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9章:冲冠一怒

章节字数:3393  更新时间:23-03-13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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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先生带着沈虞城出现在许长河生辰宴的那一刻起,墨青席心中就有了猜疑——余先生来京城的目的并不单纯。

    然而自入京以来,险象迭生,案情层出不穷,桩桩件件惊心动魄。

    能分出心思来琢磨老师的意图,余先生反倒有些欣慰。

    “我是个行将就木之人。”余先生从容道:“回顾此生,一事无成,无颜见故人。”

    许长河听许承讲过余先生的生平事迹,所以知道他的“一事无成”只是一种谦虚客套的说辞。

    虞城县第一讼师怎么可能一事无成!

    墨青席明白余先生是想查清林丰的死因,了却遗憾。

    “老师。”墨青席恭敬道:“学生愿助您一臂之力。”

    余先生波澜不惊望着他,当初收下墨青席,确实不止动了恻隐之心。

    虞城县于墨青席说是一口清浅的水塘,总有一天,他要游向更为宽阔的江河湖海,乘着浪涛舒展羽翼。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墨青席在猎场走过一回鬼门关,那一箭几乎要了他的命,养到如今都没能恢复如初。

    余先生有时也会自责与自省。

    前路荆棘密布,不知道多少汹涌暗流埋伏脚下,墨青席年纪轻轻,稍有不慎就会被他葬送掉。

    余先生风轻云淡地一笑,摇了摇头:“你只要恪尽职守,做好本分之事即可。”

    墨青席坐得端正:“是。”

    喝完茶,两人携手离开。

    “余先生像个隐世高人。”许长河手舞足蹈笔划着:“就是那种坐在深山竹林里以天下为棋的老神仙。”

    墨青席总能被他天真烂漫的话逗笑。

    回到院子,月色正好。

    许长河勾着墨青席的指尖,将他抵在石桌前亲了又亲。

    “还想看你弹琴。”许长河说:“不过高山流水我品不出来。”

    墨青席心领神会,附在他耳边呢喃细语:“鸾凤和鸣,想听吗?”

    许长河顿觉口干舌燥,面红耳赤点了点头。

    墨青席屈指在他脑门上一弹:“下回再说,我累了。”

    许长河摸着眉心,咬唇不甘:“青席!”

    墨青席置若罔闻进了屋。

    ……

    在墨青席养伤期间,他手头的事务都是交由另两位书吏处理,他们任劳任怨,担下了苦活累活。

    为人处世要讲情面,也就是所谓的人情世故,故而他们开口要墨青席请客吃酒,他没有推辞,与许长川说明了情况。

    许长川表示理解,回去转告许长河,让他在家安心用过饭再去接人。

    原先定好的郝记酒馆人满为患。

    于是弯弯绕绕,他们进了一间门面辉煌的酒楼。

    墨青席并不介意被宰一顿,面不改色让他们随便点酒菜。

    因为变换了地点,墨青席惦记着许长河会出来找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走神,账就给别人买走了。

    酒楼的伙计戴着一张笑脸来请他们去楼上的雅间。

    无功不受禄,这顿饭钱得还。

    但是伙计不肯代收墨青席的银子,搓着手等得满头大汗。

    两个同僚云里雾里:

    “要不……见见?”

    “楼上是什么人?”

    伙计擦汗道:“几个公子哥儿。”

    一听就不是善茬。

    他们进门的时候钟司九筷子都要惊掉了。

    张项刚才点的“乐子”居然是三个大理寺小吏?!

    其中还有墨青席!

    不不不,不对!

    钟司九今天没喝几口,脑子还清醒着,立马想通,张项就是冲着墨青席来的。

    “这不来了?”张项朝他们举杯:“三位小大人,幸会。”

    瞧这架势,鸿门宴啊!

    墨青席本就站在最末位,可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小厮把门一关,身后便再无退路。

    张项膝头还伏着一个罗裙铺地的姑娘,低眉顺眼着为他斟酒。

    他命人摆上席位,招呼他们坐下。

    这一屋子都是世家公子,谁都得罪不起。

    张项拍手道:“上酒。”

    来伺候的姑娘连头发丝都是香的,墨青席的看着那俩同僚逐渐沉沦的样子,默默叹息。

    墨青席拒了娇滴滴送来酒杯的姑娘。

    张项戏谑道:“看来这酒不合墨公子的胃口。”

    墨青席态度冷硬:“张公子的酒,卑职喝不来。”

    他没给张项半分好脸色,这酒会是张项做东,当即便有人说他不识抬举。

    “墨公子得圣上赏识,眼界自然高不可攀。”张项往后一仰:“只是今日不能让你乘兴而归,就是我招待不周了。”

    说完,张项招了招手,刚才被墨青席推拒的姑娘过去,跪下来,以一种令墨青席熟悉又不悦的姿态,叼着酒杯喝下那壶受冷落美酒。

    侍酒的姑娘穿得本就单薄,纱衣浸透酒水,勾勒出妙曼的曲线。

    她被烈酒呛得面颊绯红,又换了一壶新的,去给墨青席倒上。

    墨青席无动于衷,她只得回到张项身边,重复刚才的动作。

    等这姑娘彻底醉倒,张项将她掀到一旁,示意伺候自己的那个过去倒酒。

    墨青席盯着张项,指节发白,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桌角掰下来。

    张项笑容和善:“看来这一杯,墨公子还是不满意。”

    姑娘往回走去,娇柔下跪,墨青席闭上眼……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新来的就是不会伺候人。”张项打完觉得手疼,“你送的酒人家都不喝,还回来做什么?”

    墨青席站起来,都没看那俩个已经昏了头的同僚,径直往外走去。

    小厮拦住了墨青席。

    啪。

    又是一巴掌。

    少顷,墨青席感觉自己的裤腿被轻轻拉扯了一下。

    方才侍酒的姑娘衣不蔽体,浑身颤抖,磕头赔罪:“奴家伺候不当,让公子扫兴了。”

    墨青席不方便碰她,只是淡淡道:“你起来。”

    她退到一旁,墨青席坐回去,喝了一杯冷酒。

    钟司九见势不妙,立马捂着肚子借口遁走。

    许长河你快来啊!张项不做人了!

    墨青席知道这酒有问题,冰冷刺激,喝下去之后五脏六腑都像是烧起来似的,会上瘾,只有一杯接着一杯才能麻痹灼痛。

    屋子里的谈笑声变得嘈杂,本来不过寥寥几人,忽然间像是被放大到数十人乃至数百人,吵得他头疼欲裂。

    墨青席逐渐看不清眼前的酒杯,只是麻木地吞咽着。

    “公子。”有人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奴家给你宽衣吧。”

    她的手放在了墨青席的腰带上。

    墨青席像是被烫了一下,瞬间惊醒,手脚并用远离这具柔若无骨的躯体。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拔的剑。

    总之将人吓退之后,墨青席握着短剑艰难起身。

    张项过去扶他:“这佩剑倒是眼熟,许长河身上貌似也有一把。”

    “别碰我。”墨青席瞪了他一眼:“走开。”

    被烈酒熏染得泛红发软的皮相,像是润过温酒的玉。

    张项夺了他的剑,将墨青席按下去,“墨公子醉了,歇会儿再走。”

    墨青席徒手握住了剑刃:“还我!”

    张项皱眉:“你疯了?”

    墨青席看着掌心里的血,明明是热的,可是他却浑身发冷。

    五感被骤然扩开,疼痛接踵而来。

    墨青席霎时面如纸色,衬得蜿蜒手臂上的鲜血愈发艳丽。

    与此同死,楼下传出兵荒马乱的动静。

    张项丢了剑,抓过墨青席的手:“我看下伤口。”

    墨青席跌坐在地,掺在酒里的药会使血脉喷张,所以血一时半会儿止不住,疯狂地从割裂的口子里逃窜出来。

    斑驳红花在衣摆上绽开,妖冶夺目。

    张项眼看着墨青席要疼晕过去了,大喊:“来人!”

    人是来了,但不是门口小厮。

    许长河就差骑着马上楼了,他踏平门板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抓着一块沾着土的砖。

    张项愣了下,没想到许长河会这么快过来。

    许长河手里的砖精准无比飞向张项的头。

    “啊啊啊杀人啦!”另外几个活人跑得飞快。

    张项躲过了砖头没躲过许长河的拳头。

    许长河拔剑刺向张项的面门。

    张项卡住他的手,不可置信:“你要为了他杀人?”

    许长河用尽全力把剑刺下去。

    张项偏头躲开,削铁如泥的剑身半寸没入地板:“许长河,你敢!”

    许长河松开剑柄,左右开弓:“你再碰青席一根头发我要你狗命!”

    张项将许长河踹开:“不就是玩玩么,这种货色京城比比皆是,有什么好稀罕的?”

    许长河捡起了墨青席那把短剑,毫不犹豫插进了张项的大腿根部位置。

    !!!

    张项终于玩脱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钟司九目瞪口呆。

    许长河把墨青席搂在怀里,撕了衣摆给他包扎伤口:“我们回家。”

    墨青席轻轻点头。

    许长河抱着人走出去,钟司九看着张家的小厮爬进去抬张项,问他:“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张禄全不会放过你的。”

    墨青席忍痛道:“人……酒……”

    钟司九没听懂:“什么?”

    许长河回头看了眼:“钟司九,你把侍酒的姑娘和那些酒都打包带走,验伤、验酒,藏在安全的地方。”

    也就是人证物证。

    钟司九恍然大悟:“哦哦!”

    昭雪在酒楼门外等候多时。

    墨青席现在受不得颠簸,许长河让它放慢速度,小步踱着。

    夜深人静,街道两侧空无一人。

    墨青席稍稍缓过来:“你太冲动了。”

    狗急跳墙,张项是张禄全最看重的儿子,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我冲动?”许长河停了马,“没一剑捅死他我已经很冷静了。”

    “张家报官的话,你又要身陷囹圄。”墨青席哀叹道:“明明是同样的圈套……”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来?”许长河截断他的话,嗓门升高:“我败了你的兴致坏了你的好事对吗?”

    这是气话,墨青席不愿与他争辩什么:“回家吧。”

    “墨青席。”许长河郑重其事道:“你能忍,我不能。”

    墨青席尚在煎熬中,实在没力气哄他:“你到底走不走?”

    许长河呼吸凝滞,跳下马背,大步向前,怒不可竭道:“我走!”

    墨青席:“……”

    他的意思是让马走!

    墨青席昏昏沉沉地倒下,眼看着就要跌落下马,忽的腰上一紧,人便已腾空数丈。

    等许长河再回头去看,唯有昭雪啪哒啪哒跟上来,墨青席已不见踪影。

    “……”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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