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255 更新时间:23-02-21 09:42
墨青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父亲对他的谆谆教导,母亲爱抚时的温声细语,还有明眸皓齿的许长河。
在虞城县的点点滴滴排山倒海涌入脑海。
紧接着眼前的一切都被一箭湮灭,只剩他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惶惶徘徊。
墨青席惊醒,身体恢复知觉,当即痛得呻吟。
姜悬的脸倒着伸入视线之中:“哪里痛?”
墨青席缓慢回答:“左边……肩膀。”
姜悬颔首:“那就没事了。”
墨青席还感觉到手背被什么东西压着,偏头一看,是许长河的脑袋。
他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在泥巴地里摸爬滚打过,脸颊红肿,还留着鲜明的巴掌印,手背上还多了一个红彤彤血痂,后颈扎着一根针。
“他不肯睡,许长川让我想想办法。”姜悬说:“刚安分半个时辰。”
“那就让他再睡会儿吧。”墨青席不舍得把他弄醒。
姜悬给他倒水:“本来你能醒得更快,只是箭伤引发大出血,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虚弱,不然就能像许长河,靠自身化解,毫无症状。”
墨青席愣住:“长河怎么了?”
姜悬懒得多说,挤出两个字:“殉情。”
墨青席:“……”
“你们吃过一种化毒丹。”姜悬顿了顿:“很多。”
墨青席思索良久,想到了狄雁喂的那些苦到难以下咽的“泥丸”。
“都是年份至少上百的药材,药效能维持很久。”姜悬告诉他:“且只针对剧毒,不影响伤病时的用药,这是其它长效化毒解毒的丹药极难避免的一点,它能做到,可见珍贵。”
而他们居然还能当饭似的吃了足量。
“机缘巧合。”墨青席含糊过去,又看了眼许长河:“这件事不要和长河说,我怕他吃饱了撑的去试毒。”
这小子干得出来。
姜悬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没有用上的蛇还得放回山里,圣平帝经此一事,更加坚信上天有好生之德。
待到时辰差不多,姜悬把针拔了。
许长河很快揉着眼睛醒来,抬头就看到倚着两个枕头坐起来喝药的墨青席,欣喜万分:“青席!!”
“咳。”墨青席呛了下:“你小点声。”
姜悬整整两天没睡,正趴在堆满药材的桌上阖眼休息。
许长河爬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你没事啦?”
“嗯。”墨青席放下药碗:“听说你去抓蛇了。”
“毒蛇不好抓,速度太快了。”许长河难过道:“结果我一条都没能为你抓来。”
“你不懂技巧,抓不到很正常。”如果不是知道化毒丹的作用还在,墨青席肯定是要骂上一两句的:“也得顾着自己的安危,脸怎么回事?”
许长河回答:“他们都说你没救了,我不想你一个人上路。”
墨青席在他没受伤的那侧脸颊上拍了拍:“该打。”
“但我们都还活着。”许长河两眼亮晶晶:“你说这是不是江湖传闻里的百毒不侵?我回头找点毒药再试试。”
“……”墨青席给气笑了:“亏你想的出来。”
许长河和他额头相抵,双唇贴合,只是浅尝辄止的一吻,就让他热泪滚汤。
墨青席微微仰起头,唇谷点在许长河的鼻尖,轻擦过去:“你馊了。”
许长河忙抬起袖子闻了闻身上,从山里带回来的脏污混在一起,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味儿了。
“我去洗一下。”许长河红着脸,手脚并用爬下床:“你躺好,我马上回来!”
墨青席等他风风火火跑出去,才冷汗直淋地躺下。
真的太疼了。
……
许长河抓着水瓢往身上泼着冰凉的清水。
他撑在木桶边沿,每一下都在与自己置气般凶狠决绝。
刻意放缓的脚步声让他警觉地停下了动作:“谁?!”
钟司九的脑袋小心翼翼探进来,讪笑回答:“我。”
许长河丢了水瓢,用毛巾擦身,披上衣服:“什么事?”
钟司九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事,好好的春猎,演变成现在这样,大家都没心思玩乐,更没有人去管他。
戒严之后众人更是不得随意走动,钟司九实在没地方去,正巧晃悠到许长河帐前,便顺带问了句:“墨青席还好吧?”
他和墨青席没什么交情,但昨日那阵仗着实给他吓到了。
许长河审视着钟司九:“已经醒了。”
钟司九点点头:“那就好。”
许长河忽而问:“前天晚上,亥时末,你在哪里?”
钟司九想了想:“和几个皇子还有世家子弟喝酒,他们在聊墨青席赢了太子殿下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钟司九才后知后觉:“你怀疑我伤的墨青席?!”
许长河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问一下,对了,具体都有谁你还记得吗?”
“珂王殿下、八、十、十一三个皇子,还有张项、陈将军……”钟司九掰着手指头数,最后报了一串许长河并不相熟的世家子弟的名字。
那些人既没有月黑风高远距射杀的本事,也没有猎场行刺的胆量。
许长河单拎出了几个可能的:“珂王殿下、张项,他们中途有离开过吗?”
陈小将军是玉曼公主的表兄,且为人刚正,许长河不想在明面上质疑他。
“喝了快两个时辰,肯定得去放水啊,我们都出去过。”钟司九道:“珂王殿下和张项各离开过一次吧,不到半盏茶就回来了,而且距离墨青席被射伤,有小半个时辰。”
许长河陷入沉思。
“长河。”钟司九被他的凝重表情吓到:“你堂哥已经在查这事儿了,圣上拨了不少好手保护他呢,这事怪渗人的,搞不好第二个就是你,查案固然重要,但犯不着搭上命吧。”
许长河看他一眼:“知道圣上为什么加派人手保护我哥吗?”
钟司九理所当然:“怕刺客报复他啊。”
“如果一开始的目标是青席,刺客的目标已经完成,便不会再露出马脚。”许长河道:“亥时末巡营交班,那一箭算准了时机,穿营而过,绝非偶然,刺客又如何料到青席会在那个时候从营帐里出来?”
钟司九逐渐睁大眼睛:“你是说墨青席是被误伤的?”
“如果不是青席过来,我哥转身挪步,那一箭就钉他心口上了。”
“不是……”钟司九到这里就听不明白了:“可是刺客怎么就知道你们那个时候在角落里啊?”
许长河瞳孔骤缩,短剑毫不迟疑抵上了钟司九的咽喉,面沉如水:“你怎么知道是在角落?”
钟司九下意识捂嘴,但许长河毫不迟疑抬刃,吓得他闭眼坦白:“我去解手,看到你堂哥揪着你的耳朵走到隐蔽的地方,以为你又闯了什么祸,就凑过去听了一两句……”
他越说越小声,还悄悄眯开一只眼睛去看许长河的脸色。
许长河收了剑:“你当时在场,所以珂王和张项有没有离开过第二次,你根本不知道。”
钟司九告诉他:“看到墨青席中箭,我直接尿裤子里了,之后场面乱七八糟的,我爬回去把裤子换了,现在还塞床底下呢,你不信可以去搜。”
许长河:“……不用。”
钟司九娇生惯养,连弓都拿不动,更不用说射箭。
“早知道今年就不来凑热闹了,又是白骨又是刺杀的。”钟司九万分后悔:“回去之后家里肯定又要小题大做一番。”
许长河神情阴郁地系着发带:“在事情明了之前,把你看到听到的都烂在肚子里。”
钟司九撇嘴:“我又不喜欢说人闲话。”
他好歹也是许长河拐了十八个弯的表哥,又很是珍惜两人之间浅薄的情谊,自然不会透漏。
许长河这才缓和了态度:“要是我哥来问,你如实答,不用隐瞒。”
“知道了。”钟司九不至于在正事上拎不清。
许长河把自己捯饬清爽,拍了拍脸,换回那一副墨青席喜欢的明媚少年模样,绕过钟司九往外走去。
钟司九蓦地喊住他:“长河,你真的想好了吗?京城盛行男风十数年,你可以喜欢墨青席,既然你爹和你哥没有反对,那许家也可以养他,为什么非要离开?”
“钟司九。”许长河郑重其事地告知:“他不是男宠,是我要携手共度余生的人,我们拜过宗祠,百年之后,我们会合葬一处,共赴来生。”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迈步向前。
钟司九说不出话。
情字横竖撇点十一划,他写得出字形,却品不出字意。
……
案发现场那一滩血迹,部分渗入土壤,部分留在了草叶上,色泽深沉。
许长河本想快速走过,却还是被它够勾去了视线,死死盯着。
他脑中不断切换着那一箭射来的角度、猎场所有营帐的位置、巡营兵将的步伐、许长川的站位、墨青席奋不顾身的那一拽……
他走到墨青席中箭之地,眼前站着愚钝不知的自己。
场景如同是颠来倒去的葫芦,将万象混淆,真假难辨。
许长河睁着眼倒地的瞬间,漆黑夜幕下,破风声堪堪落入耳畔。
所有的景象都随风散去,徒留朗朗乾坤。
“长河!”
倾倒的视野里,许长川着急忙慌奔来:“你怎么了?”
玉曼公主就在他身边保驾护航,飞身落至许长河面前,把他扶起来检查:“没伤没病,好端端的别吓人啊。”
许长川到他跟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许长河一把抓住:“哥,那根毒箭是不是在你那儿?”
“是。”许长川答完,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干什么?”
“箭身上有擦痕。”许长河过目不忘,他记得很清楚:“两侧都有,箭尾修剪过,用于提高精准。”
许长川凝神附和:“没错。”
玉曼公主惊愕:“那不是……”
“不是弓箭。”许长河坚定道:“是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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