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23 更新時間:23-06-08 13:18
臨城的雨斷斷續續下了兩天,涼州的案子也結得差不多了,該落網的一個沒逃過,該酌情處理的也量情做了處置。韓峻沒有多做停留,眼看天氣一好轉,便下令眾人整裝回京。
回京後有些牽涉其中的官員也要處置。還有一樁大事……京師也要起風雨了。
然而,韓峻萬萬沒有想到,比京師的風雨先到來的,是張秋信的叛變。
變故就在一夕之間,韓峻察覺出來時,自己及一眾東宮親衛已經困在了重重包圍下。
“你要做什麼?”韓峻人在馬車上,半身傾出外邊,隔著身前幾十個作防禦之勢的親衛寒聲問著張秋信。
“殿下要我做的事,我已完成,不過這也是我為殿下做的最後一件事。”張秋信淡然坐於馬上,聲音沒有多少起伏,“現在,我該做自己的事了。”
韓峻一字一句再次問:“你要做什麼?”
“殿下,對不住了,我不能讓你回京師。”
“好你個張秋信!”韓峻咬牙狠聲道:“陳斯給了你什麼?”
同行的還有兩名戶部官員,這會兒其中一個已經怒喝起來:“大膽張秋信,你莫不是要反了!”
張秋信沒理會他,半垂眼似乎在思忖著什麼,一時也沒有進一步動作。
另一個官員較沉得住氣,見他還有所猶豫,便試圖勸說道:“張鎮撫,你可要仔細想好,張府尹是何等忠正之臣,你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舉?快快收手才是上策,莫要因一時衝動自毀前程!”
然而他的勸說收效甚微,張秋信僅僅猶豫了須臾,便揚手下了命令:“拿下。”
東宮衛中隨即有人喝道:“保護太子!”兩方人馬傾刻廝殺在一起。
日剛西沉,山林裏驚鴉四起,秋風蕭瑟。
太子的親衛在重重圍殺中又形成了一個小包圍圈,護著馬車攔殺了一波又一波試圖往上躍的人。然而東宮衛不過數十人,怎敵得過鎮撫司的兵馬?不過片刻就隕了大半,餘下幾個身手好的拚死突圍。在這極大的懸殊麵前,勝負幾乎沒有懸念。
張秋信始終麵無表情看著,仿佛這戰場與他無關。
有人已經扒著車簷纏了上去,又被掀翻下來……太子的親衛已經快支撐不住了,不知是誰砍斷了繩索,將馬與車分離了出來,“殿下快上馬!”
韓峻想也沒想棄了車跳上馬背。那些衛兵還在不斷逼近,東宮衛陷入垂死掙紮的狀態。韓峻策馬衝出包圍圈時,那數十親衛也幾乎被屠殺殆盡了。
原本溫柔無限的暮色被染上了鮮血,變得濃烈起來。
追兵緊追而上。張秋信目光緊隨著前方,有人近他身旁道:“大人,做了便要一做到底,他今日若逃脫,來日絕容不得你!”
張秋信沉聲道:“我知道。前麵是斷崖,他跑不了。”
京師已經進入節日的氛圍,街街巷巷都賣上了祭祀用品,花糕香袋,街上熙熙攘攘走動的,都是置辦節日物事的人。這一派安泰繁榮的景象下,某些暗流,已經開始湧動。
往年這日晚上,宮裏是要宴請百官的。但今年皇帝臥床不起,太子又遠巡涼州,能主事的人皆不在,司禮監又說,皇上病重,不宜設宴。百官宴便這麼取消了,改為祈福。未時一到,後宮眾女眷就以柳妃為首,出發去了城外闕地庵,祈福一夜,次日才歸。
顧連這些年不怎麼過節,尤其是中秋重陽這般的節日。所以王勤也不鋪排什麼祭禮家宴了,僅僅在門前,掛了把茱萸。往年唐鈺在的時候他還會搗弄點五色糕,但今年唐鈺也不在,他大概是這節日裏最清閑的人了。
天黑以後,府裏其他的下人有的回家過節了,有的街上尋熱鬧去了,顧連自己不過節,也不拘著他們這些下人。
諾大個府院冷冷清清。王勤百無聊賴,正要出門去走走,就見一列高頭大馬自大門口闖進來,馬上騎的都是帶刀的衛兵,若不是見前頭的人是睿王,他還當是哪個要來抄家抓人。
睿王下馬後行色匆匆,王勤都沒來得及參拜便聽他問:“顧大人呢?”
王勤忙應道:“大人在內院。”
睿王一句也沒多說便徑直往內院去。
顧連正坐在院中心神不安數著時辰,見韓君曳突然出現先是愣了一下,跟著心裏一驚,立馬起身問:“出什麼情況了嗎?”
“是出了點問題。現在無暇與你細說,”韓君曳緩下神色,對顧連道:“我帶了幾個親兵過來,趁著反兵還沒開始圍城,你跟他們出城去,他們自會帶你到指定的地方。等這邊的事一了,你再回來。若是……”韓君曳稍一停頓,略去了某些言語,說:“你不回來也行。”
顧連自然不是你叫走便走的人,聞言盯著韓君曳字字清晰地問:“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韓君曳見他一副你不說清楚我便不走的樣子,隻得撿幾句重點將事說了:“按原計劃,太子處理完涼州的事便會悄悄趕回京來與我接應。但直到現在,我都沒有他任何消息。”
顧連聽後道:“果然你和太子是一路。”
韓君曳點頭,“沒錯。”
顧連接著道:“按理說,憑那周錦不太可能將太子和張秋信困在涼州,就算真是那樣也該有風聲出來……所以你猜測可能是張秋信叛變了。”
韓君曳再點頭,“你一向一點就通。”
“如此一來,形勢就對你很不利了。”顧連麵露憂色。
“現在探討這些無益。”韓君曳轉回原題,“你快走,再晚些時候反兵圍城,誰也走不了。”
顧連看了眼韓君曳,卻坐回椅子裏去了,“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不用管我。”
“都什麼時候了,你不要再跟我強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跑來這邊就為了叫我走?”顧連氣得把那副溫文不火的麵皮也撕了,“韓曦冉,你腦子進水了吧!”
韓君曳被他那句“腦子進水”罵得懵了一懵,之後卻覺得,還挺痛快。
顧連就該是這樣的,總是端著那恭恭謹謹的姿態做什麼?
韓君曳抑下那絲心潮,在顧連跟前蹲了下來,平視著他溫聲說:“事情到了這一步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我的底已經都交出去了,不論成與不成,我至少得保留住你。”他說著自嘲般笑了下,“這樣就算敗了,我也不至於全軍覆沒。”
顧連那口氣並沒有因為這番話而消除,隻不過他又恢複了一慣口吻,“睿王殿下,你現在該擔心的是你自己,不是我。”
“你怎麼就不明白,什麼變數我都能應對,唯獨……”
唯獨顧連若是受製於人,他不知道怎麼應對。
韓君曳歎了口氣,看向西南方向的天空,眼底一沉,從顧連麵前站起來退開了幾步,對後方親兵沉聲道:“把他捆了帶走。”
顧連聽他歎氣還當他是妥協放棄了,豈料他來這一手!
“韓曦冉,你敢捆我!”顧連掙紮著被人從椅子裏強行帶了起來,衛兵們不愧是做慣了這種事的,兩三下就把人捆了個嚴實。顧連掙脫無果,隻能恨恨瞪著麵前人咬牙,“韓曦冉,放了我!”
唐鈺急急趕回來看到此景,想也沒想便上前一腳一個將那兩人踹開,以防護的姿態擋在顧連身前,眼帶戒備看著韓君曳。
“你怎麼回來了?”顧連此時見著唐鈺,可半點也欣喜不起來。
“因為六殿下回來了。”果然唐鈺一開口,就不是好事。
顧連急問:“他回來做什麼?”
唐鈺轉頭去看韓君曳,韓君曳揮手示意衛兵退下,他才鬆下戒備之態,邊解去顧連身上的繩索邊道:“幾日前趙平山獨自去見六殿下,說了什麼我聽不清楚,但是他獻出了那道聖旨。”
韓君曳立刻問:“什麼聖旨?”
“廢儲立幼的聖旨。”唐鈺接著道:“第二日六殿下就下令返京了。我是到驛站的時候拋開軍隊趕回來的,大約再過一個時辰,軍隊也該進城了。”
“還真是……禍不單行。”顧連解去束縛看向同樣眉頭緊蹙的韓君曳,道:“看樣子我是非得出城不可了。”
韓君曳不解道:“你預備做什麼?”
“去攔人。”顧連斬釘截鐵,從他一聽韓君廷回來,這就是他腦中第一個想法,不能讓君廷進城。
韓君曳澀聲道:“騎我的馬去,這些親兵你帶著,必要時能保護你。”但凡有一點回寰的餘地,他都不想顧連去做這個事。可眼下除了顧連,他確實想不出還有誰能攔下韓君廷。
“銀雷我借走了,親兵就不帶了。”顧連說:“我帶著你的兵去攔他,不是火上澆油麼?”
韓君曳猶疑間,顧連已經上了馬,他輕輕撫了撫銀雷長而密的鬃毛,試圖讓這匹烈性難馴的馬記起他這個人。好在銀雷是記得他的,並沒有將他甩下去。顧連舒了口氣,回頭道:“你專心對付城裏的事,六殿下那邊交給我。”
韓君曳心裏堵著許多話,出口卻隻得一句,“你小心點。”
顧連握著韁繩走了幾步,似想起來什麼,回頭揚聲:“上次你問我的問題,我想好了的。”
韓君曳一愣。
“回來的時候我再告訴你。”顧連扔下這一句便揚長而去。
唐鈺隨即打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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