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55 更新時間：25-07-10 15:31
月光浸透雕花窗欞，在議事廳的青磚地上流淌成銀河。
蘭帝赬摩挲著案頭的太湖石，燭火將他臉上的溝壑照得忽明忽暗，阿侖則斜倚廊柱，腰間的玉佩隨著動作輕撞，發出細碎聲響。
“蘭伯伯和兄長，往後就是我們最堅實的靠山。”墨天籌展開泛黃輿圖，指尖劃過江州與崖洲的朱砂標記：
“待羽翼豐滿，莫說與當朝分庭抗禮，便是改天換日，也不過是時間問題。隻是此刻鋒芒需藏，暗中積蓄力量才是上策。”
淩霄凝視著搖曳的燭火，映得眸中星火明滅：
“就像狩獵，過早暴露行蹤，隻會被群狼圍攻。如今朝中權力更迭，藩王們本就心懷鬼胎，若我們貿然起事，不等朝廷動手，便會被各方勢力撕咬殆盡。唯有靜待天下大亂，方有破局之機。”
“不錯！”阿侖猛地灌下一口酒，辛辣的酒氣混著夜色彌漫開來：
“等朝廷征召各地勤王，我們按兵不動，坐山觀虎鬥。待到各方元氣大傷，再以清君側之名揮師北上，師出有名，事半功倍！”
墨天籌用狼毫在輿圖上重重圈出姑蘇，筆尖刺破紙麵：“可神機營如今藏在姑蘇，離建康太近，猶如虎口奪食。況且若要供應所有軍營的火器，此地規模與隱秘性都遠遠不足。”
淩霄的手指沿著海岸線緩緩移動，最終停在嶺南：
“嶺南九真、広州有我們的大營，崖洲水師互為犄角，合州更是易守難攻。此地遠離京城，正是安置神機營的絕佳之地。待我親自勘察一番，尋得隱秘之所，便可遷移。”
蘭帝赬撫須頷首，蒼老的聲音裏透著決斷：“此計甚妙！若能在南康再秘密發展一支力量，整個南方便如鐵桶般穩固。”
他忽然從袖中取出半卷密信，字跡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這是先父當年在南康埋下的暗樁，或許能派上用場。”
阿侖解下腰間刻著狼頭的令牌，重重拍在桌上：“九真、広州那些小勢力，我再修幾封手書加上令牌，定能讓他們死心塌地追隨！等新兵訓練完畢，直接分一半人馬進駐南康！”
淩霄起身抱拳，目光掃過眾人：“此番我打算帶著青衣修羅，秘密巡視江州、溢州、西部邊軍等地。但要讓各營步調一致，還需蘭伯伯和兄長的親筆書信，以安人心。”
蘭帝赬將寫好的密信推過案幾，燭火映得火漆印上的蘭紋熠熠生輝：“這些信件早就在我袖中揣了三日。賢侄此去山高路遠，務必小心。記住……”
他的聲音突然壓低，“比朝廷追兵更可怕的，是暗處窺伺的眼睛。”
四人相視一笑，這場關乎天下歸屬的棋局，已悄然落下了第一子。
淩霄展開新繪的軍事輿圖，狼毫圈出的江州、崖洲等地泛著朱砂的光澤，宛如未幹的血跡。
他指尖叩擊著“喚龍令”轄區，青銅令牌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燭龍營擅攻堅，應龍營善守隘，若再於嵩山、潼關設驍龍、威龍二營，可形成北鬥七星式防線，北端有此四營，可抵十萬鐵騎。”
蘭帝赬湊近些，老花眼眯成細線：“驍龍營需配強弩手，威龍營該用重騎兵。”
邊說邊蘸墨在圖上點了七個紅點，“當年先父在函穀關設過七星陣，這七個隘口若布下滾石檑木，便是飛鳥也難逾越。”
墨天籌的狼毫在“天波令”轄區遊走，南海海岸線被勾勒得棱角分明：“天蛟水師本就是海上霸主，若將天狼、天熾二營編入，再於南康設天捷營，”
筆尖陡然一頓，“可組建五洋水師，進可封控南海航道，退可固守瓊州海峽。”
他抬頭看向淩霄，鏡片閃過微光，“南越王上次送來的珊瑚珠裏，藏著密信，他們願以香料換火器。”
阿侖將手指在西部邊陲：“土番邊軍本就是狼崽子們的天下，若擴編漠西方陣……”
他白皙的手指在圖上劃出弧線，“三個月能拉出三支輕騎，專門啃那些硬骨頭，月氏、樓蘭，還有吐蕃的禿鷲王帳。”
淩霄指著虎賁營所在的姑蘇，目光如炬：“虎賁營明麵上是朝廷編製，實則是咱們的鐵砧。”
他抽出腰間佩劍，劍鋒在徐州二字上虛劈，“待北征時，暗影旗的含光、承影、宵練三隊可化作”三把刀”，直插徐州咽喉，斷了天下的南北糧道。”
墨天籌忽然輕笑，展開另一幅布帛，上麵密密麻麻記著兵器鑄造數據：
“我已讓虎賁營的工匠改良了神火弩，射程增加三十步。待暗影旗新兵訓練完畢，每人配三具弩機，再輔以狼牙套索，”
他眼中泛起狠厲，“山林戰可敵十倍之敵。”
提到糧餉，阿侖拍了拍腰間的錢袋，裏麵裝著蘭家商號的密鑰：
“從嶺南到塞北，我打算設三十六個義莊，明麵上停靈，實則囤糧。準備在每個義莊埋著十車火油，五十車粟米。”
蘭帝赬撫須頷首，從懷裏掏出本泛黃的賬冊：“這是蘭家三代攢下的暗樁名錄，從錢莊掌櫃到漕幫舵主，足有三千人。”
他將賬冊推給阿侖，“你可著人去揚州找濟世堂的吳掌櫃，他的藥鋪地窖裏，藏著能熔鐵的神火硝。”
淩霄忽然指著輿圖上的嶺南位置，那裏被用朱砂畫了個醒目的大圓圈：“神機營遷到此處後，可仿造古蜀棧道，在山裏鑿出藏兵洞。”
接著又轉頭看向墨天籌，“記得讓工匠多設些翻板陷阱，若朝廷細作敢來探路，便叫他們有來無回。”
眾人正說得興起，忽聽窗外傳來腳步聲，蘭紅月端著藥碗來到了議事廳裏，琥珀色的藥汁在碗中輕輕晃蕩，映得她耳墜上的珍珠也跟著搖曳。
阿侖見到後，趕忙隨手拿了塊蜜糕過去：“紅月姑娘可聽明白了？往後你管著內宅，我們守著江山，如何？”
紅月接住蜜糕，故意抬高聲音：“誰要管你們的江山？我隻問……”
她晃了晃手裏的蜜糕，“你們打了勝仗，能不能給我在朱雀門上掛串紅珊瑚？”
滿室哄笑中，淩霄忽然起身推開窗扉。月光如水，將遠處的橫山染成黛青色。
他望著北鬥七星的方向，忽然想起扶搖在藥王穀說過的話：“你看那星星，聚在一起便是銀河，散開來也各有光輝。”
墨天籌似乎猜到他的心思，低聲道：“星聚星散，皆是天意。但這盤棋，咱們已占了天元。”
“家仇苦等二十餘載，可複也，快哉！”
阿侖仰頭飲盡酒囊裏的殘酒，隨手將空囊拋向空中，酒囊劃過燭火，在牆上投下蒼鷹般的影子。
“待我們的軍旗插遍九州，成就千秋霸業，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淩霄猛地抽出佩刀，刀光映得眾人眼底生焰，“這便是天意！”
窗外，梧桐葉沙沙作響，仿佛在為這場注定改寫曆史的夜談作注腳。
而遠處的姑蘇城，萬家燈火正次第亮起，像撒在人間的碎星，等待著屬於它們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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