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957 更新时间:09-07-16 22:19
之前用膳,夏长盈突然坚持要喝酒,素衣公子拦也拦不住,只好任她饮了几杯。到了这会儿,她整个儿蜷在红木雕花欗椅上,两臂环膝,小脸红扑扑的,枕在膝头,一对眸子却湿漉漉的,愣望着底厅什么地方,转也不转。
夜渐渐深了,栖风楼内,勾连云纹十二支银烛台,一座挨着一座,根根蜡烛火光流丽。
底厅里明如白昼,丝竹阵阵,歌舞升平。
素衣公子闲靠在夏长盈身后,她默默,他也不做声,只痴痴呆呆地,一会儿怜,一会儿恨,一会儿笑,一对眼睛尽偷觑向她。
突然,夏长盈倏地站起身来,急匆匆地抬脚就往外走。
素衣公子见状,面色一紧,赶忙跟着她站起来,着急地问:
“怎么啦?”
夏长盈正在神游中,素衣公子突然发声,惊得她一跳,反应过来后,又恼又烦,含糊嗔道:
“我能有什么事儿?快去快回好看云姐姐跳舞!”
素衣公子立时明白过来,她要去如厕,面色顿然一潮。好在夏长盈一面跳脚,一面往外去了,也没正眼瞧他。他重新坐下来,只觉得浑身都臊了,两耳中雷声轰鸣不断,一个人待在里间,还觉得不自在。那么大的地方,竟没有一处不生刺,弄得他连手脚也放不妥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端起茶盏来,才总算镇定了一些,便竭力凝神,一口、一口小嘬,仿佛那茶汤是琼浆玉露,怎么喝也喝不够。
夏长盈转出雅间,快步走上回廊,心里担心错过云锦的舞蹈,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来。正走得欢,不想,走廊一侧,隔壁雅间的门扇突然拉开,一个彪形大汉莽撞地大步迈出来,乍见到她,也不刹脚,直直撞过来。
夏长盈一惊,等到想起来要避让,肩臂早撞上那人胸膛。身子向侧一飞,就要歪倒。正当此时,那彪汉嘴角一扯,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拦腰箍住。眼前一花,夏长盈被他狠狠按在身上,隔着几层衣衫,也能感觉到他块块肌肉硬如磐石,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走廊一侧,素衣公子那边,守在雅间门口的两名侍卫一直注视着夏长盈,十分尽责。此刻,见出了状况,两人早一齐飞身冲了过来。
这边,夏长盈拼命揪住彪汉的衣襟,从他臂间挣脱出来,不怒斥他无理莽撞,不多谢他出手相助,只本能地横眉睨视他,一对清澈的眼眸里漾着说不出的反感。
然而,视线才刚刚触及那人的脸,他身上的血腥味就愈发蒸腾无忌,浓烈得有如实质,顺着她的呼吸堵向鼻腔咽喉,一丝一丝犹如穿在针上,狠狠刺向她的司神经络。
赶忙屏住呼吸,夏长盈连连后退。
那双鹰眼凶残阴鸷,目光如垢,看向什么,什么就仿佛成了他的,可以任他随意污毁。云形疤痕触目惊心,应该是烫伤,坑坑洼洼的表皮看上去又恶心又狰狞。并且,那疤痕的位置在左脸,让人立刻联想,那里是否曾经是一片刺青,转而联想到“刺配”两字。
斜睨不知不觉转为警视,反感更是无以复加,一双瞳仁堪堪放大,带了点委屈,夏长盈再往后退,一心想离开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见夏长盈不断退缩,两名侍卫挺身而出挡在她身前,敌视彪汉,剑拔弩张。
空气中某种东西一触即发。
谁知彪汉竟毫不以为意,鹰眸一转,突然嘿嘿笑起来,浑身抖动,顷刻将他周围的空气震成碎屑。云状疤痕爬在他脸上颤蠕,分外不怀好意。他抬脚离开,走了几步,又顿住,慢慢转回身,如垢目光恣意磨向夏长盈,嘴角一扯。
毫无预兆地,一股寒意由夏长盈的脚底板窜起来,顺着脊梁骨呼啸冲上她头顶,令她浑身毛发倒竖,一颗心揪到嗓子眼儿。那目光意味太浓,包含着狡佞、贪婪,还有邪恶、阴鸷,还有狠厉、嗜血,还有许多许多她说不上来的东西。留郡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他看起来就是专干杀人越货勾当的那种人!
定在廊上,静待那彪汉拐进走廊尽头的乍巷子里,再也看不见了,夏长盈慢慢放开呼吸。空气里,仍嫌有洗不去的血腥味儿,令人作呕。
怎么办,那彪汉八成也是去如厕的,如果她现在过去,岂不是又要与他照面?
恼烦地转过身,夏长盈请侍卫们回去雅间门口站岗。两名侍卫十分犹疑,不放心地对看一眼,向回走时,一步三回头。
孰料,夏长盈一副闲逛的姿态,尽跟在他们身后,也往回走。等到侍卫们站好了,她鸦青身影倏地翩向一名侍卫身侧,八角章鱼般贴在门上,两手紧紧管住衣摆。
两名侍卫忍不住互看一眼,明白过来,眸中皆浮起笑意。
很快,那彪汉果然又从乍巷子里拐出来,走回隔壁雅间里去,还是步步地动山摇。
夏长盈更加紧密地贴向格子门扇,差点将门扇挤开,跌进门里去。又静等了片刻,走廊上的震动堪堪平息。夏长盈长舒一口气,从侍卫身后跳出来,整理好衣衫,若无其事、风度翩翩地往走廊尽头去。才走到隔壁雅间门口,已不能镇定自如,猛然跳起来,飞一般地翩向窄巷。
两名侍卫目送她的背影,见到此番情境,不由再次对看,忍俊不禁。
从窄巷子里出来,夏长盈仍旧忍不住飞身往回跑,如同背后有鬼在追着她一般,只盼着早点回到雅间里去。正跑得心急,经过走廊倒数第三间雅间门前,阴差阳错地,这间雅间的门也突然拉开,一名英武不凡的青年公子,一身黛色儒服,疾步走出来。
这位公子反应倒快,急急地刹住脚。不过,夏长盈自己认错雅间,以为那彪汉又出来了,一时情急,左脚绊住右脚,直直向前翩倒。鸦青衣袖,翻飞扬起,再慌半分,只怕她就会管不住自己,惊声尖叫出来。
这一回真个是天旋地转,黛衣公子躬身一把揽向夏长盈肩头,直身将臂一收,抓着肩膀把她提起来站好。惊吓之上,又添巨疼,他那哪里是人的手,简直就是钢钎铁钳!夏长盈再顾不得什么,抬起胳膊,就捋衣袖。捋了一半,突然想起来,伤在肩上,袖子捋不了那么高。于是,又呼地甩下袖子,抖着嘴唇,怨恨地瞪向黛衣公子。
黛衣公子见状,也不知道自己乍然出门,惊吓她在前;一时情急,弄伤她在后,还奇怪,自己明明出手助了她一回,怎么她不但不感激,反而像被他欺负了似地?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只道是礼多人不怪,而且军令在身也不方便与人纠缠,于是赶忙向她揖礼:
“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小公子恕罪!”
声音沉悦如筝,朗朗正气。
夏长盈虚惊一场,站在回廊上,又恨又疼,冷汗也下来了,只咬着牙帮拼命苦忍,说不出话来。黛衣公子看起来英武有礼,胸怀大度,可是,她瞪了他老半天,他竟毫无愧色,一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瞪他。
生平第一次,夏长盈心里有了抓狂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在同鸡讲鸭、对牛弹琴,他虽然主动赔礼,却更像是被她逼地,一点诚意也没有。想着,她的目光更加汹恨,间或一转,又分外憋屈。良久,终于无可奈何地垂下小脸,小嘴撅到天上去,抬袖向他摆手,请他不用放在心上。
不知何时,黛衣公子身后,走出来另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公子,一身青色儒服,姿态更加爽落。这位公子默默站在门首,细细看了夏长盈许久,眉头渐渐敛起来,待到松开,眼睛里面藏着试探,不动声色地搭腔:
“小公子好生眼熟,莫非在哪里见过?”
夏长盈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恨没处撒,听见黛衣公子的同伙儿来搭讪,再忍不住,偏头斜睇向他,咬牙恨道:
“好笑,我会认识你们这种人?金玉其外!”
言辞再尖利不过,却字字含着委屈,犹如赌气。说完,将头一昂,冷哼一声,翘头翘尾地走了。一副完全没有见过他们两人的模样。
青衣公子目送她远去,见她走得步步生风,一派风流,便将心里的疑虑打消了去,转过脸来取笑黛衣公子:
“你把人家怎么啦,这么不客气地骂你?!”
“我没怎么呀,还扶了他一把呢!”黛衣公子气愤地横一眼夏长盈的背影,“早知道他不知感恩,就不扶他,凭他摔个狗啃泥!”
青衣公子听黛衣公子这么一说,立刻笑得再直不起身来:
“果然是块木头,怪不得他说你!你没见他疼得嘴唇直抖?你下手怎么老是没轻没重。我看,他还不如摔个狗啃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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