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86 更新時間：24-03-27 16:04
阿斯爾在自己家的浴室。
與客廳不同，浴室和臥室完全按照阿斯爾的喜好裝修。整個浴室的瓷磚是金色的，牆壁的漆是金色的，水龍頭、淋蓬頭、浴缸、毛巾、牙刷……全部都是金燦燦的色調。
杜克第一次進入浴室時，差點被晃瞎了眼，從此再也不敢踏進去。
誰會麵對整天對著一群金燦燦的東西視力還能保持在1.5啊。
阿斯爾可以。
他喜歡金色，躺在金色的浴缸裏會讓他產生躺在金幣堆上睡覺的滿足感。
若是平時，他會泡上一個小時，讓自己充分放鬆。但今天，阿斯爾沒有那個心情。
他站在浴缸裏，任由水將自己的頭發打濕，流進眼裏。諷刺的是，阿斯爾雖然喜歡金色，但他的發色和眸色沒有一個金的。他的頭發是接近於黑的深藍色，眼睛則是克洛蘭最常見的褐色。
此時，阿斯爾的眼神銳利又充滿殺氣。
在亨利家他說謊了。
玻璃櫃上的記號他認識，不僅認識，他還十分清楚記號的來曆。
然而，出於對亨利家的不信任，阿斯爾沒有將他對印記的了解表達出來。
萬一是亨利家的自導自演呢？
萬一是亨利家撒下的魚餌呢？
阿斯爾捂住左臂。深藍的水汽從捂住手臂的手心裏流出。它們纏繞著左臂，一路往上，又很快與浴室的水汽融合。而當阿斯爾放下手，他的左臂變了一個模樣。
在靠近肩部的位置，出現一個印記——向上下扭曲的巨大眼睛，宛如某種可怕存在無法降臨於世便留下了眼睛觀察世界那般。
隨著印記浮出，浴室的氛圍也變得詭異。電燈被無形的黑暗熄滅了，它哢哧哢哧地胡亂擺動。鏡麵破碎，碎片被阿斯爾踩在腳下。
若隱若現的燈光下，阿斯爾的眼睛時而豎起，時而回圓。
符號與亨利家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阿斯爾身上的還多了一個東西。
在眼睛中央，嵌著的眼珠上寫著“五”。
浴室完全被強大的衝擊力震裂了。電燈再也維持不住光亮，從天花板砸了下去。
那聲音響得周圍幾個屋都能聽見。但沒有人打開窗看一眼，甚至其中一家還把窗簾拉上了。
他們都知道這裏住著一個半異種人，而半異種人隨時都會發瘋，砸碎玻璃什麼是常有的事。
阿斯爾一拳砸在玻璃的碎片上。
啊，他該高興的。追尋多年的線索終於送上門來。他可以找到研究所的老巢一把火燒個幹淨。他可以徹底擺脫半異種人的身份。
就像至今的黴運都被一筆勾銷，他終於等到了命中注定的機會。
啊，他應該高興的。
笑起來。
笑起來！
阿斯爾努力勾著嘴角，可那隻是讓他的表情更為猙獰。他看見漫天的火光，看見火光裏成堆的屍體。他們全部是他的仇人！然而地上碎裂的鏡子上卻映出許多個無麵人！那些被四分五裂的屍體根本沒有臉！
幽藍的火光照出屍體上的各種印記。從一到一百、一千、一萬、兩個相互纏繞的圓環！阿斯爾用爪狠狠撕裂圓環！
他撕裂了無限！撕裂了命運！從此他獲得了解放！
可眼前一片昏暗，再睜開眼隻看到一地裂痕。
沒有火光，沒有屍體，沒有符號，自然也沒有他的解放。
隻不過是他的又一次發瘋罷了。
冰冷的尾在鏡麵上一搖一擺，每甩一次，就有可憐的地磚被拍碎。
浴缸早被毀了。它阻止不了水流，整個浴室都淪為小湖泊。
阿斯爾用手整理好頭發，收起尾巴，走到浴室門前，然後張開了嘴。
幽藍的火瞬間將浴室燒剩了四個牆壁。而那火在完成任務後，又被阿斯爾吸回嘴裏。
他躺到客廳的沙發上，給杜克發了條信息。“明天找個人幫我修浴室。”
杜克很快回了三個問號。
阿斯爾在發完後就把光腦扔在一邊，進入睡眠。
在夢裏，他又回想起在研究所的日子。
……
“起來！”凶惡的男人說。
他是負責照顧他們起居的男人，脾氣極差。每天要做的事就是管我們吃住。
這是一個不容易的活，畢竟我們中間有很多還在適應期，難以進食，就算吃了，食物也會從腸子裏冒出來。
而男人在喊醒他們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冒出來的東西塞回去，然後再把營養液灌進去。
他的動作粗魯至極，還不如自己塞。我想著，肚子卻被踩了一腳。
“你那是什麼眼神？”
我嗎？
我會是什麼眼神。
大概他是什麼眼神，我就會是什麼眼神。
那種東西，根本就無所謂。
早餐過後，我被按到水池裏洗漱。穿上一身還算靚麗的緊身衣，再被帶到教堂，向“生命之眼”朝拜。
那隻眼睛看著就讓人厭惡。有幾次，我都吐了出來。但很快，我就對它沒了反應。
朝拜的儀式是每個新人都要適應的活動，某種意義上，它是新人是否成功度過適應期的標誌。
如果不再有嘔吐感了，就代表適應期度過了。
度不過會怎樣？
我們的房間都連在一起，從自己的房間裏能看到旁邊的所有動向。就我觀察，度不過的新人會逐漸步入失控，然後被白大褂帶走。
帶走後，他們就不再回來了。原本的房間會變成其他人的。
唔……是變成其他人的，還是變成垃圾場？我好像有點記不清了。說起來，隔壁住的是幾號……的？
我的隔壁……有……什麼……嗎？
不是……碎肉……嗎？
嗯……肉塊……又是什麼樣的？
好在等我躺到熟悉的位置，意識又稍微恢複了些。我總算記起肉塊是長什麼樣了。
它軟綿綿的一坨，還在動。上麵流的血讓它看起來很惡心。
我又想吐了。
我想起隔壁住的家夥就是放大版的肉塊。它長得奇形怪狀，四條腿不好好趴著，把兩個抬起來，所以它永遠走不快，還會時不時跌倒。
有時我會用尾巴故意把它絆倒，不過很快，我就不做了。
因為那實在太惡心了。
我感覺我的鱗片都黏上了黏糊糊的東西。雖然事後我把鱗片舔幹淨了，但惡心感從鱗片轉移到嘴裏。
長著奇怪眼睛的家夥又把什麼東西放到我鱗片下麵了。
滾開！
我朝它們怒吼，順便噴出一口龍息。好像是成功噴倒了一群，但它們反而更興奮了。更加賣力地扒開我的鱗片。
“▁§▋。”
什麼？
“¤τζ▍。”
我看見它們的腹部張開了口子，它們用它發出音節。然而我卻什麼也聽不懂。
緊接著，從它們的嘴裏伸出各種細長的管道，無數蠕蟲順著管道爬進我的身體。它們太惡心了。我瘋狂甩著身體，妄圖把蟲子趕走。但蟲子隻會越爬越深，我清晰地感覺到這次它們爬進了我的左前肢。可惡，昨天那裏剛被拔了鱗，還沒長出來。
蟲子在我的左前肢安了家。而它們好像達到了目的，又把我送了回去。
我並不安分地睡了。
等再醒來，隔壁惡心的東西也不見了。雖然它的姿勢仍很奇怪，但至少不會冒出蠕蟲。
穿著白色衣服的家夥站在我房間前麵，它們也幹淨了不少，正試圖向我搭話。
“……▍ч……五……‖й……”
五？
它們指了指自己左上角的觸手。
我順著同樣的方向看去。
啊，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姿勢也變奇怪了？
為什麼我有兩條腿立了起來？
為什麼我會認識那個符號？
為什麼我被稱作“五”？
為什麼……我……會在這裏……？
白光卷走了一切，再睜開眼，陽光正好照在眼皮上。
阿斯爾一手捂眼，坐起身。光腦上多了幾個未接來電，一看都是杜克打來的。
他隨手翻了翻，翻到杜克留言：醒了回我一聲，我帶人過去。
阿斯爾：。
杜克幾乎秒回：！！大哥！你終於醒了！工匠都在我家喝茶了！
杜克：我馬上來！別走啊！
杜克的馬上是真的馬上。他大概就在附近帶人等著。
不多時，就有一群工匠拎包進了事務所。他們首先對半異種人表達了敬意，在看到浴室的慘狀後，敬意更深。
好在他們是專業的工匠，經過培訓，一般不會尖叫。領工的人廢話不多說，拎起袖子就開工。隻是經驗豐富的老匠忘了，沒有圖紙怎麼開工呢？
然而老匠不愧是老匠，愣是擠出一抹笑，“請問您想做成什麼樣的？”
阿斯爾把原設計圖給他們看。
老匠眼鏡都看愣了，見過愛金的，但沒見過這麼愛金的。
杜克還坐在唯一的凳子上，他剛才已經去裏麵瞅了幾眼。“怎麼回事啊？”
“排斥反應。”阿斯爾說。
杜克眼睛一瞄一瞄，小心翼翼地問，“所以那個印記，也是……半異種留下的？”
“不好說。”阿斯爾又道，“我需要那幾天的訪客記錄。”
杜克便說，“你直接找管家要啊？”
“……算了。”
和他的家人比，杜克腦袋根本不像親生的。
阿斯爾隻是看見他，便順口問了句。不給也好，省的麻煩。
想也知道能出入亨利家看帕佩拉之冠的，非富即貴。而阿斯爾，天生就對這種人排斥得很，不想跟他們打交道。
當然，最後若是查到他們頭上，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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