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54 更新時間：24-03-30 20:29
清晨第一縷陽光把阿斯爾喊醒了。他一隻手搭在額頭上，瞳孔一縮一縮。
過了一會兒，他才從沙發上起來。
杜克不明白阿斯爾明明有床卻喜歡睡沙發的舉動。阿斯爾自己也說不出個理由。他曾嚐試過去躺在床上，卻哪兒哪兒都覺得不對味，總會再去沙發上窩著。
就像他明明擁有一整棟樓，卻總是在一個房間裏窩著一樣。
他從旁邊的箱子裏翻出一大堆麵包。這些都是他趁著某次大型打折活動囤下來的。阿斯爾的胃口很大，一頓抵得上別人三頓，而他對東西的味道並不熱衷。
能吃就行。
於是阿斯爾總會囤一些特別便宜的食物。腐爛的他不會要，因為搬回家還要打掃很麻煩。
但是像過期的商品，他就會買下。反正不會吃壞肚子，便宜量大還管飽。因此，阿斯爾不知道他在超市倉庫管理員那裏還有個稱呼：異種型垃圾桶。
吃飽喝足後，阿斯爾走出房間。新的一天，他要繼續搜查。
剛出門，就有一個東西對準了他。
“蘭佛聖的執法隊已經可以無證執法了嗎？”阿斯爾說，語裏全是嘲諷。
被他諷刺的是個身材壯實的男人，看臉年紀不算小了，但也到不了中年危機的地步。長期風吹日曬的工作令他顯得衰老。胡茬幾天沒修了。
“少廢話，你要去哪裏？”
“我沒有向你彙報的必要。”
阿斯爾幹脆雙手插兜。
用槍對著他的那個人叫艾薩克。是蘭佛聖執法隊的一員。在阿斯爾看來，這是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就把他當做危險分子。明明都是打架，男人卻總是對他格外苛刻。
不久前，艾薩克剛吃了處分，被要求在家反省。可他一回崗，又到阿斯爾門口蹲點了。
阿斯爾說，“沒問題嗎？你的處分才吃了多久？蘭佛聖那麼多事件，為什麼在我身上花時間？”
“我聽說了。你在下水道放火這件事。”
“你的上司剛給我發了獎金。”阿斯爾轉了把光腦，“要看嗎？”
被堵回去的男人收回槍，“總之，我會盯著你。”
阿斯爾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執法隊不能對他做什麼，他同樣不能對執法隊做什麼。艾薩克始終保持距離跟在他身後。
阿斯爾都能想到如果自己讓他滾，他會立刻回複“我們隻是順路”。
想跟就跟吧。不怕死的話。
阿斯爾的腳步突然停止。他的視線停在一個牆壁上。
跟在他後麵的艾薩克自然一起停了下去。他先是警惕地看向牆壁，但那隻是普通的圍牆。圍牆外也沒什麼東西，是一個施工場地，那裏有個建小公園的計劃。如今剛把土地翻整完畢，四處亂糟糟的。因而平時沒什麼人過來。
之前跟在阿斯爾的時候，艾薩克差點以為他想把自己帶過來滅口。
此時對方突然停下來，艾薩克手都按在槍上了。
他又仔細地觀察四周，什麼異常都沒有。
他又重新看向牆壁，牆壁上有隻壁虎爬過，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可阿斯爾就盯著那兒。他看的異常認真，仿佛那裏掛著什麼驚世畫作。
“怎麼了？”艾薩克忍不住問。
如同回答著他的話語般，不遠處突然爆發出巨大的響聲。
人群尖叫，火焰熊熊。三層高的樓冒出黑煙，正向下倒塌。
阿斯爾像是沒聽見，繼續盯著空無一物的牆壁。
艾薩克看看他，又看了看不遠處的火災。一咬牙，往那邊跑了過去。
阿斯爾這才邁開步伐。
他沒有一拳打在牆上，而是扭頭走進旁邊廢棄的大樓內。
這棟大樓原本是個百貨商場，後來被征用去建公園。可惜發生了財產糾紛，大樓被扣押了。公園因此縮水了一部分。
年久失修的樓內陰森無比。陽光完全無法穿透進來。窗外尖叫聲不絕於耳。
砰——又是一陣爆炸。
這次規模比上一次更大，掀起的巨大衝擊甚至砸壞了幾個窗戶。阿斯爾一偏頭，沒讓玻璃砸到臉上。
而他的目光，正停在前方的人影上。
那是一個從外表看十分漂亮的人，完美符合網絡上最流行的審美。他有一頭亮麗修長的銀發，有一雙勾人心弦的桃花眼。不過他的媚眼拋給阿斯爾就完全沒用了。
看阿斯爾不為所動的模樣，他——或者說它了然道，“你的眼睛還是沒有恢複嗎？”
作為老熟人，開口第一句針對缺陷可謂失禮了。
阿斯爾便說，“它從來沒有壞過。”
“嗬嗬。我知道的，你的眼裏隻能看到混亂。可憐，你享受不到世間的美。”
“喊我過來，隻是為了說這些廢話嗎？”
“不要著急嘛。我不是幫你引開那個煩人的執法隊了？”
阿斯爾問，“爆炸是你做的？”
它回答，“顯而易見。”
就在這時，它背後巨大的儲物櫃轟然倒塌。那裏之前就傳出砰砰砰的響聲。倒塌之後，那些響聲就不見了。
而阿斯爾看到了裏麵的東西。一個長著蛙頭的半異種。它的情況十分慘烈。蛙頭被戳進了數根長針，指甲裏也是。它的手指是蹼狀，有尖爪。沒有多少皮肉。可細長的針還是穿過了它指甲的縫隙間。
阿斯爾可以想象，它是如何用這一雙滿是長針的手去敲打儲物櫃的。
有著美麗容顏的它輕描淡寫道，“啊，是我殺的。”
“包括這些天失蹤的半異種？”
“我隻是稍微考驗了下它們。”它慢慢走動。
“但結果讓我失望至極。作為半異種，它們不去追求完美，反而沉浸在人類給它們編織的幻夢裏。錢？工作？想被接納？太天真了。太脆弱了。它們就是失敗品，根本沒有生活在世上的價值。”
它一腳踩在長針上，“就是這麼一點疼痛，它們都忍受不了。”
隨後，它一腳將那隻手踩得粉碎。“你說，不是失敗品是什麼？”
阿斯爾沒有回答。
它繼續說道，“五號。我們都是從那裏出來的。不會有人比我們更了解半異種是什麼。”
“人類總將我們當成失敗品。可笑。我們才是最有可能完成最終進化的神造物。”
阿斯爾終於有了反應。“最終進化？”
因他對失敗品的無情，它露出欣慰的笑。“是的。我已經找到了方法。”
“這和你屠殺半異種有關麼？”
“沒有。”它立刻說。之後，它又問，“你同情它們？”
阿斯爾搖頭。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被人類同化了。”
它朝阿斯爾伸出手，“加入我們把。五號。我們一起完成最終進化。”
阿斯爾看了眼它的手，沒有回握。“你似乎換了個樣子？”
“嗯？怎麼看出來的？”
“身高。體型。衣服。”
阿斯爾的確看不見它的樣子，在他眼裏，對方隻是稍微規整的線條。但他能看見對方的穿著。
從那身穿著裏，阿斯爾推斷出它活得很好，至少比自己還適應人類生活。
“是哦。我換了個樣子。人類更喜歡我現在的樣子。他們會為我的一張皮相互撕咬爭搶。很好玩。但這些隻是餘興節目。五號，你應該明白。我們的身體始終在渴求進化，渴求完美。你不想看一看麼？正常的世界？”
阿斯爾諷刺一笑，“正常的世界？像你這樣？人模人樣？”
被人類同化的正是看不起人類的它自己。
“還是一如既往地嘴臭啊。”它說。
“正如你喜歡黃金，我喜歡引誘人類。隻是一點愛好而已。”
阿斯爾沒跟它掰扯誰更像人類的問題。“最終進化的方法是什麼？”
“隻要你加入我們，我就告訴你。”
“你們是誰？”
“幻。”
它重複了一遍。“我們組織的名字是幻。”
“聽起來像是某個不入流的組織。”阿斯爾諷刺道。
“事實正相反。它非常強大。”它的語氣變了，變得虔誠。
“我正是加入了它們，才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我還是一個半成品。我的力量是那麼微不足道。但那都不要緊。隻要我完成了進化，我就能和它們一樣，成為強者。五號，你戰鬥比我更強。我們相互合作，一定會成為最好的搭檔。來，來吧。”
它的音色同樣動聽。正如它擁有常人眼中最美麗的容貌那般，它的音色亦可被稱為天籟。它符合人類對完美的一切幻想。
但……那隻是對於人類而言。
阿斯爾輕笑一聲。“我拒絕。”
它的動作停了一瞬。“為什麼？”
阿斯爾轉了轉手腕。“我雖然想進化，但我不想進化成一條狗。”
“什麼——”
“四號。”
阿斯爾說出了它的名字。他的眼神恰如看見被人拴著狗鏈的玩具。“你沒聽見嗎？我說，你變成了一條狗。”
“啊。不對。”阿斯爾又說。
“按人類的劃分，你屬於犬科來著。”
“所以，你不是變成一條狗。你就是一條狗。”
那張完美的臉上，頭一次露出憤怒。憤怒毀滅了那張臉，在那完美的皮囊下，無數的黑斑滋生。
它們逐一化開。
最終，顯現的就是四號原本的模樣。
“啊，還是這副樣子順眼點。”阿斯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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