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忍凝眸  第九章 归云一去无踪迹

章节字数:5754  更新时间:09-07-20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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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斗似乎越来越激烈了,那十几名“无赦”的外围成员竟然开始拼上了性命,我清楚地看见青衣男子楚云倾皱了皱眉,颇为不耐,似乎是对这种以命相拼的打法很厌烦。如果说一开始他并没有杀人的意味,那么现在他是彻底动了杀机。我拔出剑,轻身一跃跳了过去,剑影的碰撞间产生激烈的气息流动。

    女子伤得很重,她的手下靠近她,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眼神中闪烁的却是壮士断腕的悲壮。我轻轻一叹,挑开楚云倾的又一剑,说道:“东西你既然已经拿到,何必要下杀手,这么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楚云倾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勾起一抹邪笑,他问:“你可知道这盒子当中放的是什么?”

    我摇头,说:“那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他们的命我保下了。”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对素昧平生的过客这么在乎,若换作以前我定然不会在意他人生死,也许是方才他们望向那个盒子的眼神打动了我冰封已久的心。他们看着它没有贪婪,有的只是一份希冀,仿佛它可以为他们带来无限的希望,就像是临死之人看到生存的勇气般,那么激动、欣愉,又那么悲伤、无奈。

    “你觉得你有那个能力吗?”楚云倾如同看穿了我般,傲慢一笑,道,“如果你能在我手底下过三招,我就放过他们,如果不能,不只是他们,就连你也得付出点代价。”

    沉吟片刻,我道:“可以,你是楚云倾吧,在下叶子还。”

    我没有再用叶还白这个名字,而是改用了我的字,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是觉得也许这样就代表着有个新生吧。新生,真是一个叫人惘然的词,如果无法抛弃过去,换个名字又能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三招,想要在这个人手底下过三招很简单,方才交手的那几下,我已看出他根本不是用剑的人。如同使刀一般,劈、砍,从这点可以看出楚云倾善用的是刀类武器。我凝神戒备,楚云倾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就像是一只猫在看待落入掌心的老鼠那般。年轻的女子站了起来,身上的伤流着猩红的鲜血,怎么看怎么恐怖。

    “叶少侠既然想插手此事,在下理当奉陪,只不过请恕我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就不陪了。”楚云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焦虑不安,频频望着平阳城的方向。我蓦然一惊,竟然将囚风给忘在脑后,子还这个字还是他替我取的,今日之事若传了出去,我对水十七说的那番谎话不就不打自招了么。

    楚云倾的身影闪过,不见了踪迹,我抢先一步在那名女子倒下之前扶住了她,倔强的女子望着尸骨未寒的少年,湿润了眼眶。

    我叫来莫停,他慌忙将受伤的几名“无赦”外围成员扶进茶棚,小小的茶寮里店家一人蜷缩在一张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他见我们更是惊恐万分,作势要跪拜叩首,求我们放他一命。店家是上了年纪的老儿,人越活得久便越不想死,看他那副惊恐的样子,我不由得无声叹息,脑袋又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您这是做什么,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规矩,我们不会伤害您的。”我扶起他,朝莫停微微点头,莫停了解了我的意思,给了老人家一点银两,让他安心。

    一直以来我对钱是一点概念也没有,什么都有人为我安排好,无论是在何时总有刘椋替我安排生活,所以我将身上不多的银两都给了莫停。现在想想,倘若再早些我连离开的念头都不会有吧。

    我曾以为自己会在离别的时刻求他不要走,又或者是他来挽留,只是我们都没有说出口,就这么看着对方相顾无言。那刻起,真的是陌路天涯了吧,不管今后发生了什么,我们只是路人,也许偶然相遇时会坐在一桌把酒畅饮,然后互相笑言以前的往事,再然后,酒醒了就散了。

    店主为我们上完茶后便到后面去了,那几名刺客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创伤药涂抹,草草包扎了事。其中一个男子对我抱拳,说道:“感谢少侠出手相助,这楚云倾是狂侠屈无用的徒弟,少侠能不顾惹上他的后果也要帮助我们,是在令我等感到惭愧。”

    看着一个三十摸样的男人在我面前愧疚垂首,我甚觉异样,但真正让我略感惊讶的是楚云倾竟然是屈无用的徒弟。

    南剑北刀,指的是南方的飘渺剑客凌千烟和北方的狂侠刀客屈无用,这两个人一生并未交过手,但对对方却是慕名已久。我曾听师父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与狂侠刀客一决胜负。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我又得知,楚云倾是屈无用的关门弟子,尽得他的真传,若真要打起来,我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我不禁泛起了庆幸之意,好在没和他交手,若是输了不知楚云倾会玩出什么花样。

    “叶公子可知道为何楚云倾会着急离开?”

    我看了一眼平阳城,沉吟片刻说道:“大概他是不愿意在囚风的地盘上闹事吧。”

    囚风住在平阳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但没人敢上忘白山庄挑衅,我突然想起那两个字,忘白,师弟他是否打算要忘记我了呢?可是既然都这样说了,为何还是做不到呢?这样无边无际的等待,真的就料定我会回来这里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不得不说,他太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还了解。

    “能否告诉我青远镖局这次押镖的物品究竟是什么?”照这人的话说,楚云倾只是因为与青远镖局的二公子交好才答应帮这个忙,竟然需要这么一个大人物为它保驾护航,想必这样东西一定价值连城,“或许我无法替你们从楚云倾手里抢回来,但对你们而言若真是那么重要,我一定相助。”

    初时他们一行人望向那盒子的目光,仿佛就像是看待生命一般重视。

    女子的面色依然苍白,她轻声叹息,望向未知的远方良久,这才道:“那盒子里装的,是天香玉露,是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神药。”

    我一怔,说道:“不可能,这世上根本没有天香玉露。”

    思绪蓦然间回到十几岁的少时年华,我在院落一旁无聊地看囚风练剑,念从心起,随手找来一个汉白玉瓷瓶,装上些许清水,谎称它是能够医治将死之人的秘药。囚风不敢确定,毕竟江湖传言颇多,那时的他还只是初涉江湖,便问我它是什么。我举着瓷瓶,一副得意非凡的模样,说这叫天香玉露,只要是没死透的人都能死而复活。别的本事没有,糊弄起人来我是一套一套的,接着我又编了一段如何找到它的惊险历程。

    很明显,说到后面囚风知道了我是在耍他,不发一语继续练剑,记忆停留在我缠着他让他不要生气的画面。

    那时的韶华年光,到头来,只成为烟云,徒然消散。

    清晰地记得那时正值深冬,我素来身体不好,也就不需要跟着他那样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我记得那日的暖阳落在身上,柔和的气息仿佛是初春的预兆,那么鲜艳、那么美好,以至于现在想起,竟然会不知所措。

    “不,是真的,这东西是从忘白山庄传出来的,谁都知道整个江湖最著名的断指医仙就是忘白山庄的人。”女子摇头,反驳道。

    或许真的是这样,然后用了那个我一时想出来的名字,只是心头的那份不安,一直一直都没有消褪。

    不管如何,我想还是一探究竟为妙。

    “在下叶子还,这位是我的……弟弟,”我指指莫停,顿了一刻后说道,“如果姑娘信得过在下,定然将天香玉露双手奉上。”

    我们都没有说话,他们在考虑我所说的是否属真,如果信了我他们能否得到它。沉默了半晌,还是那名女子回答:“既然都告诉了你盒子里装的东西,便是将你当作了朋友,连清在此谢过公子,其实不瞒你们,我们这次的行动并不是‘无赦’的命令,我们仅仅只是用了它的名号。今日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的,江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几个只怕是会遭到‘无赦’的追杀,连累公子了。”

    听到连清的话,我顿时僵在原地,怎么会忘了呢,江湖中最多的就是传言,叶子还这个名字,囚风不可能不会听到的。

    但愿,只是我多心了,这么多年该放下的已经放下了。

    “连姑娘还是先行养伤比较好,楚云倾的剑法隐含着刀的霸道,那一剑用了真气,只怕剑气会留在体内,还是尽快找个高手替你将剑气除去吧。这点恐怕我做不到,楚云倾的功夫比我要高。”我为自己未能帮上忙感到歉意,连清这么一说缠绕在自己心头的疑惑也解开了,难怪说“无赦”只派了个外围组织抢夺,原来根本就是他们打着第一杀手组织的旗号谋私利,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逃得过“无赦”的追杀。

    “连清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原本我想劫到天香玉露救活弟弟之后,过上隐居的平静生活,看来现在是没办法了。”连清苦涩地看了一眼身旁一个同伴后背背着的已经死去了的少年,“我只想好好安葬他,公子若得到天香玉露,就请在月末时分在即墨街头画上这个符号,我自会与你联络。”

    我接过那张画了一个奇异符号的纸,朝她淡淡点头,跟在我身旁的莫停略有恼色,我报以微笑,说道:“我们走吧,耽误了这么久也该启程了,蜀中路途遥远,有得赶了。”我知道他在恼怒些什么,连清与我素昧平生,却一点也不客气地让我自己去与楚云倾正面交锋,如果换做是以前的我或许会在意,但经历了这么多,该看透的事情也想明白了,他们说到底也是一群弱者。

    莫停略有不甘地看了我一眼,我拉他上了马车,与他一道坐在马车前端赶车。

    一路荒烟漫漫悄无人声,辘辘的木轮留下两道浅辙,踏着少年的口哨回荡天际,纵马江湖,相逢意气,多少次只能在梦里回味这份洒脱。

    “你真的当我是弟弟吗?”蓦地,少年停下了赶车的动作,马儿没了鞭笞慢下了步子,莫停就这么直直地看向我,一双认真的眉眼说不出的执着,“我以为我只是你闲暇时雇下的一个车夫,你真的当我是你弟弟吗?”

    我好笑地看着他,随即被他的那份认真所震慑,我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竟然会令他那么在意。

    莫停见我没有回答,拉了拉马缰让马停下,他扬起一抹淡淡的自嘲笑容:“向我这样的人,你又怎么会在意呢?”

    我轻轻摇头,揉了揉他的头发,含笑说道:“不是,我没有亲人,能有你这么个弟弟很开心,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学武功呢?”

    说到武功,莫停显然是想起了方才那个楚云倾,两眼闪烁着慕羡的意味,他拼命地点头,好像怕晚了我就会反悔一样。这样的他让我不禁惭愧,想当年还是师父硬逼着我学,就是练剑也是糊弄两下,哪像囚风那个武痴沉浸于剑道与杀道。

    “我的剑法不是很熟练,也只能教你基础剑法和步法,余下的你只能自己领悟。”我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只有我知道大概自己会是天下最懒的师父了,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补充说道:“记住一点,剑最重要的,不是剑招与剑法,而是剑意。”

    最后一句我说得极为认真,并且将“剑意”二字着重强调,思绪悠悠,我望向远方的天际,蔚蓝一片令我再一次想起了那个谪仙般的男子:“剑道的最终奥妙,只在于剑意,无论你将剑招使得再流畅,没有剑意,就像是一个人失去了灵魂。”

    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我看看天色,不知不觉已经临近傍晚时分,算上在平阳城外花费的一些时间,都已经一天了。靠着身后的软垫,我淡淡微笑,满心闲适之意,快要入夜了,下个城镇也快到了。

    马车倏地停了下来,我撩开帘子,询问般地看向莫停,他指着前方突然杀出的一群人,颤声道:“怎么办,我们遇上强盗了。”

    含笑走下了马车,我朝那些强盗微微颔首,他们衣着残破不堪,甚至连十来岁的孩子都在里面。细细打量着他们,我发现他们的目光都很呆滞,隐隐还透露着绝望的意味。强盗头子手里的刀指向我,如果不是刀身的斑斑锈迹,我或许会略有失措。

    他们,也是苦难的人。

    我发现自己离开了刘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以前的我帮过刘椋带兵打仗,手上早已是沾满鲜血,哪还会管这些人死活。

    该说什么呢,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果说流泪,是悲伤,那流不出泪,又是什么呢?

    “让路吧,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伤你们。”我淡淡说道,带着冷冽漠然的神情望向他们,即使生逢乱世,又有什么资格打家劫舍?“看你的样子是他们的头,你如果真有这样的本事,还不如去参军,至少这样还能有点钱养家。”

    “呸,他皇帝算个什么东西,卫国凭什么让老子报效。”强盗头子嗔目怒视我,一把锈迹斑斑的刀举到我的面前,惹来莫停一声惊呼。

    我沉下脸来,又看了一眼他,终是一声叹息:“你这样大劫来往商旅又有什么用?我听你的口音是卫国人吧,我能想象得到如今的卫国破落成什么模样,但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国家践踏在他人铁蹄之下?”我手指着北方,沉声道:“在那边,大合虎视眈眈,豳国已经被他们兵临城下,皇帝在力挽狂澜,他是在为了这个国家而战!你们呢?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是不是想自己的故土沦为敌人烧杀抢掠的地盘?”

    “你凭什么说卫武帝是在为国家而战?他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统治!你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

    看着底下一群人全部都是附和的声音,一个个怒目相视,愁苦和沧桑沾染每个人的容颜。强盗头子的刀眼见就要劈落,我以指化剑,硬生生用真气弹开他的刀,禁不起撞击的粗制铁刀立刻断裂掉落,插在地上。

    我仰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落在强盗头子身上,高声喊道:“如果卫武帝不是为了整个国家,他可以割让土地,可以赔款,可以向他们俯首称臣,为什么他要选择和大合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全都噤声,带着复杂的神色看着我,似在等待我接下来的话,“我们中原人士有多少是死在大合的铁蹄之下?想想历史,大合侵占了我们的土地之后做过什么?你们在这里反抗的是一个明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看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茫茫一片的荒原上,只有我消瘦的身形孤傲独立,所有人都以崇敬的目光看着我,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露出惭愧的神色。

    将他们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我在看不见的阴暗处扬起苦涩笑容,我是这么牵挂他,当初离开又有什么意义,陌路残烟,咫尺天涯,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我再一次出声说道:“各位,你们应该拿起你们的武器,但面对的不是自己人,而是大合。卫国百姓如果连自己的国家、连自己的君王都不相信,那它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大合的军队不是无敌的,只要我们反抗,就一定能够获胜!听着,拿起你们的武器,参军上战场杀敌!”

    没有声音回答我,这一刻的时光就这么凝滞,他们用敬畏的目光看我,仿佛在膜拜一个神祇。

    “好!我答应你!”强盗头子红了眼眶,“不就是大合吗,老子拼了也要把他们打回老家去!”

    能够想象吗?紧接着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他们的仇恨眼神,即使是煽动他们情绪的我也感觉到畏惧。可是谁又知道我心里真正的想法呢?我不过是个自私的人,为了所爱的人能够义无反顾地付出,我相信刘椋对我是有情的,只是他的情更多的分给了整个国家。即使我离他甚远,可是心像是跨越了层层阻隔,只停留在他身边,只为他一人付出。

    这就是爱,爱到心痛,爱到绝望,爱到他就是我的天!

    你能感受到吗,我真的很在乎你,刘椋,我要让你看着卫国也有我的一份。

    然后你就不会忘了我了,不能陪在你身边那又怎样,我想要你在看着自己的王国时能想到我,那就足够了。

    微微卷起的秋风划过,吹动了衣袂,吹乱了头发,那飞舞的落叶诉说不尽的是无边秋意,而我思念不尽的,是刘椋给我的点滴。即使不能相守那又怎样,现实有太多太多的无奈,总有那么一份最真诚的感情埋藏在心底,那份感情,足以叫世间万物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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