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692 更新時間：10-08-11 20:45
一、
我有沒有說過，看見你，就像看見曾經的我自己。
二、
他們都是黑手黨界的神話。好像是從石頭裏麵蹦出來的一樣，外界把他們傳說得神乎其神，可以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似的。
綱吉聽了笑了笑，說，比起黑手黨我還更願意做奧特曼呢。
奧特曼是啥？生在長在意大利的迪諾不明白。
就是像迪諾先生一樣的超人啊。迅速拿手機搜圖片給迪諾看，屏幕上一隻傻呆呆的鹹蛋超人擺著異常詭異的POSE，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厄……其實我更欣賞美國人的審美呢……迪諾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句可以製止彭格列十代目無形象大笑的話，隻好自認失敗。
然後一出門就被自己的手下嘲弄。
那天其實是彭格列聯盟關於對抗密奧菲歐雷的首領會議。散席的時候和往常一樣迪諾都是最後一個離開的。通常都會跟自己的師弟聊上幾句，不會是什麼嚴肅的討論，而是如上的中二論題。
好像回到了廢柴年代，說什麼不經大腦的話都可以被原諒。
可是奧特曼有幾個是在打倒最終BOSS之前就掛掉了的？
你真是不符合劇情呢，綱。
三、
他是他的師兄，他是他的師弟。二人的命運何其相似，相似到迪諾經常可以預見到綱吉的未來。
就像笨拙的他一樣，他們是割開魚尾化為人形的人魚，每往前走一步，腳底都如刀割般的疼痛。
鮮血淋漓的魚尾畫出斑斑點點的鮮紅墨跡，就像爬滿他手臂的蒼健的刺青，那是背負著荊棘的罪惡，染遍了蒼白的紙頁的紅與黑。
那孩子會不滿意自己而偷偷一個人躲在什麼地方哭，那孩子會為了鼓勵自己的夥伴而強顏歡笑，那孩子會在夢裏祈求一覺醒來老天已經還了他一個平靜的生活。
想過逃避、想過離家出走、想過好多好多懦弱的事情，這些他都知道。
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每一件每一件都深深銘刻在心底。
自己經曆過的，他也必將體驗。自己沒有經曆過的，他可以想象。
一種必然的聯係將他們連接到一起。綱吉對此好像是無知無覺的，而對於迪諾來說，這種事情早已在心裏滾過千遍萬遍，前前後後想得清清楚楚。
跳馬迪諾並不如別人想的那麼簡單，所以他也明白，他們是不同的。
三、
他想他是愛上了並盛這個地方。
每年的假期，第一個想要去的地方都是這裏。有時候是以雲雀恭彌的家庭教師為理由，有時候是以看望自己曾經的家庭教師為借口，而更多的時候，是被REBORN叫到阿綱家裏幫助自己的師弟進行訓練。
他承認自己是心甘情願的。REBORN這個決定甚至可以說是投迪諾所好。
綱吉就像另外一個自己，還在成長和蛻變的自己。不難想象，這個孩子正在承受的是多大的考驗。
綱吉有時候並不能意識到自己所處位置的重要性，如此大大咧咧的性格導致了今後一連串的麻煩，但是也確實給這個故事的主角減輕了不少精神負擔。迪諾並不想改變這樣的他，他隻想要綱吉活得開心一點，至少在就任首領之前，可以盡量維持正常人的生活。
那個他想回也回不去的生活。
經常是在他們過新年的時候，並盛的天空會飄起雪花。
擔心羅馬裏歐他們太累，於是叫他們早早回旅館歇息。
然後隻剩他一個人的時候，走了很多遍的路還是會記不住，費勁千辛萬苦終於才來到澤田宅的門口。滿身狼狽不堪，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去按那家的門鈴。
但是總是有那個少年倚在門邊，帶著輕淺的微笑看向他，好像那個姿勢已經保持了很久，隻是為了等候他的來臨。
要是這樣就好了呢。
他家自然災害那麼多，狀況也層出不窮，怎麼會隻為了等他呢。
炸蝦，蒸蛋，白米飯，普普通通的日常食物都叫他無比驚喜。澤田奈奈的手藝是公認的好，在迪諾這個純種意大利人看來，東方的食物都有一股神奇的味道。
『當然了，畢竟是隻喜歡吃PIZZA的廢柴麼！』REBORN常常在飯桌上這樣損他，尤其是在他又一次把飯菜掉在桌子上的時候。
而迪諾對此的第一反應就是起身幫綱吉夾菜，轉移注意力法通常還是很管用的，如果可以忽略某人手上綠色的小東西。
靜謐的新年夜，藍波和一平坐在一邊安安靜靜地玩自己的新年禮物，女孩子們一起高興得品嚐新年裏新推出的糕點，雲雀跑到屋頂上睡覺去了都忘了找自己打架，骸似乎還在庫洛姆的意識裏睡覺，犬和千種麵對奈奈給他們特別製作的零食吃得很開心，了平忙著試用綱吉送他的拳擊手套，連獄寺和山本都停止了無意義的爭吵，和綱吉保持同步，全神貫注於電視裏的紅白歌會。
少年溫和的側臉，被燈光在靜默中描摹出細致的輪廓。並不是什麼可以另人驚為天人的優秀麵容，卻有一種生來的協調感。
在溫暖的室內，他隻穿著單薄的帶有大大的『27』數字的橙色運動衣和深色的牛仔褲。衣褲下顯出的身形有些瘦巴巴的，沒什麼肌肉的感覺。
他左手緊緊抓著遙控器，右手時不時地去取點心籃裏邊的食物。偶爾會回頭跟獄寺和山本講兩句笑兩下，又時刻提防著兩個人又吵起來，臉上帶有些許緊張的神色。
就是個走在大街上立馬會被人群淹沒掉的人。
而這個跟曾經的他一樣普普通通的少年，你們憑什麼給他加上那樣沉重的枷鎖呢。
心底默默升騰起並不濃烈的悲傷，那是很久以前就為此產生過的情感，而什麼東西醞釀久了也會變質，就像這樣的悲傷，化成一杯苦酒，在他一口灌下去的時候火辣辣地燒灼著他的喉嚨。
每當這樣的時候，他都真實地替綱吉感到悲哀。
而跳馬迪諾注定是那個必須燦爛地笑著看著的師兄，僅此而已。
即使再想皺眉，再想拒絕，再想緊緊擁住那個快要倒下的孩子……
REBORN不止一次地告誡他，不要做出傻事，隻要老老實實做綱吉優異的榜樣就好。
『他隻是一個普通人……為什麼不選XANXUS這種人呢？你們真的希望綱吉成為黑手黨？！』
『在學會恨之前，最好還是先學會愛呢。』
小個子的家庭教師如是說道。
『不然，他就是不完整的。』
他從來不會試圖跟自己的前家庭教師解釋或辯解些什麼，雖然有些霸道壞脾性，那個渾身漆黑的男人卻永遠都是正確的。
深深的無奈化為一聲歎息，迪諾回頭走上飛向故土的班機，心想自己到底來日本是幹什麼的。在來之不易的年假裏，以為見到了師弟心情就會好一點，沒想到回去的心情時候更加沉重了。
交織雜亂的心情淹沒成汪洋大海，心裏那僅有的一絲溫柔繾綣，都淹沒在無奈的呐喊裏。
如果，如果可能的話，真的想要一直陪在這個孩子身邊。
然而他有他的加百羅涅，綱吉有他自己的彭格列。他的妄想也隻能停留在心裏麵，命運的尾端，還是遠遠通向故事的既定套路。
四、
天空中劃過一道道修長筆直的飛機雲，澄藍的天際廣博得像是要張開雙手懷抱大地。
孩子的笑臉給古老的廣場添上年輕的生氣，白鴿振振潔白的羽翅，飛身直上瓦紅的屋頂。
一切都預示著美好季節的來臨。可他們怎麼沒有發現，也有那麼多細節預示著澤田綱吉的死亡呢。
彭格列十代首領澤田綱吉，在與密奧菲歐雷的和談中，死於槍殺。
他胸口開了一個大洞，鮮血汩汩地往外流。
劇烈的疼痛讓他在受到槍擊的一瞬間就昏厥過去了，沒有過多的痛苦。
在等待救援的時間裏，褐色的眼睛漸漸失焦，白皙的肌膚漸漸冰冷，連口唇之間，也感受不到溫暖的氣息。就像精靈死亡的瞬間，身體好像要化作閃耀的星星直升天際。
綱吉像是壞掉的娃娃一樣癱在他懷裏。
由於地理優勢，在被彭格列通知後第一個趕到現場的加百羅涅首領，除了慘白著臉擁緊懷裏的屍體，什麼也做不到。
「開車去醫院！」那個聲音低沉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可是……BOSS……他……他已經……」
「閉嘴！！快點啊！！你們都是吃閑飯的嗎！！」好像拚盡全身的力氣怒吼著，似乎這樣才可以發泄心中無法壓抑的悲傷。
手下手足無措地看著他，都不知道該怎樣反應。著不是往常溫和的加百羅涅BOSS，而隻是陷於憤怒與哀傷邊緣的迪諾。
在生死的問題上，擁有加百羅涅首領的頭銜算得了什麼？
他已經死了。
他善良的小師弟，即使過了十年眼神依舊清澈的孩子，彭格列的BOSS。
為什麼在哪裏他都擺脫不了這個沉重的名號呢？
你們害他在這樣黑暗的地方痛苦掙紮，你們把他推向地獄的火坑，現在滿足了吧，你們看，你們看啊，他已經死了啊！！！！！
你們還想要怎麼樣……
滿滿的負罪感充斥了鼻腔，酸酸得很難受。他知道那是不能排除自己的，把他推入地獄的，絕對算自己一個。
眼眶異常地幹涸，他真的流不出一滴眼淚來。
外麵響起的喧嘩聲他已經不想去理，不想都知道會是什麼人。
會跟他一樣痛苦到不能自拔的人們啊。
好疲憊……
綱吉，你累了嗎？
可是我好累啊，真是累得，想要和你一起死掉。
五、
地球不會因為一個人而停止旋轉，即使那個人是傳說中的彭格列十代首領。
在綱吉離世之後，彭格列同盟繼續與密奧菲歐雷的戰鬥。
他們堅固的盾牌彭格列都已經潰不成軍，作為比其實力更弱的家族來說加百羅涅的損失不能用慘重來形容。羅馬裏奧為了幫自己擋子彈在死神門口徘徊了好久，現在終於安全轉醒，但是身體不是一般的虛弱。家族成員三分之一戰死，另外的三分之二中間少部分人現在還跟隨在自己身邊，其他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並盛，即使不是交火的主戰場，也會是與其有重要關聯的一環。在接到十年前REBORN的視頻電話後，他毫不猶豫地來到這裏。
十年前的雲雀恭彌還需要鍛煉。他要變強其實很簡單，與強者對抗，是他的成長方式。他知道並中委員長這種時候也會有緊張和躊躇，拐子的動作跟十年後的比起來實在是有點放不開的感覺。
丟下一句，自己找找感覺，就轉身離開了並中天台。雲雀恭彌那時肯定連殺了他的心都有。
一上並盛的土地自己就會迷路。幸好遇見了草壁哲史，才順利來到地下基地。
走在走道上，感覺比當初來的時候要幹淨整潔許多。
「真幹淨啊，這裏……」
「嗯，是女孩子們努力勞動的成果。」
「是嗎……」
跟草壁進行著眼前東拉西扯的對話，心裏麵卻在想另外一個人。見了他，自己要說些什麼呢？是『你好嗎』，還是『我很想你』？
眼前是十四歲的澤田綱吉，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瘦小。
還是大大的眼睛，茂盛的頭發，溫和中帶有驚懼的笑意。
一頭的灰，衣服鬆鬆垮垮的，還有被利物撕裂的抓痕，薄薄的衣衫底下透露出剛剛弄出來的傷口。
眼下正在為自己的匣子煩惱著。
隻是點了一句，並不想多說，這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問題，這種事情十年後的綱可是自己解決的。
然後他看著那個孩子向他笑笑，臉上的困惑還沒有完全散去。在這種壓力下還笑得出來啊，真是的。
在他還沒有意識到得時候，兩個時空的笑容已經開始逐漸重疊、融合。
雖然自己記憶中無比珍視的那個人已經不在，雖然明明知道眼前的和心裏的會是不同的兩個人，但是身體裏麵有一個聲音在他的胸腔裏不停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一樣的，是一樣的。
那個眼神他不會忘記，那是深棕色的令人熟悉的的堅定的眼睛，讓人忍不住被吸引過去。
這個小小的澤田綱吉，和那個身形拔高了的澤田綱吉，本質上來說是一樣的。他哪裏都變了，除了最真實最寶貴的靈魂。
「REBORN說我們兩個很相似……這話聽著奇奇怪怪的……」
「啊，是啊。某些方麵來說，是滿像的。」
「咦？」
「他肯定又在你麵前強調我以前是廢柴了……」
「……沒，沒有啦……」
「然後都是經過他的訓練，成為黑手黨的BOSS。」
「這麼說來還真是……」
「但是你跟我不一樣的。」
「……？」
「我本身就是在黑手黨的家族裏麵長大的，你就不是。在這之前，你都是普通人對吧？」
「……」
「……真是不應……」真是不應該把你扯進來的。
「什麼？」
「沒什麼……」
「可是還有一樣你沒說。」
棕色的大眼帶著些許笑意，眼角微彎。
「嗯？是什麼啊？我怎麼不知道。」
認真思索了一會兒，真的不知道答案是什麼，索性就問好了。
「以前迪諾先生的身邊，可沒有那麼好的師兄呢。」
他突然很想哭。
燦爛的笑容如往常一樣綻放在他的臉上，可心裏麵卻在下瓢潑大雨。答案很明了了，自己給自己背負的十字架，沒想到終有放下來的那一天。
可悲的不是澤田綱吉，而是傻瓜般的自己。
自己一次次把未能實現的期望加在他身上，以為他像自己一樣會悲觀地看待生活。以為那個孩子眼裏，這個世界是痛苦不堪無法選擇的。
是的，他們都掙紮過，彷徨過，而眼前目光明澈的少年顯然已在他之前看清了前方的道路，可以前進的方向雖然不算長，但也不算短。他是那麼努力地想要達成自己簡簡單單的心願啊，保護同伴不受傷害，這是作為黑手黨首領最大的仁慈。
他是堅強的孩子，也是拯救他迪諾•加百羅涅的人。
天空也似乎也因此清朗起來。
REBORN死前的囑托，他不會也不能忘記。
他說的沒錯，我還是站在師兄這個角度，好好看著你就行了。無論未來會發展成怎樣，都會在遠方陪著你經曆生命的跌宕起伏。然後，在必要的時候，來到你身邊，手把手地告訴你怎樣麵對困難，怎樣解決紛爭，怎樣珍惜已經擁有的美好。
想在你完全陷入黑暗之前，教會你我所知道的光明。
這是我所能做的一切。
六、
絢爛而純淨的大空之炎，澄黃透明，就像兩個人的心靈，在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十年裏麵坦然相待，跌跌撞撞一路相伴走來。
感歎歲月的流逝，當年青澀的少年，早已經步入而立之年。
有些夢想已經沒有辦法去想象，沒有辦法去實現。而對我而言，在失去眾多之後，你是何等珍貴。
而你卻已經不在身邊。
向你獻上純白色花朵，希望它可以代替我，陪伴你在漆黑的夜裏安眠。
足夠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看，你所要守護的人們都好好的活著呢。生命起止，最大的意義也莫過於此。
風中晃動的樹葉在他臉上投下閃爍的陰影。長長睫毛安靜的貼合在白皙的臉頰上，嘴角微彎，好像是在做美夢一樣。
要像這樣一直笑著啊，親愛的綱吉。
就算我們分開在兩個世界，還是期望你溫柔的笑容，永遠不————
「綱，綱！！」
「綱吉！！」
「他……他醒了！！！」
悲傷的回響定格在這一瞬間，心中包裹著驚喜的微小希望頓時擴大到整個天地。刹那間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大步衝向他身邊，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地，把他緊緊抱在懷裏。
「迪，迪諾先生……」
耳邊驚訝的聲音被隱沒在他厚重的綠色外套裏麵。
這個時候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用想。
就讓我這樣抱一下好不好，讓我確認一下你存在於世的訊息，讓我好好感受一下活著的你。
我真的害怕下一秒這一切就會化為煙塵，被風帶去遠方。
綱……
連死神也不忍心把你送到那個寒冷孤獨的地方，他是聽見了我們的祈禱了嗎？
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圓潤的水滴從蒼翠的枝葉上緩緩滑下，落地瞬間，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碎成一地金光。雷電和狂嵐業已離開，雨絲斂住最後一抹悲傷，霧靄逐漸散去，浮雲牽扯出一派抽象，陽光普照大地。
那個蔚藍如洗的天空，像是經了誰的手輕輕擦拭過一般，正展現著幹淨而美麗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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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諾先生……」
「……嗯？」
「……羅馬裏奧先生在嗎？」
「他還在醫院。怎麼？」
「那……那個……我快要被你給勒死了……」
【此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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