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04 更新时间:23-02-22 09:17
弓箭和弩箭,区别最大的地方就在于射程。
长弓可追数百丈,但弩箭若拉开一定距离,威力大减,再遇着夜风,准头尽失。
许长川转身的同时箭矢擦肩而过,也就是说那箭原来是从他的正面射过来,若是弩箭,那地方没遮没挡的,行凶者早就被发现了。
墨青席刚从鬼门关回来,本该静养,只是刺客还未落网,闹得人心惶惶,为期二十天的春猎也在圣平帝决意下提前收场。
一旦拔营启程,案发现场遗留的一些重要线索就难以保留。
形势迫在眉睫,墨青席深知其中道理,愿意配合验伤。
姜悬准备好了缓痛的药,待起效后,才让他坐起身。
许长川让其他人都退到帐外守着。
许长河这才好明目张胆地让墨青席靠在他怀里,给他宽衣解带。
“为了保持清醒,我减弱了药力,可能还是会疼。”姜悬把干净的麻布叠好,递到墨青席嘴边:“你可以咬着这个。”
墨青席阖眼咬住。
箭头钉进了肩胛骨,姜悬拔箭的时候就知道有多深了。
染血的布条在床边一圈圈堆起,水盆很快红得发黑。
墨青席闷哼一声,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许长河抱紧他,不住地吻在他发间,无声安慰。
“是短距平射。”姜悬迅速道出结论,同时仔细处理墨青席的伤:“射出这支箭的人,当时架弩的位置起码和他的肩膀是一条直线。”
墨青席吐掉了嘴里的布,虚弱道:“前后……两支箭。”
“你先别说话。”许长川看着他淌了半身的血,不由揪心,“长河与我讲了,你抓着他像右侧按倒,如果是擦过我的那支箭,你即便中箭,伤口也会有斜角,所以是在那一瞬间,有人埋伏在附近,朝正在倒下的你,发射弩箭。”
无星无月的黑夜,许长川转身,只能看到,墨青席拉着许长河躲避的动作,两人一起倒下,他的目光全数落在墨青席左肩的那支箭上,根本注意不到有一支箭穿入了黑暗里。
刺客至少两人,或巧合或团伙——
第一人瞄准了许长川,弓箭离弦,但墨青席的到来致使这一箭落空;
第二人见机行事,在墨青席失衡的状态下,发射了弩箭;
故而许长河会在倒地的刹那,听到一箭破空而来的声响。
顺利止血后,姜悬换了盆水,要给墨青席擦身,许长河义不容辞揽下了这活。
于是多余的两人退出帐外。
玉曼公主忙问:“怎么样?”
“前后确实两支箭。”许长川颔首道:“用弩的那人,就在营中。”
玉曼公主立马道:“我这就去禀告父皇。”
……
“还疼吗?”
许长河望着两手的血水,不由自主颤抖着。
“吃过药,没那么疼。”墨青席伸手抓住他的指尖:“别怕。”
“我只要一放空,就满脑子都是你中箭的样子,越是不想看到就越是不停地想起来,一遍又一遍。”许长河捂住脑袋:“我怀疑了所有人,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他们没有动机,但是我心里就是怀疑了他们,从满儿姐到钟司九我都怀疑了,我是不是很过分?”
“合理猜想、冷静推论、付诸实践,证明他们的清白,并不是什么坏事。”墨青席没有力气,每一个字都是低声细语,却在许长河心中落下堪比定海神针的分量:“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能通过微乎其微的细节,还原案发过程,哪怕是自己的视线盲区都能在之后补足。
其实在初遇良弓时就已经展露一隅了。
许长河的空间洞察能力远超常人,连墨青席都自愧不如。
“弓弩的数量管控严禁,少一弓一弩,乃至一箭都会留下痕迹,圣上会派人去清点核查,调走弓弩之人,只要还在营中,就不难查到。”
墨青席安抚着许长河的手背,忽的勾起他的小指,轻轻捏了捏。
许长河的注意力被这个动作吸引过去:“是有什么深意吗?”
墨青席中箭后,也做了类似这样的动作。
“是我娘临走前为了哄我开心……”墨青席温吞解释:“她说,死前勾了谁的手指头,下辈子,就能再见到。”
许长河闻声落泪:“到我这儿你连哄都不哄了是吗?”
“现在补上。”墨青席疼得唇色发白还得哄人:“希望下辈子再相遇,你还是许长河。”
还是千恩万宠里长大、明净通透的许长河。
而他不想再做父母双亡、孤苦伶仃、阴郁寡淡的墨青席了。
许长河喝了半碗水,低头渡给墨青席。
……
营地这边条件简陋,晚上更深露中不便于伤势恢复。
圣平帝从玉曼公主口中得知了墨青席性命无碍,并已经清醒,询问了姜悬,得知可以谨慎挪动后,就命人把他抬到行宫里。
这样也方便探望。
圣平帝知道许长河在墨青席屋里照料,没有多想,大半夜睡不着就溜达过去了。
琅轩因为山中多蚊虫,被咬了两口,挠着脖子开窗透气顺便赏月,却见他爹径直往墨青席住的厢房去了,吓得连忙跳窗出去抄近道。
他翻过院墙,要避开岗哨,就得上屋顶。
琅轩助跑之后踩着廊柱跃上屋檐。
谁曾想有个神经病好死不死在这对月小酌。
珂王摇了摇酒壶:“五弟要不也来一杯?”
“……”
流年不利。
琅轩在心里嘀咕完,奔走屋脊,毫不避讳地窜了下去。
珂王好笑道:“这是急着去偷人么。”
琅轩要是听到,肯定折要回来跟他吵个天翻地覆。
墨青席房中灯火通明。
他疼得睡不着,许长河摆了棋盘,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
琅轩从窗户撞进来,吓得许长河差点大喊有刺客。
“是我。”琅轩揉着撞疼的额角道:“父皇过来了。”
许长河莫名其妙:“他过来就过来呗,我们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谁知道你会不会干啊。”琅轩道:“这么晚了,他不一定会敲门,说不定就在门口站一站,要是跟我一样听到你胡言乱语,你俩还要脑袋吗?”
话音刚落,就听圣平帝叩门道:“长河,朕来看看墨青席。”
“……”
许长河瞪着琅轩,磨牙磨得像是要把他嚼碎吞了。
墨青席放下棋谱,叹声道:“殿下要是不好解释,就躲一下吧。”
琅轩一咕噜滚进了床底。
许长河气得往那边虚踢了一脚才去开门:“这么晚了,圣上还不休息?”
圣平帝摆摆手:“出了这么些事,哪里睡的着。”
墨青席倚在床头,想起身,却被呵斥:“别动!”
“……”正要开口的圣平帝看了眼许长河,眉梢轻挑,却也没说什么。
许长河若无其事道:“你都伤成这样了,圣上会体恤的,大晚上的行什么礼。”
圣平帝笑着点点头:“长河说的在理,伤愈之前这些虚礼就免了。”
墨青席尽量让自己倚得端正些。
许长河搬来凳子给圣平帝,乖巧奉茶。
圣平帝坐下来,看了眼棋盘:“你会下棋?”
墨青席答:“略懂。”
每次听人将这种客套话都觉得很做作,许长河在旁抿嘴忍笑。
圣平帝欣然道:“那便来一盘,你不用动手,让长河代劳。”
许长河瞥了眼床底:“……好。”
圣平帝也没把墨青席的“略懂”当真。
你来我往,黑白两条巨龙悍然对峙。
墨青席杀伐果断,没给圣平帝迂回的机会,一子斩下龙头。
圣平帝输得心服口服。
许长河全程心不在焉,看到圣平帝认输才愣了下:“赢了啊?”
“许远和许承棋艺不凡。”圣平帝数落他:“你在家就光顾着闯祸了是吧。”
许长河浑然不怕,嬉皮笑脸道:“我坐不住,圣上您又不是不知道。”
圣平帝的目光又转回棋盘:“是一局好棋啊。”
墨青席谦逊道:“圣上过奖。”
“但下得有些急躁了。”圣平帝慧眼如炬:“就好像不想朕在此久留似的。”
许长河连忙插科打诨:“他伤口疼,不宜久坐,圣上你要是棋瘾犯了,随便揪个儿子起来,陪你下到天亮都行。”
“既如此,就好好休息吧。”圣平帝起身,余光扫了眼床下:“别聊得太晚。”
许长河欢送他出门,耳朵贴门上听了好一会儿,说道:“走远了。”
琅轩灰头土脸从床底下爬出来。
墨青席歉然道:“委屈殿下了。”
许长河一脸嫌弃:“是他自己多管闲事。”
“我再管你我是狗。”琅轩走到窗边,一条腿跨了出去。
“你不就是属狗的嘛。”
琅轩一脚踩空,摔到外头去了。
墨青席拿起棋谱打了下许长河:“你也是狗!还不去扶?”
许长河走到窗边看了眼,琅轩已经窜上对面的屋檐,朝他倒竖大拇指。
“国舅爷教他武功傍身,哪里摔得坏。”许长河把窗关好,嘴里咕哝着:“没事找事。”
没事找事的琅轩回到住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房门外又传来圣平帝的声音——
“琅轩,睡了吗?”
他皇祖母的。
睡了!
琅轩抹了把脸,平复心情,过去开门:“父皇何事?”
月色皓白,映得琅轩下颚与鬓发处的灰尘一览无余。
圣平帝笑容慈爱道:“这几日不太平,晚上睡不着,想来看看你。”
你不睡就让别人也甭睡是吧。
琅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侧过身请圣平帝进屋。
那个贴身的小太监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琅轩就再也没叫人近身伺候,与许长河一样,都是按着寝食时辰来人侍奉。
待他点灯之后,圣平帝道:“朕很久没下棋了。”
明明才下过,还一败涂地。
琅轩识趣地把棋盘搬出来:“儿臣也许久未向父皇讨教棋艺了。”
下了七八手,圣平帝才抬眼看他:“长进不少。”
琅轩一手垫着下巴,一手从容落子:“是父皇让着儿臣。”
圣平帝看着蜿蜒交织的黑白棋子:“倒不是让着,就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
自古君心难测。
圣平帝说话时而直快时而兜转。
琅轩习以为常地琢磨起来。
年纪大记性不好和下棋有什么关系?
他要记什么东西?
棋么,可是他们又不是在复盘……
琅轩手里的黑子啪嗒一声落在了一个自取灭亡的角落上。
这盘棋不就是刚才圣平帝和墨青席的对局吗?!
圣平帝只是变换了其中一两手。
因为是许长河代为落子,所以墨青席的每一手,琅轩都听了进去,下意识记住落子顺序,反映在了这张棋盘上。
“累了就早点睡吧。”圣平帝在琅轩头上揉了一把:“你还能长个儿呢。”
琅轩窘得抬不起头,应声宛若蚊音:“……嗯。”
圣平帝心情大好,扬长而去。
琅轩枯坐半晌,最终气急败坏掀了棋盘。
个老狐狸!
作者闲话:
圣平帝: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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