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46 更新時間：25-07-11 08:05
臨行的前晚，幾人在議事廳相聚。
蘭帝赬拿出用火漆封印的書信，燭火在青銅鶴形燭台上跳躍，將他臉上的皺紋照得忽明忽暗。
阿侖靠在博古架旁，新換的粗布衣裳下露出半截護心鏡，那是紅月硬給他塞進去的，鏡麵上還刻著“平安”二字。
“這封給應龍營的泓揚”，蘭帝赬將朱漆木匣推給淩霄，匣蓋上“蘭氏家兵”四個字被磨得發亮，“另外，他手裏有張前朝留下的漕運圖，未來運兵能避開朝廷的眼線。”
阿侖拍了拍淩霄的肩膀：“放心去吧，帶我的令牌，西部的老兄弟們都會認你，雖然有些桀驁，但可放心的去收服他們吧。”
墨天籌站在窗前，望著虎賁營方向，“神機營新製的神火弩，射程比舊款遠三十步，但火藥配比還需調整。”
他忽然轉身，從懷裏套出本《天工開物》，裏麵夾著張泛黃的機關圖，“合州的鐵匠鋪能看懂這個，讓他們照著造三具霹靂車……”
夜更深了，阿侖對著銅鏡蹙眉，為了不驚擾朝廷，阿侖也將名字改作了肖遙。
未來和紅月一起，帶著金剛護衛出去管理蘭家的秘密產業和商號了。
八大金剛中的“千麵”正用鵝翎筆在他臉上描繪紋路，鉛粉混合著樹膠的氣味彌漫開來。
“將軍忍忍”，千麵的指尖在他眉骨處輕輕按壓，“再加道法令紋，配上這頂瓜皮帽，任誰看您都是個走南闖北的綢布商。”
紅月站在一旁，手中捧著新縫的錦緞馬褂，針腳細密得看不出線頭，衣襟裏子上，繡著小小的“月”字。
蘭帝赬站在邊上，忽然想起女兒剛出生時的啼哭。
此刻，他望著阿侖逐漸變圓的麵龐，忽然伸手替他整理領口：“嶺南的商號，你先用瑞豐祥的牌子；遇到鹽幫的人，亮這個。”
他指尖劃過阿侖腰間的鎏金算盤，算珠碰撞出清脆的聲響，那是蘭家老字號的暗記。
誰都沒有注意到月洞門後的一個矮小的身影，那時偷偷跑下山的瀟瀟，抱著《遁甲天書》悄悄站在月洞門後，看著阿侖變成“肖遙”的全過程。
黑貓“玄機”蹲在她肩頭，尾巴掃過書頁上的“易容術”圖解。
阿侖望著漫天星鬥，忽然摸了摸臉上的假皺紋。
紅月遞來一盞茶，茶湯裏漂著幾朵桂花：“肖老板，該核對賬冊了。”
阿侖接過茶盞，忽然輕笑出聲：“從今天起，老子就是全天下最富有的商人肖遙，果然逍遙！”
阿侖易容完成後，已是午夜時分。
“你們年輕人聊，我這把老骨頭該歇了。”蘭帝赬起身時，拐杖在青磚上敲出清響。
阿侖下意識地挺直腰背，空袖管裏的艾草香囊蹭過紅月的裙角，惹來一縷若有若無的藥香。
扶搖將下巴擱在淩霄肩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他劍柄上的纏繩，那是她親手用嶺南木棉纖維編的。
晴兒挨著墨天籌站著，卻比平日矮了半個頭，耳尖泛紅得像熟透的荔枝，往日在虎賁營橫衝直撞的“小辣椒”，此刻卻攥著帕子，像換了個人。
蘭帝赬轉身的刹那，看見扶搖正替淩霄整理衣襟，晴兒踮腳替墨天籌拂去肩頭落發，紅月則低頭替阿侖調整袖扣。
這幅景象暖得像春夜的酒，讓他眼眶微微發酸。
蘭帝赬望著紅月和阿侖兩人並肩的身影，忽然想起夫人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待女兒長大後，該有個配得上我們蘭家的伴兒……”
此刻燭火昏黃，竟覺得多年夙願終得圓滿。
等蘭帝赬的腳步聲消失在遊廊盡頭，晴兒忽然“噗嗤”笑出聲：
“墨三，你還記得去年上元節，你被我騙去猜燈謎，結果抱了一堆兔子燈回來？”
墨天籌耳尖紅了：“若非你說：猜錯便要繡花，某何至於在燈市逛到子時？”
阿侖忽然一拍大腿：“說起燈謎！去年在邊關，我讓幕僚們編了個鐵馬冰河的謎，結果被老卒們猜成馬槽裏凍著的鐵塊”。
話未說完，扶搖已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戳了戳他的酒囊：“阿侖兄長，下次該讓紅月姐姐給你編些“藥香”謎語，保準沒人能猜中。”
紅月正低頭替扶搖挽發，聞言指尖頓了頓：“那我便出個：五月采得林下草，三更煎作斷腸湯，扶搖妹妹可猜得出？”
晴兒搶著答道：“我知道！是忘憂草配苦艾！”卻見紅月搖頭輕笑：“傻妹妹，是相思子。”
扶搖忽然想起在藥王穀的日子，那時他們還在躲避追殺，而此刻卻能在這古宅廊下，像尋常人家般談天說地。
“時候不早了。”紅月忽然起身，捋了一下散亂的青絲，給了阿侖一個眼神，“他們明天要趕路，宜早些休息。”
扶搖卻一把拉住她的手，從頭上拔下一支銀簪塞給她：“姐姐莫走！以後我再找人給你打支更好看的！”
晴兒也跟著起哄，硬是將自己繡了半幅的帕子塞進紅月懷裏。
阿侖看著這幕，忽然想起在初見紅月的場景，那時她背著他，像株清瘦的蘭草，眼裏卻盛著堅毅的光。
此刻她被兩個妹妹簇擁著，發間簪著扶搖的銀簪，懷裏抱著晴兒的帕子，忽然覺得這人間煙火，比任何戰功都要珍貴。
當最後一盞燈籠被風吹滅時，遊廊裏仍回蕩著低低的笑聲。
扶搖倚在淩霄肩頭，望著漫天星鬥，忽然覺得那些曾讓她輾轉難眠的刀光劍影，都成了此刻星光下的背景。
而身邊人的體溫，姐妹們的絮語，正在編織一幅她從未敢想的圖景，是動蕩歲月裏，最安穩的夢。
這一夜的月光，終將成為未來某一日的星光。
而那些在夜色中傳遞的信件、更改的姓名、藏起的刀劍，都將成為新朝崛起的注腳，在時光的長河裏，靜靜等待著被曆史的巨筆一一鐫刻。
第二天一早，淩霄和扶搖的馬車停在院門前。
蘭帝赬將個檀木盒塞進淩霄手裏，盒中是支玉簪，簪頭雕著並蒂蓮：“這是我夫人的陪嫁，贈與賢侄未來給扶搖綰發。”
阿侖大將軍，不，應該肖遙大商人，拍了拍馬車側板，聲音裏帶著幾分哽咽：“到了嶺南，記得給紅月寫信，她總念叨你們。”
馬蹄聲漸遠，蘭帝赬回到書房，案頭擺著瀟瀟送的蜜漬金絲棗。
他拈起一顆，看著金箔上寫的：爺爺安康，忽然眼眶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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