势,那是与皓月争辉的气势。
“我怎么会为了一个不熟悉的人,而算计子还呢。”苏边让失笑,神情是温柔与幸福。
在刘椋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幽国复国军对他早已起了戒心,他想着如果能带叶还白离开宫廷,此生再不沾惹宫廷是非。面对许多未知的危险,即使是拥有一身的武艺也未必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苏边让同意与那个人神秘人物合作,是有他的想法。从那人的话语中隐隐可以猜测出,他并非世俗之人,苏边让不禁神往地望向天空,喃喃自语。
这世上真的有天人么?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矮墙之下身形纤细的年轻男子抬眸望向他,皎洁的月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露出不染尘埃的高洁。叶还白轻轻一跃坐在苏边让身侧,散落的长发披在肩上,一件宽大的袍子罩着里面是空无一物的身体,咫尺之距可以看见落在颈上的吻痕。
想起方才的放纵,苏边让笑得无比满足。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仙人?”苏边让揽过清俊男子,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我以为是没有的,只是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再难说这世上没有。”
“如果我说有呢?”叶还白似乎是想起了那三天在洞穴里的日子,露出迷惘之色,“这世上有没有神没人知道,仙人却是有的,他们能够脚踏飞剑御剑飞行,日行万里毫不费力。修为高绝者呼风唤雨,白日飞升也不是传说,更有甚者,破碎虚空,以力证道。”
这些都是那个不知姓名、不知来历的绝艳男子告诉他的,他说在凡人界有无数的人习武,至强之人能够以武入道,活个几百年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叶还白也知道,想要达到那般境界,机缘是断不可少的,也就没有执著于此。听在苏边让的耳里,却是一震,这些话作为苏边让师父的那人怎会没讲,只不过他们把能够御剑飞行的人叫做修真者。
(注:那两个人物是作者另一个构思,修真者这篇只会提到,不会描写,这只是一个关于四角恋的故事。)
“你也见过那类人么?”苏边让不易察觉地叹息一声,“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苏边让没有多说,叶还白也无意询问,两道身影消失在茫茫暗色之处,只留下明月的辉光在普照。尘世间的人总会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自己的追求而疯狂,无上的强大力量足以让渴望强大的人付出一切,苏边让不是圣人,做不到在力量面前毫不动心。那个神秘人物,看透了他的内心,提出收他为徒来换取囚风的下落,只是那把冷邪长剑,又为何要执着于一把剑呢,还是说在那其中隐藏着什么?
世间的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因果循环,轮回有道,一个不经意间犯下的错误,有可能引出无法挽回的结果。
苏边让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只在多年后回首,徒留空叹。
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无数个日月轮回,星移斗转,往事茫茫不可期。天际雁南飞,排云一上千里,只有我在此形单影只。刘椋已下了旨,再有两个时辰就得走了,桌上放着的是一把古琴和流影长剑还有一些银两。罢了罢了,过去的便过去了,还有许多未知要去面对。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将来还要面对些什么,自从遇见刘椋开始,我已经很少再去想自己了,仿佛生命的存在只为他。如今一切都已无法挽回,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将来,我可还有将来?苏边让一直在身旁默默陪着我,这令我感觉好些,只是我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就好像身边的这个人也会随时离我而去。我无法想象如果连他也不在了,自己究竟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
“我们走吧,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苏边让握着我的手,轻声说道。
“是啊,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本就是云泥之别。”我自嘲地一笑,背上琴毅然而去,只有自己才知道心中的万分不舍。七年的纠缠,什么也不剩了,空留一梦相思,前缘逝尽,无所谓好或不好,只影天涯,再也留不下什么缱绻缠绵。自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期。
爱,早已难尽,曾经一生不忘记的誓言,终究是被时光冲刷得干干净净。
不苦,真的不苦,只是觉得空茫一片,失去了所有般。
回头想想,我本就一无所有,何谈失去呢。陌路非罪,罢了罢了,旧时记忆,忘了也好过记得。至少还有一个人在身旁陪着。
繁华京都,漠然地看着周围来往的行人,乱世沧桑,在每个人脸上尽露无遗,到处都可以听到大合军队攻打豳国的消息,甚至还能看见从豳国来逃难的人。马上颠簸的感觉很久不曾感受到,纵马江湖,挥剑豪情,多少年没这样过了。人未老,心却已变得残旧不堪。
“如果大合的军队攻破了豳国,卫国就难保了。”苏边让看着蹲坐在墙角里人们,说道。他们的衣服上破洞不少,只能依稀辨出是豳国的服饰,苏边让继续说道:“卫都离豳国很近,一旦被大合占领豳国,整个卫国就将是大合的囊中之物,倘若围城,卫都的人只能等死。”
我皱眉,问道:“北方离中原千里之遥,直到大合兵临城下才通报,这似乎不合情理,难道边疆驻军没有任何消息吗?”
“边疆驻军叛乱,与大合王子勾结,意图统一天下,这是刘椋的失策。如果我所料不错,三天之内,大合即将攻城,刘椋派去的大军差不多要在七天之后到达,只要能在这之前守住,大合就奈何不得了。”苏边让的目光转向我,有着说不清的沉重,他说:“如果能够召集江湖人士,再找到足以统领他们的人一起对抗大合军队,这场仗必定能够取胜,如果能得到忘白山庄的支持,天下武林都会响应。”
朝他望去,清晰地捕捉到他眼眸中的闪躲,心中一动,我道:“你想说什么?或者说,你瞒了我什么?”
我没有质问的意思,但是我很不高兴,见他默然一声叹息,我又说道:“我已经失去刘椋了,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抱云说你是幽国太子的太傅,但你在刘椋身边七年的时间,幽国人不可能不作怀疑。你若想借用这个机会帮助幽国复国,我帮你便是了,何必如此,你何时变得这么虚伪了。”
不是非要这么尖锐地说这话,我一直以来便没有把他看做是宫廷之人,只是我忘记了,他毕竟是太子太傅,幽国的复国大任他要担起。我想,如果我们情分只能到此,我不会像离开刘椋那样的伤心欲绝,没有人可以取代他,是么。
人离开了,心思却还在那人身上。难述缱绻,萦泪成眠,思绪满腹难收,心愁斩不断。
“忘白山庄的庄主,是囚风。”
我怔然,随即是恼怒:“你知道了什么?”
从来没有忘记当初离开二位师父独闯江湖的理由,想到这,我难掩自己的凄然。我拉住马缰,静静看着苏边让,如果他不能给我回答,我会毫不留恋地策马而去,囚风是我一生的梦魇,如果可以我宁愿此生都不再见他。是的,我恨自己的师弟,他对我做过的事我不会原谅。
“我只知道他是你师弟,也是你的仇敌。”苏边让有些慌乱,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大的反应,我又何尝不是,总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对我的伤害,却被另一个人提及。
“好了,这件事别再提了。”我朝他淡淡叹息,“囚风这人你不了解,找他帮忙只会是与虎谋皮,小心被虎噬。”
我没有再理会他,独自策马而去,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陈年旧事,宛如一个伤疤,谁也不知道再次破开会好得更快还是伤得更重。对于苏边让我并不了解,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坦诚相待,也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爱上他,只是,只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为,以为怎么可能就是真实,就算是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自己的臆测怎么能算数的呢。
这些全部都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我决定要好好地爱自己,再也不要为了别人活着。
回忆,就算再美丽也只是过去,没有人能回到过去。忘记吧,是该忘记了,执着于一件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最终伤了的,也只是自己,明明知道,却为何总是犯下这种错误呢。我笑笑,却还是感觉悲伤。风华被掩埋心底,变成追忆。
透过我的笑容,我感到自己在强装坚强,是什么样的情感融入心底,叫人固执地坚持?又是什么样的情感,即使是受了伤害,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如同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这是爱吗,爱不应该是幸福的么,为何这么痛苦?刘椋,刘椋,你又可知道,没有人能代替你?
好吧,好吧,我该断了曾经,望向眼前。
容我最后一次哭吧,哭过了,就不再想了,陌路非罪,忘了便忘了吧,就不再提了。
年华碎,难相留,何可尽忘愁。
心难解,杯叹谁,无计逍遥游。
烟尘散,流年逝,梧桐染千秋。
残歌尽,斜阳殁,晚月人未休。
情不绝,爱无悔,铃铛咽,此际尽否?
转眼已是京城边郊,马蹄声碎,踏着枯黄的衰草,满目萧瑟之秋。满地是风卷落的枯叶,有着淡淡的腐叶味道飘来,不知何时,已然是深秋了,再过不久就要入冬了。身上的凉意渐甚,我紧了紧单衣,思绪不知飘飞到何处。
依照师弟的本事,他大概已经名满江湖了,囚风执着于武学,也执着于权势地位,一心想建立属于他的天下。苏边让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只怕付出的远比得到的多得多,大战在即,生灵涂炭在所难免,我不是圣人,只求自保,天下人天下事与我无关。
流影长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寒芒似雪,抚摸着剑身,一阵熟悉的感觉从它传来,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这么多年过去了,剑招剑法都忘得差不多了,想要拾回也得花些功夫。苏边让驾着马从后面追上,脸上是一片焦急,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不由得心生愧疚。
“我……”
“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再提他就可以了。”我叹息道,翻身下马,脚下软软的是落下的树叶。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斑驳的印迹,点点光亮照射在身上,暖暖的,驱散了冰凉的秋意。“你查过我什么,我想要和你过一辈子,我是这样想的。”
苦涩的感觉浸染了我的话语,一辈子,多么漫长的时间。所有的热情都已慢慢失去,心老了,经不起如火如荼的爱。
苏边让跳下马,拉着马缰和我并肩走在古道上,他说:“有一个人要我通过你引出囚风,为的是他那把冷邪剑,那个人是我们所说的仙人。”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我长叹一声,不禁回忆起与那个绝代风华的男子在洞穴中呆的三天,“镜渊,一个修魔之人,也是一个痴情人啊!”
他们存在于一个与世俗不相干的世界,那里有着无数脚踏飞剑的修士,即使是修为最低的一个,也能顷刻间斩杀数百人。镜渊和那个男子也是一场孽缘,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一个回眸引得一份悸动,一场痴缠引出一段旷世绝恋。他们是彼此立场相对的生死之敌,却因为种种互生爱慕,两人之间以血凝剑,一把冷邪,一把流影,这就是所谓的天缘么?如果是,我情愿不要。
流影与冷邪双剑是用这二人的精血所炼,剑器有灵,在一场惊天之战中两剑失去了灵性,被封在万剑冢。囚风独闯剑冢,因缘际会得冷邪,我则从凌千烟师父那里继承流影,这是否是宿命中注定逃不脱的劫?
“就算找到了冷邪也无用,流影在我手里,他找不到那个人的。”回想那人说的关于他的往事,我唏嘘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我拽住苏边让,气道:“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我……”
“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若知道流影在我手里也就不会再去找冷邪了。”我笑道,默默在心底叹息,镜渊啊镜渊,若是你知道那人已经不再爱你了,你会否如那个人猜测的那样苦苦纠缠?这世间情到底是何许事物,能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身世未寻便随刘椋入了皇宫,二位师父也不在了,我想拜祭一下他们,我不相信他们死了。”凌千烟和屈无用并列为“南剑北刀”,一身武艺难觅对手,说他身死人手,我断然不信,除非亲眼看到他们的尸骨。“去平阳吧,总会有下落的。”
“嗯,平阳是幽国故地,我可以调动人员查。”
我淡笑摇头,说:“还是别和幽国扯上关系了,你敢保证那些人对你没有戒心么,你若放不下幽国的复国大业,自可先行了结再来找我。”
这么做是逼迫吧,我想。自始至终我都不能明白对于权势为何有那么多人执著于此,师弟是这样,刘椋是这样,如果苏边让依然放不下,哪怕是我孤独一人也会自行离开去找我自己的路。权势地位,古往今来害了多少英雄豪杰,这些人仍然趋之若鹜,可惜,可惜。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边让拉住作势要走的我,略微有了焦急的神色。
“好了,逗你玩呢。”我笑笑,随即正色道:“大合攻打豳国已经是既定的事情了,卫国派去抵御的将士同样不容小觑,这势必是一场苦战。据我所知,有一条要道从豳国直通卫都,随说是易攻难守,但只要在其中埋上大量炸药,趁大合军队度过时引爆,再在军心大乱时攻其不备,大合军队也奈何不了卫国。如今中原割据势力繁多,以卫国为大,幽国若要复国不适宜和卫国争,先要稳住内部。幽国太子难当大任,按照我的话说,你应该拥他为傀儡皇帝,自己掌权。”
“如果我那么做了,你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不是么。”苏边让涩然一笑,“男儿无一不是怀抱远大理想,我也渴望有一天囊括宇内,掌权八方。”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对的。假如有一天他真的那么做了,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不是刘椋,不值得我抛弃向往的自由。自古以来,帝王将相有谁能够把爱全部给一个人,我真的已经受够了。
“我知道你一直还爱着刘椋,你想看他成就一统天下的霸业,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呆在他身边?”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垂下头,不敢去深究他眼眸里的炽热感情,心中满满是惆怅之情,“我很任性,而你总是包容我,我知道。”
四周是一片沉寂,苏边让拥我入怀,小心翼翼的动作如同对待珍宝,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间,淡淡笑了笑。他说:“为了你,一切都值得,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我的命是你给的。从那时起,我只为你而活。”
他说的事情是七年前刘椋和苏边让的一场惊世之斗,幽国太傅与卫国太子,那时的幽国还未被灭国,却已经和卫国交恶。他们二人在秦淮河畔相斗,整整三天,一共二十一场,最终以刘椋险胜一局告终。苏边让被一剑刺中心脏旁的位置,是我求当时交好的蜀中唐门长子唐致远救他,为此,唐致远险些走到散功的地步。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柔柔的话语仿佛是天籁之音,抚平内心一切的不安。
“权势地位,名利纷扰,孵化一世毫无意义,我不希望你也落入俗物的牵扯中。”初见苏边让伊始,他的俯瞰苍生的孤高的气息令我心生敬佩,我愿意结交这样的人。
苏边让轻柔温和的笑容感染了我,心中那片沉重渐渐融化,他捧起我的脸,柔软的唇印上我的,舌在齿间纠缠,炽烈的气息仿佛要将人吞噬。我环紧他的腰,像是害怕他真的离开,深浸于这个吻中,忘了外界所有的忧愁纷扰,只沉浸于他的温柔当中。
我的心很小,容不下太多的东西,一个人,几段情,足够了。
痴痴地守候了那么多年,既然还是有缘无分,那我就放开吧。至少我知道,心里有过刘椋这么个人,就够了。如果可以,剩下的日子我愿与苏边让执手相伴终生。
无际的长空上漂浮着悠悠的白云,风卷起落叶万千,吹拂过衣袖舞动在寂静的树林之中。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注:选自秦观《满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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