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忍凝眸  第八章 楼头残梦五更钟

章节字数:5848  更新时间:09-07-16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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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鞭落在我的身上,倒钩划破尚且细嫩的皮肤,我在哭喊,可是没有人来救我。渐渐的,热意席卷我的身躯,那情动处的快感与痛苦汹涌而来,无论我怎么向挥鞭人恳求,却始终得不到解脱。我已分辨不清自己是谁、身处何地,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涂在钩刺上的强烈媚药开始发作,那种感觉竟好似要将人熔化。热,还有空虚,想要东西来抚慰自己,迫切地渴望得到解脱。

    紧接着是一个人的手在我身上滑动,分不清他是谁,传来的气息很熟悉。我的双眼被蒙住,身体的触感更加敏锐,折磨着每一根神经。

    我惊醒,这才恍然发觉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头发。

    已经有多久没做这个梦了,我还记得最初离开师父的时候,几乎每夜都在重复做着这个噩梦。挥之不去的梦魇仿佛是刻在心头,让我时时刻刻都不忘记他对我的伤害,有没有恨我不知道,只要别再让我的生命中有这个人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一直沉浸于武学之道的师弟对我抱有异样的渴望,而我却全然不觉?印象中最深的,恐怕还是大我三岁的囚风不满又无可奈何地叫我师兄的样子了,如果不是这,我会以为自己从来就没有过亲人。即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师兄弟,也算亲人不是么,正因如此我才会在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仍然不记恨。

    六年了啊,从囚风被师父收为徒弟开始,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像有几年没有再做过这样的梦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底徘徊着不安的感觉。

    窗外天际,东方微白,昏暗的天空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空阔的街道不见人踪,偶尔可以听闻几声鸡鸣。

    昨日我去探查水云居,很显然已经惊动了囚风,他还住在那里,如果他仍然难以忘怀过去,必定会派人调查我,甚至是跟踪。平阳城呆不下去了,照昨天看来,二位师父并不在,茫茫人海,何处去寻?心知自己是找不到他们的,思及此,便不由得一阵惘然。

    什么都找不到了,无论是身世、亲人,茫然无措的感觉如同坠入深渊,我该去做什么,我可以做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

    一个人寂寞的时候,总会去想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那年我十一岁,他十四岁,不爱习武的我抱着一堆宣纸在院子里画画,每一幅画中都是正在练剑的少年囚风。剑舞飞扬,纷乱的落梅飘散,绯色嫣然,交织成唯美的画卷,我细心地描绘那点点梅瓣,连自己也仿佛陷入一个奇妙的境界。书画与琴是我的最爱,为此凌千烟师父没少生气,说我难成大器,每当这时素琴师父就会教训他,一代大侠飘渺剑客最怕的就是素手妙琴了。

    后来画好的画都不见踪影,也不知是遗落在哪里,画上有他,有师父,想来现在若是看到以前的画,定然会失笑吧。

    我将他们当作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亲人,却没料到喜爱的师弟竟会对我有那么扭曲的情感。

    十四岁那年,水云居旁边搬来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和我同年。不曾接近过女孩的我对她有着本能的倾慕,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纯真,可以感染身边的人。她也时常来串门,素琴师父亦是很喜爱她,直想着把我和她凑成一对。

    小丫头的名字样貌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每次来囚风的脸就要黑上几分,素来冷峻的神情也变得更加阴沉。

    囚风长着一张很俊朗的脸,有好几次隔壁街的媒人上门说亲,就连我也没逃过,为这事二位师父没少笑话我们。师弟初次显现他狂傲的一面是在我十四岁那年,那时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了囚风,那人父亲仗着自己是平阳太守的亲戚便威逼利诱,最后还是囚风杀上门去才解决。那一次闹得整个平阳城都知道了,凌千烟师父谢绝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拜师,囚风自己也受了惩罚。

    就像一只小狼尝试了捕猎的快感,这也意味着它将要觉醒,那之后的囚风戾气更甚,频繁地在江湖走动的他犯下了不少杀孽,凌千烟师父差点没有清理门户。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凌千烟师父只好接受了事实,对他说出了那番离经叛道的话。

    他说,追寻的道路不同,要承受的苦难也不同,杀道同样是道,所谓因果,走出这一步便无法再回头,若说已经想好了,就按照心中所想走下去,没有后悔的资格。

    在那之后,有一伙来头不小的武林人士组织围杀囚风,经过一场鏖战,囚风因为佩剑承受不住他的功力断裂,身受重伤。若非我与师父及时赶到,只怕是命丧人手,也使他下定决心独闯万剑冢。

    那些回忆清晰地刻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去回想,可是我仍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与师弟会成为今天这种局面。

    他做了那种事,我仍然想和他恢复到以前的生活,是他自己硬要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令我颇为疑惑的是,恰逢那时二位师父被卷入一场莫须有的纷争当中,迫于无奈他们自行离开,怕牵扯到我们。就在那一个月里,囚风像是疯狂了般地,一夜一夜折磨不休。

    素琴师父是先回来的,她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囚风在侵犯我,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激烈的性爱让我失去了意识。

    后来的事情不用说也知道了,我离开了养育我的师父,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师弟,离开了生活多年的故土,独自一人去找寻自己的身世。又在路途中结识苏边让,之后遇上刘椋,这一切都是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容不得我不想。

    我就这么一个人靠在窗边,望着底下的街道默然出神,连什么时候集市已经开始了都不知道。

    街道对面的露天茶寮里林放端坐着,桌上摆着一杯劣等的茶水,林放看着水怔然无语,不知在想什么。我想起了冷飘雨,她死得实在是蹊跷,且不说死因,光是毫无反抗的迹象就被人废了武功,依照她的身手,非得是熟悉且信任的人。

    就算林放不是杀冷飘雨的凶手,也定然与此有关,他虽然名声远扬,却无法探知真正的心性,这人还是防着比较好。

    我关好了窗户,不再去看他,心中思索着苏边让的事,两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着实让人担忧。我该想到的,苏边让呆在刘椋身边七年,就算其中与幽国复国军保持着联系,也无法排除背叛的可能,只希望复国军中仍然有忠心于他的人,要不然就糟了。

    苏边让应该也知道这些,他应该有把握的。

    但愿如此,希望我的不安不会成真。

    我暂时离开了平阳城,只给客栈掌柜留下一封信,拜托如果苏边让回来了就交给他。水十七的功夫不差,他想隐匿自己的踪迹我是万分发现不了的,囚风不让那些暗卫伤害任何找上水云洞天的人,是想着我终有一天会回去么?看来要寻查师父的踪迹,只能另想他法,首先我想要做的,还是去蜀中唐门找唐致远。

    这些日子江湖盛传蜀中唐门新一代的掌权人唐于凤是如何如何厉害,对唐致远却是缄口不提,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与唐致远交情甚好,难免为他担忧。

    话说唐于凤,乃是唐门诸多子弟中最受人看不起的一个,唐门名副其实的掌权人唐老太太根本不允许他姓唐,是唐致远花了很大功夫才保全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唐于凤是一个风尘女子所生的,素来风流随性的唐静天自己也不知有没有这么个儿子,自小便受人排挤,在唐门中身份尴尬。

    平阳距离渝州算过去也有半月的时间,我在驿站租了辆马车,又请了位车夫便上路了。车夫年纪很小,约摸十七八的模样,在驿站时他四处问人请不请车夫,据说是着急用钱给他的老父亲治病。我见他不惜下跪求人,反而招来别人的嘲讽讥笑,便雇下了他,他说他叫二猫,因为战争的原故从乡下来城里找亲戚,可是他们的远房亲戚早就搬到卫都去了。

    给了他一笔钱之后,自己从宫中带出来的银两也不多了。二猫说要回家一趟,安顿正在生病的老父,我允许了,自己在城门外不远处的茶寮里等他,他会驾着马车来。

    平阳城说不上繁华,可来往的人群也不少,客人坐满了小小的简陋茶棚,细细看会发现这些人都是横练外功的行家,是江湖中人。

    我安静在一旁听他们粗声粗气的谈话,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地喊道:“去他妈的仙霞山庄,都是一群狗娘养的。”

    貌似是为首的人皱眉喝斥道:“住口,怎么说他们也是我们的雇主。”

    在茶寮外面放了一车东西,看那装着的箱子也知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这群人似乎是镖师。我看了一眼那镖头模样的中年男人,他也在警惕地打量我,像是觉察出什么他向我抱拳说道:“这位兄弟风姿雅然,神采不凡,不知道是江湖上哪路豪侠?”

    这人话虽说得有礼,眼眸中的警示之意却不减,看样子似乎是想确认我是否是劫镖的。不过我很好奇,仙霞山庄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大的武林帮派,若说有重要东西也不可能交给这样一群连内力都没有的人护送,还是说他们只是用来混淆视听的?可是这不是太明显了么?

    “阁下过誉了,我只不过是一介散人,哪谈得上豪侠之称。”我朝镖头微微颔首,目光落回到自己面前的茶碗里。

    若有似无的杀气飘散在四周的空气中,我敛了敛神色,转头看向押镖的镖师们,他们全然不觉这变化,依旧在喝茶聊天。我握紧了剑,警惕地望了眼四周,并未发现人影,不知来人究竟有多少,又或许只有一个?他们的目标会是押镖的物品吗?

    驾马车的声音隐隐传来,半大的少年坐在车前赶着马儿朝这边奔来,脏兮兮的小脸笑起来颇显稚嫩。看着毫无顾忌大笑的年轻脸庞,我心中默叹,自己真的是老了,经历了太多,即使才堪堪二十几,却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想自己一生,历经过江湖恩怨、宫廷政变,心不老都难啊。

    罢了罢了,不是说好不再去想的么,怎么又忍不住了。

    我朝少年远远地笑了笑,起身向他走去,这边也在注意着有没有动静。虽然不知道那人是何来头,依我看来却是惹不得的,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杀气,这种人又岂是好惹的。就在刚才,在我感觉到杀气四处打量的时候,气息突然之间隐没无踪,倒是自己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我想如果没有必要,自己还是置身事外比较好。

    二猫拉我上车,我想了想,笑着说:“你还是换个名字吧,二猫,有够难听的。”

    少年傻傻一笑,道:“好啊,我没读过书,你给我起个。”

    我揉了揉束发少年的长发,本就微乱的头发更是蓬松,看他抱怨的神情,我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说:“你姓莫,我就不跟你改了,莫停,就叫莫停吧。”

    将进酒,杯莫停,一醉解千愁,只可惜愁肠已断无由醉啊。我无语一声叹息,又有谁能明白我此刻的复杂心情呢,刘椋啊刘椋,我分不清究竟是什么让我们失去了彼此,共同经历过那么多的世俗纷扰,难道真是情到浓时情转薄么?

    少年听闻自己有了新名字,甚是兴奋与新奇,咯咯笑个不停。那边镖头见我带着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人,像是放下了心来,似乎认为我不像是抢东西的人吧。

    就在此刻,在那镖头对桌的几名镖师突然捂着心口,脸色扭曲,神情甚觉痛苦,显然是中了毒。接着,那镖头模样的中年男人一脸戒备,冲向装着货物的推车,看他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他的手下一个一个都倒在原地,浑身抽搐,有几个当场就没了气息。

    莫停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脸色惨白,我握住他的手,清晰地感觉到他在颤抖。他像是吓呆了的样子,愣愣地看着我,竟说不出话来。

    我微微一笑,安慰道:“没事,闭上眼就好了。”

    我用手挡住莫停的视线,目光落在镖头身上,是他体质特殊还是什么原因,使他没有中毒呢?坐在马车外,我感觉到有人在打量着我们,流影长剑在我手中微微颤动,看来来人是个高手,说不定接下来还要有一场架要打。以我现在那极不纯熟的剑法,想要打赢明显就是活在刀刃上的人,很难。

    一道瘦小的身影闪过,迅捷地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我微微眯起眼,脑海中想起了什么,断定他就是江湖中一个杀手门派的外围成员。

    “无赦”的人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还有不少人。我扫过突然出现将我和莫停围在中间的几个人,他们身穿同样的衣服,大约有十来个,即使是外围的成员也是麻烦的角色,这种情形对我非常不利。领头的对我一抱拳,目光紧紧盯着我,没有先出手的意思,看来只要我不轻举妄动,他们是不会动手的了。

    我知道“无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律不准对任务以外的人出手,除非阻碍到他们的任务。同时也深知,一旦出手,只怕是天涯海角都不放过。

    感觉到莫停稍稍安定下来,我放下了挡住他视线的手,他不是江湖中人,但想来对武学也是十分向往的,乱世之中想要保护自己和家人,只有力量是最重要的,我已经有了教他武功的念头。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觉得他很值得学武,也许是看到他为了自己父亲的病不惜抛弃做人的尊严吧。

    莫停呆愣地看着正在交手的镖头和刺客,明亮的眼眸中满是神往的意味。看那镖头只会外功,却也没想到可以和内功颇深的杀手打个平手,果然人都是不可小觑的。那名刺客年纪不大,眼神中却是少有的冷冽,仿佛一切事情都不在意,只专心于完成他的任务,这副样子令我想起了水十七,是不是所有命运掌握在他人手里的人,都没有自我可言?如果是,那太悲哀了,不为自己而活,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那刺客少年最终还是凭借着内力取胜,外功主要是横练肉体的强硬,可是以他那种水平那怎么可能敌得过内力化气的招式,除非他能真正做到金刚不坏。我看了一眼目光依旧锁在我身上的十几个“无赦”外围成员,无奈说道:“我真的无意插手你们‘无赦’的事,你们能不能别那么紧张,这样我会很不自在的。”

    “这样东西‘无赦’势在必得,请原谅我们的无礼,但这对我们非常重要。”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轻声细语,软玉温香,一双狭长的凤目闪烁着秋波,那目光中的坚定不容忽视,她一定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吧,所以才能这样义无反顾。

    看着刺客少年怀抱着不大的盒子朝这边走来,那女子竟有些激动,眼眶微微湿润,而先前面无表情的少年也是充满希冀的神情。然而,变故陡生,一道剑影掠过眼前,直射向那名少年,悄无声息地,甚至连我也没有反应,他就这么倒下,鲜血隔着布衣漫开,染红了一片。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青衣男子,修长的身形独立于空阔的土地,斗笠遮挡住了他的脸,只能依稀看到微微勾起的嘴角。

    他用清亮的嗓音说道:“阁下真以为青远镖局会做赔本的买卖吗?”

    优雅地抬起手,将握在手中的排箫靠近嘴唇,轻而缓的箫声悠悠传来,我可以清晰地听出从音调中传出的嘲讽的意味。果然,这其中还隐藏着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的身手绝对在我之上,那一剑快到连我也看不清。

    女子望着倒在地上的少年,怨恨地怒视来人,狠声道:“楚云倾,我要你偿命!”

    十几个人向那人围去,莫停看着我,眼睛眨巴眨巴地,满是疑惑不解。我笑了笑,为他这孩子气的动作。

    “你别问我,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江湖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耸肩,对莫停说道,也许是已经见过了,少年的死对他并未有多大的影响,但不适还是有的。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在眼前,我看着他的尸身,临死前不甘与绝望的眼神令我难以平复心中的痛觉,见过那么多的人死,可是每次看见临死前眼神中那种充斥着想要活下去的意味,心还是不可自觉地泛起怜悯。

    如果我也和那些人一样,埋葬在不知何处的青冢之下,会有人为我感到惋惜吗?

    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活着还是好啊,至少活着就有希望,至少我还能去感受到生命的点点滴滴,哪怕是痛苦,至少我还活着。被我杀死的人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因我而死的更是多不胜数,这些年来,看惯了生离死别,看惯了咫尺天涯,为什么自己还是不能做到真正的明悟呢?

    为何还要深陷其中,即使伤了自己也难以回头?

    这是否就是人性,即使到了绝路也不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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