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鹤鸣九皋

章节字数:3419  更新时间:09-07-24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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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中,代州太守府的主室内仍有亮光。客房外的守卫换了一班继续值夜,虽然不知里面所囚何人,又为何囚于客房而非牢狱,守卫们并不多问,执行命令才是职责。宋宽被囚于此也有些时日,虽然面上不表露,但始终关心郑王现状,是否用兵成功。每每辛弘毅来此探望,则有意无意用言语试探。辛弘毅视他为朋友,也不提防,但有郑王消息必会知会。

    宋宽在代州太守府中虽是软禁之人,偶尔也出得客房在院子里走动,除此则别无他想。是夜,宋宽做了一个噩梦,血光之中远远地看见郑王朝他微微一笑道:“先走一步,珍重!”说完,郑王即渐渐地愈行愈远,剩下一缕清影。宋宽猛然醒转,除了夜色寂寥,再无其他。宋宽一时睡不下,在黑暗中坐着,心中不安愈演愈烈,压抑非常,一时之间胸闷喘不过气来,最后清泪无力地淌下,横陈在脸上,是无限的恐惧和哀伤。

    就在此时,门外有些响动,宋宽收拾心情,警戒起来。披上外衣,移至门边,门外却有个声音在唤:“大人,宋大人!”宋宽却并不答应,门外那声音有些着急道:“大人,我来助你出去。”宋宽听出乃是自己府上的宾客,这才将门打开,只见来人黑衣短打,手握短剑,刺死守卫在地。宋宽道:“先生如何来此?可知郑王殿下如何?”那人道:“此处不宜长谈,请大人随我出去再禀告。”宋宽点头,一路跟着此人出了太守府,一路竟是无人阻拦。府外早就备有马匹,两人骑马翻身上马,策马狂奔而走。

    代州东面有山五台。宋宽和那宾客进得山中,在一处清溪畔稍作停歇,宾客将连日来的事情本末细细说与宋宽。听得郑王已死,悬头城门之上,宋宽直觉浑身冰凉,地陷天崩,心中似被人剜了一刀般疼痛难忍。浑浑噩噩地听那宾客说着今后的安排,睡梦中郑王血红的姿态浮现眼前,那句“珍重”道了一千遍一万遍,原来是永诀。

    宾客看宋宽泪流满面,一愣之下,道:“大人宽心节哀,何不继郑王未完之志。”宋宽用衣袖拭了泪,道:“先生请自谋出路去吧,在下已是谋逆罪人,只求速死,别无他念。”宾客急道:“大人何至于此,岂不白费在下千辛万苦将大人救出来?”宋宽已经闭上眼睛,不在理睬他。宾客自觉无趣,在旁等候了半日,终究不能得宋宽一言,连连叹气,道了告辞而去。

    宋宽一坐便是一日。待黄昏时分听见五台山中传来的佛寺钟声,在山中云雾之间,飘渺无形,涤荡世间浑浊苦痛,宋宽保着一丝清明,弃了马匹,徒步攀上崎岖山路,寻着佛寺而去……

    洛阳

    吴回站在徽安门外看着车队慢慢行进,薛文忠和薛文恭两人站在他后面,中行寂则一人站在旁边,并不与吴回亲近。吴回也没有办法想,自上次两人因为出兵潞州一事不和,中行寂就再也没有给过吴回好脸色看。吴回多次想要修好,无奈中行寂并不领情。

    车队在徽安门停住,车帘挑起,薛文孝和宁厉下车来,薛文孝昔日在洛阳和吴回、中行寂等人也往来密切,特别是吴回,趣味相投。这次见到这两人正是熟门熟路,抱拳上前,道:“雍也、玄真,久违了。”吴回和中行寂答道:“薛少,久违。”吴回又道:“现在应该叫尚书令大人了,哈哈……”薛文孝道:“莫取笑。”然后见到自家两位族兄,薛文孝又与之行了礼。

    薛文孝介绍了宁厉和陈五,各自互揖久仰。薛文孝见中行寂郁郁,吴回报以无奈,心中明了,于是道:“攻玉在车中,先回节度使府再说。”吴回点头。一行人回车骑马往太原城内而去。

    节度使府在承福坊,紧挨着太初宫。将杨山石安置好,薛文孝取出皇帝的敕旨交给吴回,吴回看了一遍,递给中行寂,对薛文孝道:“攻玉来做河阳三城节度使甚好。贾大人被追封郑国公,我即刻差人去潞城迎接棺梓。”中行寂冷笑一声,道:“就由我去。”吴回看了他一眼,叹气道:“如此甚好,玄真就亲去一趟。”

    薛文孝见中行寂走了,才道:“雍也得罪了玄真?”吴回道:“我哪敢去得罪他,只是贾大人之事与他打击太大。”薛文孝道:“这倒是……”两人皆在心头叹息。吴回转了话头,问道:“太原此刻如何?”薛文孝道:“交由公孙忠毅和雷瑀了,晋王被削了亲王封号,贬为蓬莱郡王,往莱州去了。潞州城也夺回来了,只是马元素跑了,不过洛仓的存粮运往太原及河东道诸州也能应付一段时日了。”

    “你来洛阳不只是送陛下的敕旨吧……”吴回问道。薛文孝道:“当然不是,正要去见不处(曹有功字)。”吴回道:“我也很长时日未见到他了,自从你奉命前去长安,他就谢绝交游,任谁都不见,镇日在家养花弄草,弹琴读书。”薛文孝叹道:“不处若是入得朝中也是栋梁之才。”

    宁厉道:“吴大人,我们此来正是要将曹先生说服去长安。陛下也是盼望良久了。”吴回道:“温舒客气,唤雍也就可。”又对薛文孝道:“上次你去长安,他已明确表态不去长安,似他这般如今他又怎会愿意?”薛文孝道:“大凡读书为何?若学不能致用,终究心有余憾,不处所以不愿在朝中乃是贤能择主之心。我若告以今上圣明,总是会答应一二的。”吴回点头道:“但愿如此。今日天色也晏了,就等明日再去他门上造访吧。”薛文孝点头道:“好。”说完就告辞吴回,带宁厉等人去了薛家宅院。

    薛家是有名的大族,对于朝中之人也是礼数周全,又是薛文孝领来的,宁厉和陈五都被妥善安排了饭食住处。薛文孝则去见了家长,也就是薛文孝的祖父,祖孙二人详谈良久。在薛家呆了一晚,大清早吴回就来见薛文孝,一齐去了曹有功住所,宁厉自然也在其列。吴回见陈五也跟来好奇地看了眼,只觉得此人寸步不离宁厉,似是长随护卫一类,气质却又不像,昨日更是听闻宁厉叫他陈将军。正在揣度陈五是什么身份,忽然看见他腰间挂着虎头铜牌,竟是龙武军卫!吴回不禁又打量了宁厉一回,心道皇帝护卫竟然会来护卫此人,想必在皇帝陛下心中有些分量。

    四人一行来到曹有功宅前叩门,有小童出来应门,见识薛文孝立即飞跑回屋内喊道:“先生、先生,薛先生回来了!”吴回调笑道:“好童子,我来此处怎不见有如此待遇,每次必是闭门羹。”四人笑着进了宅内。曹有功单披了件外衣,衣带都未曾系,头发散乱,鞋袜不全地出来迎客,薛文孝笑道:“不处,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三月不见,怎就不堪入目啦?哈哈……”吴回也道:“不处倒真合了倒履相迎啊……”曹有功也不恼,道:“你们等着。”就急匆匆近内室换衣服去了。小童则熟练地将四人引进堂内,奉了茶水。

    不一会,曹有功从内室出来,笑道:“景元,看你如今一本正经,在洛阳的荒唐事情可是少的。”宁厉听了,想到初次见面时薛文孝那披头散发的惊骇模样,憋不住笑出声来。薛文孝埋怨地看了一眼曹有功,曹有功假装未见,理了理苍青色的直裾,跪坐下来,见偷笑的宁厉,问道:“景元,佳人在座,却不介绍与我?”薛文孝道:“疏忽了。宁厉,宁温舒!”曹有功抚掌赞道:“温润如玉,舒展似风,真佳人也。”吴回笑道:“不处好眼力。”宁厉只道:“谬赞。曹先生爽朗洒脱,仙风鹤骨,厉心中钦佩。”

    几人也不客套,曹有功问了这几月间的事情,薛文孝一一说了。曹有功又直指薛文孝此来的目的,薛文孝也具实以告。宁厉道:“先生,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1】先生渊远博学,奈何自弃荒野。而今天子求贤为佐,以易世道,先生怀才得道,正可相辅。圣人言,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2】先生处无道之世可致死不变,现今有道之世,怎可珠玉弃于渊?”曹有功道:“国有道,不变塞焉,若说我志向并不在出仕,如何不是强哉矫?且圣人也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3】,温舒也并非乐于混迹朝中之人,为何还要强我入朝?”宁厉默然,薛文孝正要补救,宁厉却道:“厉并非不欲,只是不喜。凡事若按一己之喜乐,弃弘扬道义而不顾,任凭小人当国,奸佞当道,虽欲隐也不可得。”曹有功又道:“以温舒所言,国无道,不可隐,三温舒先前一说目下国有道,何解?”宁厉抱拳道:“国有道,赖先生之辅!”

    薛文孝也在一旁道:“不处,你若要归隐,何必让自己名声远播?四月之前,我出洛阳,又何必唱鳳兮之歌?”曹有功不语,薛文孝接着道:“你若怀疑陛下求贤之心,我当为你引见一面。”吴回道:“良臣择主而辅。既能见得陛下一面,不处你还有何犹豫?”曹有功思量过后,终道:“也好,且去长安一回。”

    【1】 语出《论语》,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意思是:不做官是不对的。长幼间的关系是不可能废弃的;君臣间的关系怎么能废弃呢?想要自身清白,却破坏了根本的君臣伦理关系。君子做官,只是为了实行君臣之义的。至于道的行不通,早就知道了。

    【2】 语出《中庸》,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

    【3】 语出《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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