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大棘城  大棘城.25

章節字數:3271  更新時間:24-01-14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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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恪看著階下的青年,朝氣堅毅卻不失機智勇猛。他伸出手相邀,“進來吧,孤為公子備了茶水。”

    謝戡隨他腳步踏上木階走進牙帳。帳內陳設遠沒有羌族王庭那般富麗堂皇,極其簡單,慕容恪引他來到案幾前,賓客在幾案前相對而坐。

    侍者奉完茶點後恭身退下,謝戡直接跳過寒暄,開門見山道:“恭喜王爺與相府千金喜結良緣,知道您日理萬機,外臣不便過多叨擾,今日前來有事相求。”

    慕容恪為他舀了一瓢茶飲,打斷他道:“公子寬坐,從來飯要一口口吃,事也要一點點做,急不得。”

    謝戡抬眸看向對方,隻見慕容恪一雙銳利的鷹目微闔,內含隱隱精光。麵前的這位是十數年雄霸北方的一代梟雄,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從善如流地謝過,舉起茶盅呷了一口,告誡自己穩住心態,不要著急不能露怯。

    “謝公子陪孤對奕一局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

    二人一執白一執黑,各自落子分占星位。

    慕容恪的棋路一如他的為人,霸道卻不冒進,棋路詭譎卻不拖泥帶水,落子幹脆心有七竊。棋盤上很快鋪滿黑白兩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慕容恪的棋風非一般人能夠招架,下得極快既犀利又步步為營,難得的是謝戡竟能跟上他的節奏。

    正所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眼見對方被圍卻下了一著妙手,吃一子活一目,慕容恪不由感歎,“謝公子棋藝不俗,後生可畏!”說話間又飛快落下一子圈地。

    謝戡也落一子,“王爺的棋風大開大闔,對全局的把控,對細節的掌握令外臣印象深刻。”

    “謝公子出身士族武藝不俗,剿山匪抗北府軍一戰成名,奈何晉帝虛弱無力,桓相嫉賢妒能,致使公子明珠蒙塵有誌無時令人唏噓。”

    “逢魔遇佛皆為度化,危難時挺身而出,和平時修身養性,此乃謝氏一族處事之道,談不上有誌無時。”

    聽其言已知其心意,慕容恪不死心,“當今之世列國爭雄,頗有戰國之風,君可擇臣,臣亦可擇君。公子雖然淡泊名利,也不會甘心一身本領被埋滅,大好年華被蹉跎!”

    謝戡未回答,緘默著抬手落子,殺出一片重圍。

    弈雖小卻可以觀人,慕容恪心下已知謝戡其誌,不可能改弦易幟,這樣的結果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心裏雖然感到有些可惜卻沒什麼負擔,畢竟不為我所用便為我所殺,沒人可以阻擋鮮卑的戰車向前。

    二人對話,手中卻沒停,慕容恪吃掉他兩子,謝戡打二還一還以顏色,“王爺,我有一師妹姓李名逍,金陵淪陷時被歹人擄去,聽說其輾轉到了王府,感謝攝政王多番照顧,她在王府已叨擾多時,外臣今日來接她回去。”

    棋下了這半天,終於下到了關鍵處,慕容恪落子的手停了停,銳利的眼睛微微眯起,“確實有這麼個人,孤隻知道逍娘出身昆侖,而公子乃青城派門徒,她如何成了你的師妹?”

    “逍兒雖是昆侖派,但乃父原是青城派弟子,是我師尊的大師兄,亦是我的大師伯。”

    慕容恪手中的棋子落下,“謝公子善奕,應當知道棋手從不會自廢武功讓人背刺自己,要麼憑實力贏下,要麼拿出利益。”

    與慕容恪對奕並不輕鬆,謝戡手下未停,“師妹乃江湖人士遠離廟堂是非,她不可能威脅到王爺。至於外臣,承蒙王爺收留照顧師妹,接回她後自當投桃報李,外臣會送上氐族秦國在草原的行軍布陣圖以示感謝。”

    此圖乃當日他遊走八部草原時所繪,本是為晉國北上草原所用,如今看來晉國隻求自保,十年內無力染指北方,想來想去惟有這份禮物才能打動慕容恪。

    棋盤上慕容恪一步步蠶食黑子的地盤,“謝公子棋下的不錯,亦很會投其所好,可惜這份禮物還抵不上逍娘在孤心中的份量。孤與逍娘母親曾有淵源,故人已逝留下此女,孤已決定要照顧她一生一世。謝公子另有所圖,孤或可通容一二,至於要她,斷無可能。”

    謝戡從他的言語中察覺到一絲不妥,抬頭看向對麵的慕容恪,對方說起逍兒時眼中的銳利也柔和了幾分。謝戡不由想起聽來的閑話——攝政王金屋藏嬌。意識到對方也是男人,正值盛年,這個認知讓他心下隱隱不安。

    “王爺何意?您與相府千金已然訂親,不日便會完婚,王府上沒有我師妹的位置,您也沒資格將她強留在這裏。”

    慕容恪冷笑,“謝公子又是憑什麼資格與孤說這番話,你是她什麼人!”自己權傾朝野尚不能憑心意選擇自己的王妃,他謝戡何德何能可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不錯,我心悅逍兒,今次便是來帶她回去。王爺應該知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強扣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容易遭反噬,拉攏不成反遭怨恨。”

    慕容恪想他還是年輕,叱笑出聲,棋盤上優勢已成,“謝公子口舌之利比戰場上更甚,需知良才善用,能者居之,這世上的東西沒什麼強扣,更沒什麼恒定,無非是實力而已。反噬不過是失敗者的無力呻吟,在強者麵前不值一提。”

    “王爺固然武力充沛,但王爺當知天地尚不能久,況乎人,四麵樹敵終非長久之策。”謝戡落子,試圖從慕容恪布置的天羅地網裏撕開一角。

    慕容恪扯了扯嘴角,一子定乾坤,將謝戡逼入絕境,再無翻盤的可能,“公子當知,勝利者沒有敵人。留下地圖,孤或許考慮讓你離開大棘城。”

    謝戡如何會被他嚇到,“攝政王眼下的煩心事不少,您可能沒時間關照到外臣身上。”

    慕容恪嘴角微勾,“謝公子將話說反了,晉國桓相在邳州被鮮卑軍圍困月餘,他上了年歲中箭負傷撐不了太久。”

    謝戡見他顧左右而言其他,直接道:“去秋今春鮮卑接連遭遇天災,如今糧草不繼。晉國雖敗,保存實力尚可支撐,而鮮卑的情況攝政王比外臣清楚。戰爭消耗的是國力,鮮卑雖取得局部勝利,卻國庫空虛難以維係,和談久拖不決看似對晉國不利,其實先拖不起的是鮮卑。”

    這就是為何楊謙這隻老狐狸寧願耗在大棘城也遲遲不妥協的原因,他與謝戡一樣,看透了鮮卑的外強中幹。

    慕容恪看著謝戡,似笑非笑道:“孤以為謝公子是來求人的,沒想到是來賣弄口舌的!”

    謝戡:“外臣隻想告訴攝政王,和則兩利鬥則兩傷,見好就收是為上策。”

    “謝公子還是太年輕,世事如棋局,不是個講道理的地方,講的是實力。等公子有實力後再來與孤講讓孤不得不聽的道理。”揮手招來侍從,從人捧出一卷畫軸在謝戡麵前打開。

    旦見畫中女子妝發、服飾一揮而就,一枝梅花旁逸斜出,筆法非工筆非水墨,畫法嫻熟意境空靈。畫中女子背身而立,側頭回眸,謝戡隻一眼便認出畫中女子是誰,他蹭的一下站起身。

    下一刻慕容恪證實了他的想法,“這幅畫是臨募版本,送給公子做個念想,公子畢竟是客,不能讓你空手而歸,不過公子餘生的念想也隻能是這幅畫了。”

    慕容恪這一巴掌狠狠抽在謝戡臉上,他心下清楚,果然戰場上得不到的尊重,談判桌上亦然。話已至此多說無益,他默默收起畫起身離開。

    謝戡年紀雖輕,其隱忍果決很出乎慕容恪的意料,他看著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氈房之後,對這樣的人如不早圖,日後必定成患。

    侍從見攝政遲遲未有動作,小心出言提醒。慕容恪這才起身讓人為他更衣,換到一半,有侍婢前來告之迦南郡王在後麵氈房突然暈倒一事。

    “暈倒?可找了醫官來看。”

    “回王爺,今日為李娘子看診的太醫正好在,太醫看了也說不上是何原因,如今郡王尚昏迷著。”

    “……迦南在李娘子處昏倒?”

    婢女看王爺劍眉蹙起,緊張道:“正,正是。”

    自己這個侄子什麼貨色慕容恪一清二楚,偶然讓他知道李逍的存在,他便像發現新大陸一般,隻是迦南為人雖荒誕卻知道輕重,且自己警告過他不要去招惹李逍,他不可能會再出現在李逍麵前……

    “迦南暈倒前,逍娘在做什麼?”

    婢女低著頭,“當時李娘子正在打坐。”

    “你剛說太醫有來看診,怎麼又打起坐來?”

    察覺攝政王語氣不奈煩,婢女更緊張,“李,李娘子打,打坐時不許人打斷,太醫,太醫侯,也侯著……”

    慕容恪轉身往後邊氈房行去,婢女發現立馬跟了上去,無奈攝政王身高腿長,她跟在後麵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

    李逍的氈房自然沒有慕容恪的牙帳大,隻不過裏麵擺設卻比牙帳齊全舒適許多,如今帳內貴妃榻上躺著個與這裏格格不入的慕容迦南,感覺甚是違和。太醫站在榻旁束手無策不時擦著一頭虛汗,榻上慕容迦南哼唧著翻來覆去嚷著頭疼難受。

    無數婢女進進出出,不時給慕容迦南端茶遞帕子仔細侍侯,另一邊李逍則仿入無人之境,眼觀鼻、鼻觀心地端坐蒲團之上捏個手抉在打坐。

    慕容恪見她頭頂有真氣湧動,雖然各自修習方法不同,但道理相通,知道此時不易打攪,皺眉直接去看慕容迦南。

    跟在攝政王後邊的婢女輕咳一聲,太醫及一叢侍衛、婢女回首見到他來,立時跪倒一片問安聲起伏。

    慕容迦南見來了王叔,叫疼叫得更緊,偷眼瞧見王叔麵色不愈,聲音不由越來越低,漸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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