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75 更新時間：11-05-05 20:55
崇明曆的第十三年，帝王迎娶曲家長女為妃。
那一年本是經曆了許多天災人禍之後，難得的豐年。帝王的納妃之舉更是給那座古老的城池帶來了喜悅。天下大赦普天同慶，而罪臣鳳陵王鳳箏也因此受帝王召見入京。大湘京都無不張燈結彩，喜幡高掛。
不管，這喜悅究竟是真是假。
“世子——”後麵的半句生生噎在了嗓子眼裏，小主子才七歲，卻已經初現俊美的前兆。那雙斜斜挑起的鳳眼瞟了他一眼，下半句就變成了：“是……公子。”
說實話，小主子長得跟王爺一點都不像！王爺看起來溫柔俊雅，小主子卻是連一個笑容都足以令人迷惑以至於困惑的邪魅。小主子打小便愛穿紅衣，唇紅齒白的白玉娃娃更是討喜的緊。這年冬天湘京裏罕見的冷，那紅紅的衣服外便披了一件毛茸茸的襖，古靈精怪的鳳家小世子這才有了點小孩子怕冷的樣。
鳳陵自然不若湘京的繁華，畢竟是小孩子的心性，辭別了鳳箏，倆小孩便跑的無影無蹤。
“這才乖哈！”鳳陵的小世子伸手捏了捏濃眉大眼的笨蛋肉嘟嘟的臉頰，然後好心情的拍拍手，轉身朝更加擁擠的地方擠去，留下笨蛋一個人忽然莫名其妙的紅了臉。
而等到笨蛋回過神來的時候，麵前已經不見自家小世子的蹤影。
——這是什麼情況？
焦蒙：……！！！
“世子？”茫茫的人流無情的阻去了笨蛋的視線，笨蛋仰頭費力的尋找著那抹紅色的身影。
最後笨蛋的聲音幾乎是帶了哭腔：
“世子……你在哪裏啊……？”
“……”--///
而引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此時正躲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後，皺著眉思考了半天，最後拍拍手轉身走人壞心眼的決定無視了。
（水：看哪，狐狸從小就有這劣根性啊……）
這樣的小孩子粉雕玉琢的似個娃娃，笑起來甜甜的，無端端就讓人升起母性光輝，走到哪裏都是吃香的。這不，隻是眼睛彎彎的看著一個賣麵具的，就得到了一隻狐狸麵具。
小世子很高興，因為麵具挺漂亮。狹長的眼眯起來，就是另一隻貨真價實的狐狸。
一路上如魚得水，不知不覺就到了京郊外的一條河邊。河邊有一個要數個成人才能合抱住的樹，開著不知名的淡色緋豔的花。樹上飄搖著長長的紅色絲絹，看起來煞是好看。
小世子眨眨眼，想爬到最高的那棵枝椏上看夜景。沒人攔著，於是將心動付諸行動。
俗話說，登高那個望遠啊……
小世子正興奮的忘乎所以呢，伸著兩條小腿晃啊晃，晃了一樹的葉子紛紛往下掉。忽的，從樹下傳來一個稚嫩的但是絕對可以用義正言辭來形容的聲音。
“你是什麼人！”
那時候的小世子還不是日後的鳳陵王，可是霸道的性格卻已初露端倪。於是他俯下身，彎著一雙狹長卻大的鳳眼說：“你又是什麼人？”
然而這一俯身，卻正和樹下的對了個正臉。
而樹下那人也明顯是一愣，小小的四肢裹在白白的錦緞裏，裹得毛茸茸的。臉很小，大半張還縮在毛領子裏，臉上還掛著一點淚痕。但是眼角有一點血漬，被淚痕一衝，有些花了顯得極為的突兀。
恩……很標致的小娘子。
——這是鳳陵小世子的第一想法。
如果諸位看官問咱們鳳陵的小世子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什麼想法嗎？很抱歉，沒了。（要一個七歲的孩子對一個初見的孩子萌生出除了好看之外還要一見鍾情噴射出愛情的火花的想法什麼的是不是太難了？）
不過小世子自小將憐香惜玉作為人生基本守則，（這真的是七歲的孩子能有的想法麼……）愣了愣，正打算說什麼，樹下的那位卻已經開口了。
聲音清洌洌的，不甜不膩。帶著小孩子少的沉以及啞，卻意外好聽：“你不能上去！”
對於鳳陵的小世子來說，長到七歲為止還沒有什麼是不能。於是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為什麼？”
然而樹下琉璃似地小娃娃卻低下頭，將臉埋在絨毛間不說話了。
樹上的那位看不見琉璃似的小臉，卻也不停：“欸，你說了為什麼？本世……我再決定下不下去！”
然而話音剛落，琉璃似的娃娃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臉別在了一邊。
好別扭的小娘子——
這是鳳陵日後長成風流霸道、俊美無籌的小世子的第二個想法。
“因為這個樹有神靈的，如若你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狐狸仙是要降罪於你的！”琉璃似的小人瞪著他，絕對是狠狠的。想他相府小公子，自幼被譽為神童，誰質疑過他？
紅衣的小孩不樂意了：“誰說的？簡直是胡說八道！”
“不許你侮辱我姐姐！”看起來一派少年老成的小孩子反駁道。
因為那時候的曲家小公子還隻是個七歲的娃娃，再怎麼裝少年老成，在那麼隻狐狸的挑釁下總有破功的時候。
而把這麼張假麵給扯下來，鳳陵的小世子挺有成就感。可是眼見說到姐姐，白衣小孩琉璃似的眼裏忽然一暗。隨即鳳陵的小世子意識到了不妥，想了想又改口：“喂……你要不要上來？”
“……”
接收到對方疑惑的目光，那雙狐狸眼睛一彎，映入了漫天的星光般好看：“在上麵看的話，夜景會比較美欸~”
白衣的孩子仰著頭，眼眸裏也是琉璃火似的亮。直看得他鬆口小聲的嘀咕說：“算了，女孩子也不適合爬樹…。”
卻在這時候小娘子白白軟軟的臉頰鼓了起來，然後做了一件令鳳陵郡的小世子畢生難忘的事。
據事後當事人回憶起來說：我還從來沒有見過爬樹爬的那麼幹脆的小娘子。
＿＿雖然動作並不利索。
於是鳳陵郡的小世子饒有興趣的眯眼打量起來。
樹上的枝椏很多，容易刮到衣料，卻也提供了可以攀爬的落腳點。明顯沒有爬過樹的人，從動作就可以看出來。
！！！
忽然狐樣的瞳孔一縮，身體條件反射的前傾，一把拉住了往下滑去的人！
小孩子的友誼往往建立的都是容易的。不管你是鳳陵郡小世子也好，曲家的相府小公子也罷。
等到琉璃似的孩子爬上來的時候，已經不若初時見到的那般嚴謹一絲不苟了，白白的衣服上沾了灰，不過他也不懊惱，隻是大方方的往小世子身邊那麼一坐。
同時一張狐狸臉就忽然湊了上來，真的是極忽然。相府的小公子被嚇了一跳，白瓷的臉上卻還在假裝鎮定。等到看清那隻不過是一隻狐狸臉的麵具時，小小的臉就有些氣鼓了起來，一雙清冽冽的瞳子裏黑白分明。
卻聽那個厚臉皮的在麵具後一本正經：“本仙乃狐狸山上狐狸洞，狐狸洞裏狐狸仙是也！小娃娃，你有什麼願望盡管說哈！”
“…”……你敢不敢比這個更幼稚一點。清冽冽的瞳子瞥了他一眼，便轉過去不理人。
鳳陵的小世子討了個沒趣，摘了麵具摸了摸鼻子，想說你無情。
卻恰在這時，一朵煙花炸了開來！瞬間明亮了整個天空！
潑墨般的幕布中，絢爛開的光亮。相府的小公子睜大了那琉璃似的眼，裏麵映滿了燦爛星光。
鳳陵的小世子看著標誌的小娘子愣了一愣，隨即笑得一臉偷腥。
其實如若仔細看的話，曲家的小公子是比第一眼看上去還要漂亮的。這一點和第一眼就搶走所有目光的鳳陵小世子是不同的。他的那種白瓷般的細致是要在第二眼深究後才會被發現的。
隻不過，眼角的那點血漬分外的明顯。
於是狐狸伸出爪子擦了擦對方眼底的髒汙，然後驚奇的發現了一顆小小的紅痣。雖說這麼說有點奇怪，但居然還是挺好看的。就像那些富家小姐一樣，會在自己的臉上的某些地方點上一些痣。不得不說，加上那樣的紅痣之後又有了另外一種味道。
“？？？”
狐狸爪子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中收了回來，隨即笑得人畜無害：“有點髒了。”
“……”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那個別過頭去的動作，鳳陵的小世子自動理解為害羞了。
……真是太可愛了。
於是鳳陵的小世子在七歲那年定下了人生的第一個目標＿＿“那個…”
“公子你在哪裏啊…！！！”
鳳陵的小世子正想說話，就聽見了自家焦小蒙濃濃的帶著哭腔的聲音。
“公子……！你在哪裏……焦蒙找不到你了……！！！”
“……”－－///“誒，我得走了。”
“…”點頭。
言外之意就是其實和你不熟，你走吧。
然而忽然的那雙爪子又伸了過來，一把抓住那張小小的還在兀自愣住的臉，然後俯身‘吧唧’一口親在小小的淡色的嘴上。
！！！
那簡直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的動作，可憐的曲家小公子大腦完全停滯住了，隻有一雙清冽冽的瞳子瞪得黑白分明。
而趁火打劫這個詞在這裏被鳳陵的小世子運用的淋漓盡致。他隨即伸手抓下旁邊樹枝上的一條紅色的絲絹紮在小小的腕子上，在對方依舊愣住的時候說：“等我回來一定娶你哦！”
“……？”
“紮上這個就說明你是我的了，”那雙狐狸眼簡直彎成了一條線“那麼你也給我點東西吧！”
“…？？？”
狐狸打量了半天，然後指著人家脖子間的玉可恥的說：“那我要這個吧！”
“……？？？！”
可憐的另一當事人，至今不能理解，究竟是什麼促使那個狐狸一般的小孩如此迅速的做出以上決定的。隻見不等他反應，有雙狐狸眼的孩子已經扯下了他的玉佩，三兩下跳下了樹，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
樹上琉璃似的娃娃愣住。
繼續絢爛了整個夜空的煙火，與他此時的內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的玉…
不會是遇上騙子了吧？
狐狸一樣狡猾的騙子啊！
更關健是，他要怎麼下去？！
當然這是後話了。
很久之後，陸大管家終於經不住多年的內心思考，難得的向焦小將表示了埋藏在內心裏很多很多年疑問。
“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當年先王帶王爺進京時，王爺帶的是你？”……而不是我。
七歲那年，前任王爺要帶小主子去京都，隻允許小主子帶一個仆從。千挑萬選，最後決定讓焦笨蛋一同前往。可後來他聽說，僅在京都的第二天晚上，焦笨蛋就差點把自家主子弄丟了。
最後，這丟臉的家夥居然還丟臉的哭了鼻子。還主子弄丟了居然還有臉哭！當時他就在想，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
怎麼看，都隻是個五官端正討喜的……笨蛋。
還記得小時，先生教的課文，焦笨蛋沒有一篇能完整的背出來。而跟著自家王爺胡鬧搗蛋，就絕對有他一份。可是陸老爹除了王爺外，就屬對他焦蒙最好！
想到這裏，陸大管家原本鬱卒的內心又向著無奈更進了一層。
被提問的‘焦笨蛋’‘嘿嘿’笑的陸薄奚開始發毛，正當焦蒙要開口時，陸薄奚立馬喊了聲停！
“算了，你別說了。”肯定不會是什麼好話。於是皺了皺眉又問他：“王爺失蹤那一個晚上都去幹嘛了？”
“哈？”焦小將愣了一下，而後表示‘子曰不可說’！
陸薄奚：……--///
後來這話傳到了鳳陵王爺的耳朵裏，對於二人的好奇，鳳陵王邪魅一笑。
於是，就有了如上這個似真非真的故事。
“誒，王爺您是說，您一開始就一眼認出人家是女扮男裝啦？那這麼說來，人家連你名字也不知道，王爺你當初就用一條撿來的紅絹，騙了人家小姐一塊好玉？”
“…--///”倒黴孩子，什麼叫做騙啊？
“那後來那位小姐怎麼樣了？不會因為你騙了人家的玉，回家被人罵死了吧？那樣的話，好可憐哦！而且王爺你根本就沒有回去找人家…說不定人家小姐一直到現在都記得你說要回去娶人家，到現在也沒成親呢！啊，那要是這樣的話，真是太慘了！……”再說了，還讓我找你好久了！差點以為這回一定要被人扒層皮呢！
“……”--///
“誒？王爺？你去哪兒啊…？”
那雙狐狸眼瞥了過來，焦小將無端端一寒。
“這裏蚊子太多，吵得本王不能好好看書了。”
留下焦小蒙一人愣在原地，“誒？有蚊子麼？我怎麼沒覺得？等等，王爺，您不會是騙我的吧？根本沒有什麼富家千金，紅巾定情……”
陸薄奚：……--///
隨意出走拋下書童的某人後來自然是付出了極慘重的代價的，鳳箏氣的罰他閉門思過一個月，無疑是一大酷刑。而帝王大婚特赦之後，鳳陵的小世子便隨鳳王回了鳳陵郡，也正意味著刑期的開始。
當然故事到這裏並沒有完。
焦小將滿腹疑問，那位富家千金後來又究竟怎樣了呢？？
前文說了，繼續絢爛了整個夜空的煙火，與相府小公子此時的內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相府的小公子從小就矜持，類似大喊大叫呼救的事是決計不會做的。所以他一個人在樹上安靜的坐了三個時辰，連腳都麻了，硬是咬著牙沒有哭出來。
夜晚的河邊很冷，在他幾乎要失去直覺，一頭栽到樹下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子被人一托，緊接著落到一個懷裏。隨後耳邊風聲，他睜開眼，發現自已經到地上了。
而對方明顯不想和他說話的，將人放下後轉身就走。
“等等！”
對方不耐煩的回過頭來，他注意到他腰間的雙刀，本能的退後了一步。少年見狀皺了皺眉，轉身又要走。
“……等等！”
這回對方終於完全回過身來，並且黑曜石般的瞳子毫無機質的盯著他。
隻是十二三歲的少年，卻已經十分的美麗，而這樣的年齡使得他的容貌更加的稚麗。但是他的眼神卻是十分嚇人，墨色的，鋒利的。
“……”他看著他，眼神不善。
小小的白玉的臉頰鼓了半天說：“謝謝。”
“……”轉身就走。
至此，所有的故事皆埋沒在曆史塵埃中。
更多的人記得的是，那一夜相府駭人的大火炙熱得滾燙，在歲月書寫下一筆難以磨滅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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