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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選、年選、佟選
吳三桂開邸滇雲,擅選月官,時號“西選”。年羹堯在西域行營引用私人,但谘吏部,不由奏請,謂之“年選”。隆科多長吏部時,所辦銓選官員,皆自稱為“佟選”,佟其姓也。三臣罪狀,罄竹難書,昏製謬封,若合符莂。後三桂伏天誅,羹堯賜自盡,隆科多死於禁錮。不知當時依草附木之輩,忝列長名榜上者,作何麵孔向人。
滿漢大臣班次
本朝定製,各部滿尚書在漢尚書之前。大學士管部者,雖漢人亦列滿尚書前,若滿漢皆以大學士管部,則仍滿先漢後。雍正六年,公富爾丹管部務,張文和公方兼吏、戶部,遜讓再四,世宗命文和居前。又朝會班次,大學士例在領侍衛內大臣下,世宗亦特命公列王之下,公侯領侍衛內大臣之上。
破除官員回避本省之見
清初官員補授之例,回避本省。如江蘇之與安徽,湖北之與湖南,陝西之與甘肅,亦稱同省,例應回避。雍正七年,世宗以江南之上江、下江,湖廣之湖南、湖北,陝西之西安、甘肅,雖同在一省,而幅員遼闊,各設巡撫司道以統轄之,其情形與隔省無異。且既係同省,則於彼處之人情土俗,較為熟悉,未必不於地方有裨。嗣後此數處府州縣以下官員,不在本籍巡撫轄下者,不必回避。按:昔賢有“分道用人”之論,極東之產,不使遠官於極西。果從其製,與世宗所諭熟悉風土、裨益地方者有合也。
引小說入奏
《三國演義》,不知作於何人。東坡嚐謂兒童喜看《三國誌》影戲,則其書已久。嚐聞有談《三國誌》典故者,其事皆出於演義,不覺失笑,乃竟有引其事入奏者。雍正間,劄少宗伯因保舉人才,引孔明不識馬謖事。世家怒其不當以小說入奏,責四十,仍枷示焉。
禦狀、鼓狀、通狀
登聞院在西長安門外街東,舊設滿漢科道各一員。雍正二年,統於通政司,主受訴訟之事。清初劉公餘佑《請革帶地投充疏》,有“禦狀、鼓狀、通狀,紛爭無已”語。鼓狀,即登聞院之狀。通狀,通政司之狀也。其後控訴者赴都察院及提督衙門,外藩則赴理藩院,無所謂鼓狀、通狀矣。
叩閽
凡冤獄不得直於本省官長,則部控;又不能直,乃叩閽。然叩閽極難,其人伏溝中,身極垢穢,俟駕過時,乃手擎呈狀,揚其聲曰“冤枉”。如衛士聞之,即時捉得,將狀呈上。其人拿交刑部,解回原省。或言專有一等人代人為此,亦不須多錢。緣此等本是丐流,既得訟家錢,且解省時沿途均官供食,獄結照例充軍,又可中途脫逃,為此者極多。且非此輩,則何時候駕,如何遞呈,亦不能如式也。
寬文字之禁
文字之禁,以清朝為最寬。即廟諱禦名,前代所懸為厲禁者,列朝諭旨,亦隻令敬避下一字。世宗朝,臣工有避嫌名,輒怒曰:“朕安得有許多名字,非朕名而避,是不敬也。”
世宗惡浙人風氣惡薄
雍正四年,世宗以浙人查嗣庭、汪景祺,詩文悖逆,風氣惡薄,停止浙江士子鄉會試。六年,經李衛、王國棟、王蘭生等奏稱兩浙人士,省愆悔過,士風丕變,諭準照舊應試。
查嗣庭試題之獄
雍正四年,江西正考官為禮部侍郎查嗣庭,試題曰“維民所止”。有訐者謂“維止”二字,是取“雍正”二字去其首也,獄遂起。今將當時上諭節錄於後:
“雍正四年九月乙卯,諭內閣九卿翰詹科道等:查嗣庭向來趨附隆科多,隆科多曾經薦舉,朕令在內廷行走,授為內閣學士。後見其語言虛詐,兼有狼顧之相,料其心術不端,從未信任。及禮部侍郎員缺需人,蔡珽又複將伊薦舉。今歲各省鄉試屆期,朕以江西大省,須得大員以典試事,故用伊為正考官。今閱江西試錄所出題目,顯露心懷怨望、譏刺時事之意。料其居心澆薄乖張,平日必有紀載。遣人查其寓所及行李中,則有日記二本,悖亂、荒唐、怨誹、捏造之語甚多。又於聖祖仁皇帝用人行政,大肆訕謗:以翰林改授科道為可恥,以裁汰冗員為當厄,以欽賜進士為濫舉;以戴名世獲罪為文字之禍,以趙晉正法為因江南之流傳對句所致,以科場作弊之知縣方名正法為冤抑,在清書庶常複考漢書為苛刻,以庶常散館為畏途,以多選庶常為蔓草、為厄運;以殿試不完卷黜革之進士為非罪。熱河偶然發水,則書淹死官員八百人,其餘不計其數;又書雨中飛蝗蔽天。似此一派荒唐之言,皆未有之事,而伊公然造作書寫。至其受人屬托代人營求之事,不可枚舉。又有科場關節及科場作弊書信,皆甚屬詭秘。今若但就科場題目加以處分,則天下之人必有以查嗣庭為出於無心,偶因文字獲罪,為伊稱屈者。今種種實跡見在,尚有何辭以為之解免乎?爾等漢官讀書稽古,曆觀前代以來,得天下未有如我朝之正者。查嗣庭讀書之人,受朕格外擢用之恩,而伊逆天負恩,譏刺咒詛,大幹法紀。著將查嗣庭革職拿問,交三法司嚴審定擬。”
汪景祺文字之獄
汪景祺,錢塘人,在年羹堯幕中,作《讀書堂西征隨筆》。其所作詩甚多悖謬語;又譏議聖祖諡法,雍正年號;又作《功臣不可為論》,以檀道濟、蕭懿,比年羹堯。坐大逆不道斬梟;妻子發黑龍江為奴;其親兄弟、叔、侄,發寧古塔為奴。
陸生楠論史之獄
以論前史而獲罪者,自陸生楠之獄始。自茲以往,非惟時事不敢論議,即陳古經世之書,亦不敢讀矣,此真曆代文字獄所未前聞也。雍正七年秋七月丙午,諭內閣:“據順承郡王錫保奏,在軍前效力之陸生楠,細書《通鑒論》十七篇,抗憤不平之語甚多;其論封建之利,言詞更屬狂悖,顯係非議時政,參奏前來。陸生楠由廣西舉人部選江南吳縣知縣。朕覽其履曆,奏折前惟頌聖浮詞,中間不過腐爛時文,無一語近於直言規正,亦無一事切於國計民生;而倨傲誕妄之氣,溢於言詞,知其人必非醇謹。及至引見之時,舉動乖張。朕將伊折內之語,詰問數條,陸生楠總默然不能對;但聞朕教訓,轉多憤懣之色。彼時將伊扣缺,令以主事試用。蓋以其人或小有才,令其在京辦事學習,以冀悛改也。後伊改授工部主事,引見時不惟毫無敬畏,且傲慢不恭顯然,逆抗形於詞色。夫主事職列部曹,外任知縣,曆俸多年,或卓異行取,始得升補。而陸生楠以邊方舉人,筮仕之初,即膺茲職,尚何負於伊,而伊竟敢懟及君父乎?伊係廣西人,平日必有與李紱、謝濟世結為黨援之處,故敢如此。是以將伊革職發往軍前,與謝濟世同時效力。前錫保起行之時,朕諭以軍前效力之漢官等,果能安靜守法,自知罪過,則皆可貸其前愆,開予自新。或有私自著作,怨懟罔上者,亦未可定。今果得陸生楠所著之書,悖逆之情,盡行敗露。”
(一)論封建
“其論封建雲‘封建之製,古聖人萬世無弊之良規,廢之為害,不循其製亦為害。至於今害深禍烈,不可勝言,皆郡縣之故’等語。中國之一統始於秦,塞外之一統治於元,而極盛於吾朝。自古中外一家,幅員極廣,未有如我朝者也。至若賈誼、晁錯,欲削弱諸侯,乃慮分封之失而欲一之,非以郡縣為失而欲分之也。李泌因藩鎮之兵連禍結,思以封建為自固之謀,豈嚐謂三代之製必可複乎?今六合成大一統之天下,東西南朔,聲教所被,莫不尊親。而陸生楠雲‘以郡縣之故,至今害深禍烈,不可勝言。’試問今日之禍害何在?陸生楠能明指乎?狂肆逆惡如陸生楠之流,實天下所不容也。又雲:‘聖人之世,以同寅協恭為治。後世天下至大,事繁人多,奸邪不能盡滌,詐偽不能盡燭。大抵封建廢而天下統於一,相既勞而不能深謀,君亦煩而不能無缺失。始皇一片私心,流毒萬世’等語。同寅協恭,固為治之要;至於知人任相,惟在人君之明哲。漢唐以來,有賢君圖治於上,則必有良相助治於下,豈萬世無一知人之主乎?且同寅協恭之道,於封建何與?陸生楠肆意妄言,支離繆戾,至於如此。”
(二)論建儲
“其言建儲也,借引漢武帝戾太子事,發論雲‘儲貳不宜幹預外事,且必更使通曉此等危機’等語。《書》有教胄子之文,《禮》有文王世子之篇,儀文明備,教戒周詳。凡以養成德性,欲其學於古訓,深知民情物理之微,周知人間疾苦稼穡艱難之故,豈可禁之不聞外事乎?至於父子天性,家國一理,惟有至誠至敬,可以為事親之道。危機之說,豈人子所忍形於言、存諸心者乎?設使江充掘蠱之時,太子能居易俟命,不詐出武庫兵、發長樂衛,則決不至有湖城之難。是戾太子之禍,正由於曉危機也。又陸生楠雲‘有天下者不可以無本之治治之’等語,其意借鉤弋宮、堯母門之事,以譏本朝之不早建儲。我朝聖聖相承,皆未由先正青宮而後踐天位,乃開萬世無疆之基業,錫億兆臣民之洪庥。逮朕纘登大寶,承重熙累洽之盛統,七年以來,中外乂安,是我朝之國本有至深至厚者,愚人固不能知也。如陸生楠借漢武之事以譏刺者,實為彌天不可赦之罪人也。”
(三)論兵製
“其論兵製也,則稱唐之府兵,雲‘李泌為德宗曆敘府兵興廢之由,府兵既廢,禍亂遂生。至今為梗,上陵下替。又府兵之製,國無養兵之費,臣無專兵之患’等語。而陸生楠之為此說者,蓋其懷蓄逆亂之心,鬱不得逞,故以國無養兵之費,搖動人聽。冀或更製以紊亂軍政,所謂執左道以亂政,言偽學以疑眾者,王法之所不宥也。”
(四)論隋煬帝
“其論隋煬帝,雲‘後之君臣,倘非天幸,其不為隋之君臣幾希’等語。隋文帝以勤勞節儉為治,史稱其倉庫實而法令行。至煬帝以驕奢淫佚,自取敗亡,非可諉之於天也。後之人主,不為煬帝之行,豈有煬帝之禍?又何為而望天幸乎?陸生楠之意,又何所指也?”
(五)論人主
“其論人主也,雲‘人愈尊、權愈重,則身愈危,禍愈烈。蓋可以生人殺人、賞人罰人,則我誌必疏,而人之畏之者必愈甚。人雖怒之而不敢泄,欲報之而不敢輕,故其蓄必深,其發必毒’等語。朕臨禦以來,日理萬幾,皆奉若天道,因物以付,未嚐以己意生殺人、賞罰人。而陸生楠為畏之、怒之、報之之說。試問在廷諸臣,朕自雍正元年以來,曾以藩邸舊人而擢用者何人?曾因當時宿怨而治罪者何人?且朕從前與外廷之人毫無恩怨,又何所庸其畏,何所庸其怒,何所庸其報哉?且雲:‘蓄必深,發必毒。’此陸生楠指阿其那等而言,抑陸生楠自蓄此心也?阿其那等各案,內外臣工之所共知,無俟朕再為告諭。陸生楠亦身列仕籍,豈無見聞?而為此論,其狂悖惡亂不亦甚乎!又雲:‘雖怒之而不敢泄,欲報之而不敢輕。’乃陸生楠自述其心也明矣。雖蓄怒而不敢顯言,是以托於論列《通鑒》以微泄其憤。又怨而欲報,欲報而不能,但以‘身危禍烈’等語肆為咒詛。其逆謀發露,公然形於紙筆矣。”
(六)論相臣
“其論相臣,雲‘當用首相一人。首相奸諂誤國,許凡欲效忠者皆得密奏,即或不當,亦不得使相臣知之’等語。擇相之道,惟在得人。若既得其人,而又使人密奏,且奏或不當,而猶多方掩飾。是窺伺挾詐,教人以讒慝,而招人以排陷也。且相臣果屬邪,便當露章宣奏。而群小故為排沮,或欲動搖大臣,或從門戶起見,人主自宜分別是非,以定邪正,豈可調停和處於其間乎?又雲‘因言固可知人,輕聽亦有失人。聽言不厭其廣,廣則庶幾無壅;擇言不厭其審,審則庶幾無誤’等語。朕於人言,必決之以理,揆之以情,未嚐拒人之言,亦未嚐輕聽人言。此內外臣工所共知者,陸生楠何為而有此譏議乎?又雲‘為君為臣,莫要於知人而立大本,不徒在政跡,然亦不可無術相防’等語。君臣之間,豈容絲毫權術乎?三載考績,必以政事為據;若不以政跡,人亦何由而知耶?”
(七)論王安石
“其論王安石,雲‘賢才盡屏,谘謀盡廢,而己不以為非。人君亦不知人之非,則並聖賢之作用氣象而不知’等語。聖人廓然大公,物來順應,有何作用乎?宋神宗銳意求治,而安石任意更張,其失在於作用明矣。又雲‘篤恭而天下平之言,彼固未之見;知天知人之言,彼似未之聞也。人無聖學,能文章,不安平庸,鮮不為安石者’等語。安石之誤國,在於不引其君於當道,非謂知天知人。惟有端居深拱,靜默無為,篤恭於無聲無臭之表,而遂可使天下平也。故夫篤恭而天下平者,正由敬信勸威之道,而極言其效如此,非百務盡隳、上下睽絕而後可為治也。其文詞議論,險怪背謬,無理之甚。”
(八)論無為之治
“其論無為之治,雲‘雖有憂勤,不離身心;雖有國事,亦第存乎綱領。不人人而察,但察銓選之任;不事事而理,止理付元之人。察言動,謹幾微,防讒間,虞疏慮,憂盛危明、防微杜漸而已。至若籩豆之事,則有司存’等語。從古聖帝明王之道,未有不以勤勞自勵,而以逸樂無為為治者也。是以治天下莫大於用人、理財二端。理財一事,自應付之臣下;至用人之權,不可旁落。今試以銓選之權付之大臣,大臣敢膺此任乎?無論稍存容私情之見者,固不可一日當此重任;即秉公持正之人,於用舍黜陟之際,不為怨府,即為禍源矣。至若懋昭令德,克勤小物,不泄邇,不忘遠,古訓昭然。漢宣帝綜核名實,治理一新;光武務勤吏治;唐太宗書守令姓名於禦屏,朝夕省覽。古來賢主,未有不本於勤勞者。豈可以用人大節為籩豆之事,置之不問也?又雲‘絳度數諫,異鎛順從,是以陷於朋比而不知。蓋有聖功即有王道,使徒明而不學,則人欲盛而天理微,固不能有三代之事功。至力衰而誌隳,未有能如其初’等語。夫嘉謀嘉猷入告於爾後,乃朕日所望於大小臣工者。即位以來,時時諭令諸臣以忠言讜論,麵折廷諍。凡內外諸臣條陳政務,有當理而可行者,必令廷臣詳議施行,並未嚐拒諫諍而喜順從也。至於人臣朋比,曆代有之。有以阿諛諂附為朋比,亦有以傾險倖直為朋比,如漢之梁、竇,唐之牛、李,宋之紹述,明之門戶是也。若唐虞之世,盈廷師濟,一德一心,謂之朋比可乎?以上皆陸生楠論斷《通鑒》中語,朕指出數條如此。陸生楠罪大惡極,情無可逭。朕意欲將陸生楠於軍前正法,以為人臣懷怨誣訕者之戒。著九卿翰詹科道秉公定擬具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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