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138 更新時間:24-12-14 01:57
在雁城城郊的鄉野裏,有一處突兀而陡峭的山,當地人叫它斷崖山。此山長滿了梨樹,每當開花之時,滿山遍野梨花盛放,漫天飄過雪白的落英,被評為雁城的十道盛景之一。
在山腳下一處高地上,有一座精巧的小型莊園,名曰斷崖山居。士林的師傅馮李居住在這裏。馮李,字子儒,生於1890年。早年間家裏有幾畝薄田,也算得上耕讀世家,考取了秀才,中過舉人,托人走過閔子鈺的門子,原本想作為門生栽培,怎奈前朝在風雨中搖搖欲墜,斷了自己的官宦之路。好在當年的同科裏有富家子常年票戲,拉著馮李作陪襯。天資聰明的馮李很快就脫穎而出,超過了一眾票友,後家境所迫,在無奈中下了海。概因半路出家的路子,戲路較窄,文強武弱,隻擅演文戲。好在多年的舊學底子,讓他對戲曲有了自己的理解,算是在梨園裏另辟蹊徑,自創了一條路,其文小生偏儒雅倜儻一線,又兼具自成一派的演繹,於是飾演的小生別具一格,耳目一新。很快在梨園裏創出了一番名聲。其時,眾多行當的名角找到搭戲,一時間互為成就,算得上是其時北中國紅極一時的小生。可天不遂人願,正當紅時,馮李的母親病重在床,偏偏馮李是個至孝之人,急流勇退,毅然告別梨園回鄉伺候母親,令圈內人扼腕歎息。待母親歸天,想要回到梨園,已是物是人非,換了一副圖景。意氣蕭索的馮李幹脆花盡了當年的的積蓄,在原有土地的基礎上購置的田產,做起了地主,除了偶爾至雁城和附近區域串戲之外,基本上過起了半隱的生活,與自己的夫人在此做上了神仙夫妻。及至閔家老爺多方打聽後,親自上門托付兒子學戲事宜,馮李才看在當年閔子鈺當年栽培之恩,收下了士林作為弟子。
及至看出士林的天賦以及與之相似的經曆,讓馮李看到了一絲希望,不由得生出了憐惜,這些年幾乎是傾囊相授,苦心栽培士林,從而造就了士林現在的名氣。待到閔家家道中落,士林被迫下海,馮李急迫了心情,為弟子的未來暗暗上心,這些年馮李幾乎動用了所有資源,隻有一個目的,希望士林盡快成角兒,脫離衣食之虞,能在這世上安身立命,這也算報答了閔家當年的提攜之恩。
馮李的眉眼之間還能看出當年的英氣和倜儻,按照現在時新的發式梳了個大背頭。可見有些東西不能信,剪了辮子照樣活得自在,沒聽說過遭誰報應。
心裏想著自己的徒兒,怎麼啦,是覺得有愧,還是怕見了自己害臊,約定的日子沒個響動。每個月上下旬都各有一次,士林來山莊,師徒倆有一場戲論。談新戲,講感受,想法,構思,算得上師傅對徒弟的額外恩寵。說來,從技藝上,做徒弟的已經出徒,但是藝無止境,想把戲演好,更在於戲外的積累,才有了這一場場戲論,更多的是充實理論。
知道那件事情是在幾天前,青禾友,現任的青家班主,一個專攻花臉的中年漢子,到山莊拜訪,有事相求,順帶講了士林的事情。閔士林攀附上了有權有勢的老鬥,於是有了當日的宴請,有好事者告訴了青禾友,這在梨園原本是稀疏平常的事情,隻要你情我願,買賣公平,大家也是見慣不驚。隻是這士林是馮李的弟子,他就多留了個心,叫來了鳳生和花非花,驗證屬實後,才來跟馮李說明。說來,青禾友跟馮李年齡相仿,加之多年來雙方搭戲、合作,竟處出了師兄弟一樣的情誼,言談間少了顧忌和算計。
“我就是怕你那個徒弟吃虧,別以後有了什麼事怪我沒告訴你。怎樣處置是你們師徒倆的事情,這番好心權當是表示善意的關注。自私點說,士林的這個恩主,說不定能夠給戲班帶來現實的利益。”
說來,馮李並非青家班弟子。但當年馮李出道,青家班鼎力相助。馮李記了這個情,成名後投桃報李,對青家班多有幫襯。到了一定年紀後,馮李唱戲少了,受當年青家班的班主請托,代為青家班收徒,教授了一眾生角,所以多年下來,青家班視馮李為自己人。
聽完了青禾友的講述,馮李倒沒有多大反應,這種事情,馮李的看法倒是豁達。幾千年就存有的玩意兒,肯定有它的理由,不算個多大的事情。何況在這梨園裏,這種事情還發生得少嗎,耳聞目睹,見識過不少真人真事。雖非同道中人,無法體會個中滋味,但是揣摩,跟男歡女愛應該沒有差別。何況,年輕時候的馮李,扮相俊美,風流倜儻,沒少過這類的騷擾和煩憂,對這些算不得陌生。
隻說那馮李也算是梨園裏打滾的人精,對梨園的那些勾當豈有不懂的道理。何況這雁城圈子就這麼大,哪有傳不到他耳裏的事情。他並非食古不化的舊派人物,戲園子出現金主包戲子的故事,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就分情願和不情願,任何時代,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癖好,牽強一點這還算是一樁風雅之事。如果雙方情投意合,還算得上一樁美事。以馮李對梨園的理解,以及在世間酸甜苦辣的沉浮,早不把這當成一樁涉及到道德的事情,倒在裏麵體味出生存的不易,和情愛的艱辛。
隻是擔心這徒兒,孤兒寡母的,如果為生計所迫,而非所好出賣自己,就不值當,自己作為師傅總得做點什麼。如果是兩情相悅,自由選擇,倒也無可厚非,不過終屬另類,難免有些溝溝坎坎,到時候免不得要人來幫扶一把,以這孩子的處境,恐怕自己這師傅脫不了幹係。這孩子揣著秘密,又不方便對母親講,心裏的憋屈可想而知。隻是這孩子心思重,從來不見山水,這猛打猛知道了,還是禁不住嚇了一跳。說來這孩子身上竟是看不出一點痕跡,這讓馮李又多了一層認知。
得,不來就不來,省得我在這裏鹹吃羅卜淡操心。馮李一邊為士林沒有按約定到來氣惱,一邊打理著自己的百草園,那裏種滿了移植而來的草藥。因為母親當初的病,馮李鑽研上了中醫,種植草藥也算是對當年回天乏術的一種補償。望著半夏花開,眼前晃過了諸多的男歡女愛,又一路滄桑走來,忍不住開嗓了起來:
向《詩》《書》經傳,蠹魚似不出費鑽研。
將棘圍守暖,把鐵硯磨穿。
投至得雲路鵬程九萬裏,先受了雪窗螢火二十年。
才高難入俗人機,時乖不遂男兒願。
空雕蟲篆刻,綴斷簡殘編。
不遠處,走來了自己的夫人,駐足望向自己的夫君,一臉欣賞和仰慕。待馮李唱完一段,夫人才輕喚自己的丈夫吃早飯。丈夫抱拳相謝,夫人萬福頷首,儼然在戲裏。
飯桌上的馮李還是忍不住歎氣:“你說這孩子不會真是個相公吧?心裏膈應得慌。”
“要是你的孩子是這樣,你會怎麼做?”夫人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溫言反問道。
“不知道,許是會抽他,把他往正道上拉。”
“如果拉不回呢?”
“也隻好由他去了,那你會怎麼做?”
李夫人沉吟了一刻,才幽幽開口:“要是我的孩子,我可能就由他去,不但由他去,還得幫他,你想想在這世上有幾個人會支持這種情愛。隻是自古以來,人很難逃過情關,我不能讓孩子活得憋屈。”許是沒有孩子的負累,這話李夫人倒是回答得輕鬆,但也許正因為沒有孩子,才把這母愛拓展了疆域。
“夫人真是好胸襟,比老夫還要大氣魄。”
“老爺別在這兒揶揄我了。說來也就隨口一說,至於那林兒怎麼想的,不得而知,興許別人早有自己的打算,讓我們在這兒杞人憂天。”
“行了,我知道怎麼做了。”
“我隻是不想讓這孩子活得憋屈。”
此時,家中老仆前來通報,說弟子閔士林上門拜望。馮李心想,終於還是來了,算你有良心。來吧,扮上,人生如戲唱起來。隻是想到要跟自己的弟子探討的話題,馮李心中難免別扭。
這邊的士林也算是知恩之人,帶著禮物和酬金上門拜望。
到底是年幼,心裏邊藏不住事,在廳堂上等候的士林,一見師傅到來,未曾開言,先紅了臉。直把馮李看得心生感慨,同時驚異於弟子的絕色,也算是給招蜂引蝶開解了個理由。
士林倒知道自己的禮數,鞠躬道:“弟子給師傅請安,不知先生近日可好?”
馮李假裝正色道:“師傅近日倒不是很好,落下了心病,弟子是否有藥可醫?”
這話的意味已被士林聽出了幾分,不禁鬧出個大紅臉。梨園裏花邊新聞總是不脛自來,加之胡立三的高調,免不了沸沸揚揚,以師傅在梨園的資曆和聲望,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也隻有硬著頭皮跟師傅打著啞謎:
“弟子知道師傅勞累,帶了些禮物孝敬師傅,不知道能否治師傅的心病。”
馮李就打趣道:“哦,是封口費吧。不過這麼大事情,也不通知師傅我,是怕我隨不起這份賀禮。”馮李知道士林畢竟還是麵薄,這事還是得由自己這個年長者來挑破。
士林一下子漲紅了臉,囁嚅道:“連您也打趣我。”語氣中有一種無奈的幽怨,更是對那個始作俑者多了層抱怨。
“師傅沒有打趣你的意思。其實我知道這件事情這幾天,為你好好琢磨了一番,也有了新的謀劃。隻是今天先想向你求證,捅破了一層紙,我們接下來的講話才能順暢。我沒有探究私隱的好奇,問這些恐怕跟別人不一樣,是基於一種責任。就當我冒昧,問你幾個很私密的問題,不過你應該相信師傅的人品,我並非出於一種惡趣味。你到底是真道中人還是假意逢迎?”
看見端坐著的士林,漲紅了臉,神色猶疑。
馮李繼續開解道:“你把我當長輩,這梨園裏這種事情屢見不鮮,人們也見怪不怪。按說你扮的行當是生不出這份心思的,不過這難說,難不成你本身就對這東西感興趣。”
話題的這樣深入直接,士林漲紅了臉,囁嚅著沒說個所以然。
馮李隻得繼續溫言道:“其實,師傅在年輕時也遭遇過這類紛擾,隻不過我非道中人,不解其中的風情。不過這在梨園裏,不算什麼稀罕事,我多少能夠理解,如果是兩情相悅我倒是可以接受。”
士林為難了,自己跟胡立三絕非兩情相悅。他心裏滿是忐忑。
“你可以相信我,有些話你可能沒辦法跟你媽媽說,但是你可以告訴我,不管如何的驚世駭俗,隻要不是整人害人的,師傅都可以接受,我也會給你保密的。這也算是我對得起你父親的托付。孩子你就把我當成是你的長輩,暢所欲言,今天求證一些事,實在是想為你謀劃一番,給你一個安身立命的可能,也算對得起閔老爺子的栽培。”
到此時,士林才吞吞吐吐講明了跟胡立三約定的原委。
一番說明讓馮李沉默。他想起了自己當初的艱難歲月,好半天他才開口:“我不能苛求你,也是經過了世代巨變,我才能這樣包容。世道艱難呢,活人不容易,我們這一生不得不麵對不得已。那麼你是情願的?”
“嗯。”
他開解道:“這算不得什麼,許是上天給了你一個機會,讓你少了幾年掙紮的功夫。這世上謀生不易,老天終有好生之德,總給人絕處逢生的機會。”許是經曆的滄桑,馮李有著不凡的豁達。
經過短暫的沉默,士林終於開了口,他需要傾訴,隻是從來沒有一個人值得他托付。沒想到師傅為他解開了難題,埋藏在心裏太多的話終於找到了出口,其間夾雜著多少委屈和無助。
說到動情處,士林眼裏有了淚。不過,好像更多的是感念的淚,不是每個孩子都有一個豁達的師傅,一個豁達的長輩。士林講到後來,愈發順暢了,他好像藉此卸去了沉重的包袱,也鬆下了身上的綁縛。
這話說開了,彼此就少了幾分尷尬。
馮李聽完沉默了半晌:“這舊時代的一些規矩,現時已做不得數,如果我們幾千年都沒有變化,這世界也不知腐朽得什麼樣了。”
“至於中國人什麼事情都喜歡上升到道德高度,這要不得,讓人活得緊。”
“至於你的營生,可不能貪圖享樂荒廢了。你要成角兒,僅一個胡司令捧場未免太單薄。要讓戲迷認可你,你得拿出像樣的作品。你怎樣才能自成一派,除了有人捧,你得有戲。你知道你的優勢是什麼,劣勢又是什麼。你要想脫穎而出,就得走新、奇、異的路子,我希望你成為一代大家,而不是一個藝匠。文戲你有你的優勢,放大它。你要有你的代表作,別人演不來的,這就跟你的際遇、身世、樣貌、學問有關係了。”
士林認真聽著師傅為自己點析,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同時感覺一條路已經隱現在自己麵前。
這邊馮李繼續道:“知道這事情之後,師傅這幾天也在為你謀劃。既然今天把話說開了,我可以把這私坊戲給你講講,也許我們能從裏麵挖到一下對我們有用的東西。”
“我在那天的宴席上聽到一些,隻是本子太粗,但是磨磨也許能出好戲。”士林覺得這條脈絡好像清晰起來。
“這私坊戲由來已久,曆朝曆代都有,這也算是梨園裏一個半公開的秘密。但是因為受眾私密,內容多少犯忌,所以流傳並不廣,也難得有佳作出現。你有見識,加上現在有了這番際遇,也許這些戲對你來說就有了別樣的意義。這戲園子逛的,多半跟這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牽強點說這也算是舊時代留下的一點雅好,樂而不淫,雅而不穢。這部分人多少都有著異於常人的審美水平,算得上是一群識貨的人,他們可能是最忠實的擁躉,也是最好的口碑傳播者。你要能抓住這部分人的心,你就算天然占據了製高點,你不但有了資深的戲迷,還有更高水平的吹捧者。這也算是劍走偏鋒的一招,如何定奪,如何取舍,還得靠你自己定。
其實這是個機緣,沒這檔子事,師傅不會跟你說起。也是到了今天,捅破了這層紙,才有了這機會。這實在算不得什麼,這戲台上男扮女、女扮男,真真假假,人生如戲。觀眾看的是悲歡離合、愛恨情仇,那管你背後的成因。所以你要演這種戲,算不得什麼,梨園裏早已見慣不驚,倒會笑你淺識短見。
這幾天我又把這出《春江複國》找出來看了看,原本一出好戲,卻被這幫粗鄙玩意兒生生的變成了宣淫的壞戲。這戲好像是一個複仇的故事,但是實際上是一個愛的故事,有一部分仇恨源自愛而不得,又有多少愛而不得造就了多少畸形的仇恨。
同樣的,曆史上龍陽君的故事何嚐不是因為愛不夠、抓不牢,而提出的愛的追問。我是因為有了閑暇研究這些,加之當年身在梨園,身邊有多少情愛發生在身邊,才琢磨出這些道理。這恰好是戲裏需要的東西,戲眼,戲核就在這裏。
我這幾年琢磨了你的扮相,聲腔,造型,唱念做打。一直在想你到底擅演什麼,就像當年我問自己。玩票跟下海畢竟不一樣。最近幾天,這答案出來了。我要你顛倒眾生,男女通吃。”
這話說得士林血脈賁張,躍躍欲試。同時也感念師傅的處心積慮。
“這裏有幾折戲文,你可以看看,改改,看看能不能注入點新意。我非道中人,雖然知道這裏麵別有一番意趣,但畢竟少了感同身受,難免隔靴搔癢,不得要領。也不知你是否有這番機緣推陳出新。因為就戲而論,你是半路出家,有些東西靠天賦是找不回來的,基本功上比別人差一籌,隻能在其他方麵下功夫。
我也有私心,就是要你光大師門,這是件高興的事情。為你開了一條路,也為這一門揚了名。我可以動用所有的資源,琴師我們有,台本我們有,必要時我們可以找人操刀,聲腔身形設計我可以做。
做這些是因為,我想你盡快成角兒,擺脫別人的左右。金主玩一把戲子,當不得真,你要成就了自己,就當是玩了一把金主。”
捅破了那層紙,師徒倆像是又回到了從前,對自己喜愛的行當忘我地探討碰撞出迷人的火花。
“唱腔的設計,要符合當時角色的情緒和設定,比如情節的走向。”士林隻是憑著一種本能評點看過的戲。“這些本子,要麼太雅,要麼太俗。不太容易引起人共鳴。”
“一部戲能不能火,你是可以預測的。自古以來,戲賣的什麼,無外乎聲色二字,這也是讓這行當延續至今的原因。帶人身臨其境,帶人遊曆奇景。
對懂行的人來說,還得看這戲設計的聲腔,它能不能帶來驚喜。另外就得看歌與舞是否設計得符合劇情。最後就得看有沒有角兒能讓人身臨其境。觀眾分三等。聽其音,懂其韻,覺出美,是知音型的。第二他們是奔著角兒來的,角兒為他們做主,角兒唱的都是好的,這是花癡型。三是,純屬熱鬧,插科打諢,熱鬧就行。不過一部戲湊齊了這些,基本上就可以說是能登堂入室的大戲了。”馮李還是一如既往地傾囊相授。
最後馮李語重心長地告誡士林:“前幾年,師傅隻是教給你藝技,這幾年你對世情多少有了了解,此番經曆也算是經驗,這對你入戲有好處,按時髦的說法叫體驗。
還有一個我希望你依靠自己,成為角兒,這樣才算有了個安身立命的手段,這也算為師盡到了責任。
依靠別人,總有些仰人鼻息。希望你能理解為師的苦心。你有文化,肯琢磨,善於使巧勁,堅持下去你是可以開宗立派的。
至於說到私坊戲,這是一片空白,聖賢書上沒教你怎麼做。隻能靠你自己開路。”
師徒倆經過一番商討,決定改那則《春江複國》作為試水。馮李說:“這戲其實可以擴大受眾,它講的不僅僅是一個異色故事,更多的是講人性,人心,改得好,是可以上大戲台的戲,而且之前還沒有這樣的大戲。以我多年的經驗,這麼一出小生擔綱的戲,一不小心是可能大火的。”
言定之後士林戀戀不舍跟師傅告別,但內心充滿了希冀。
那馮李也不是拖遝之人,轉天就到青家班找青禾友,待聽完馮李說明來意,青禾友笑了。打趣道:“怎麼呢,兄台,沒想到中年轉性,竟打起了私坊戲的主意,貪戀這異域之美,就為受了你徒兒的刺激。早知道你好這一口,當年我也該投懷送抱,到不至於現在這樣潦倒。”
“得,你要這樣還不知誰投誰的懷呢,懷裏一個毛乎乎的壯漢,能睡得著嗎。”到底是在梨園裏摸爬滾打過的,馮李反唇相譏,引得青禾友一陣大笑。
“不過,你那徒兒真要演這種唬人眼睛的勞什子玩意兒,真是有點可惜。”
馮李跟青禾友詳細說明了為士林的一番謀劃,青禾友不覺眼前一亮。
對於士林,青禾友倒覺得是個人才,由於馮李的淵源,多年來也把士林當成的青家班的半個弟子。也因為馮李的緣故,多少對他照顧有加,平日裏士林在戲班更是福利多於義務,這難免引起了其他弟子的不滿,隻是這幾年自己彈壓著,士林才在青家班和暢春園站穩了腳跟。
這私坊戲在梨園裏不是秘密。因為在小圈子流傳,這類戲大多跟情色有關,一類是兩性,幹柴烈火,唱念做打,低俗露骨,往往少兒不宜,不適合在戲園子裏演出,更多出現在堂會、窯子、酒局等場所。另一種更為另類,反映亂倫、虐戀、斷袖之癖,受眾窄,但是觀眾穩定忠誠,且金主都是出手大方之人。這類戲一般為包場製,不接待外人,一般演出場所在堂子、別墅,澡堂子等地方。觀眾群體靠口口相傳,這類同好私底下有聯絡,儼然是一個小社會。其中有個有趣的現象,這部分人大多是資深戲迷,他們懂戲,有較高的審美情趣,往往經過他們捧紅的演員,都會有自己的東西。漸漸的,這幫人成為了角兒的伯樂,隱約引領著這梨園的風尚和潮流。譬如在北平城的太子爺,經他首肯的戲,大多能紅遍大江南北。其時,一個來自偏遠省份的戲班能夠進京據說就是因為有了他的點評。
青禾友不愧為班主,沒有深究這戲的道德屬性。隻是精明地提出要求,作為合作方雙方共同出資,各自保底包場,保證收回成本。無形中這給馮李增加了壓力,但是馮李在這圈子人脈還在,這事值得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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