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305 更新時間:25-07-25 11:03
玄衣如墨,暗藏龍紋,七皇子府邸在望。
沈清瀾指尖掐入掌心,背傷灼痛,提醒著死亡的餘溫。
“幕僚”二字如雙刃劍,庇護與漩渦共生。
府門開啟,雕梁畫棟難掩肅殺,蕭景珩語帶深意:“王府非善地,規矩便是規矩。”
賬冊如山,混亂如麻,庫房虧空如蟻穴蝕堤。
現代複式記賬法初顯崢嶸,數據蛛網中,異常資金流向無所遁形。
“釣魚”陷阱已布下,隻待內鬼咬鉤。
王府暗流下,殺機與信任悄然交織。
玄衣身影在昏黃的街燈光暈下顯得格外挺拔,也格外疏離。蕭景珩並未多言,隻留下一個簡單地址和一句“明日辰時初刻,過時不候”,便如同來時一般,帶著昏迷的刺客,無聲地融入了京城的夜色深處,留下沈清瀾獨自站在冰冷、彌漫著血腥氣的巷道裏。
背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夜風卷過,帶走她身上最後一點暖意,也帶來刺骨的清醒。她扶著粗糙冰冷的牆壁,急促地喘息著,冷汗浸濕了鬢角。
蕭景珩的話如同冰冷的烙鐵,深深印在她心頭。
“張主簿背後之人,顯然不願善罷甘休。”
“京城水深,步步殺機。”
“縱有才智,恐難抵擋下一次暗箭。”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骨般貼近。方才那兩道快如鬼魅、配合無間的刀光,絕非尋常地痞流氓所能為!那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張主簿背後那隻無形的黑手,遠比她想象的更強大、更凶殘、更迫不及待地要將她抹除!在京城這潭深不見底的渾水裏,她這隻無根浮萍,靠著一份抄寫的微末工作,如何能抵擋下一次更精準、更致命的刺殺?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心髒。但隨之升騰起的,卻是更加強烈的不甘與憤怒!家仇未報,穿越之謎未解,仙緣之路剛剛起步,難道就要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陰溝裏,如同碾死一隻螻蟻?
蕭景珩的招攬,無疑是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七皇子府,龍潭虎穴,卻也可能是最堅固的堡壘。
“幕僚…”
沈清瀾低聲咀嚼著這個詞,唇齒間彌漫著苦澀與決絕的滋味。這意味著徹底卷入皇子間的傾軋,意味著從相對獨立的訟師行文書,變成七皇子蕭景珩棋盤上的一枚棋子。風險巨大,前途未卜。但,棋子至少還有被利用的價值,而死人,什麼都沒有!
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有資格談複仇,談探索,談未來!
她猛地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壓下翻騰的情緒。眼神中的彷徨與恐懼如同被寒風吹散的薄霧,迅速沉澱,化為磐石般的冷硬與清醒。她撕下內衫還算幹淨的一角,咬著牙,摸索著將背上那道不算太深、卻疼得鑽心的傷口草草包紮止血。然後,她挺直脊背,無視傷口的抗議,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出了這條差點成為她葬身之地的幽暗巷道。
翌日,辰時初刻。
天啟城西北,靠近皇城根的一片區域,少了些南城的市井喧囂,多了幾分肅穆與清冷。高牆深院,朱門緊閉,門前蹲踞的石獸沉默地彰顯著主人的身份與威嚴。
沈清瀾站在一扇並不算特別張揚、卻異常厚重的烏木府門前。門楣之上,“敕造七皇子府”五個鎏金大字在晨光下流轉著內斂的光華。門前守衛身著玄色勁裝,腰佩長刀,眼神銳利如鷹,周身散發著久經沙場的剽悍氣息。他們冰冷的目光掃過沈清瀾,在她蒼白失血的麵色和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裙上停留了一瞬,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疏離。
沒有通報,沒有詢問。府門無聲地開啟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仿佛一頭蟄伏巨獸微微張開的嘴。一個穿著深青色管事服飾、麵容刻板、眼神如古井無波的中年人立在門內,聲音平板無波:“沈姑娘?請隨我來。殿下在書房等候。”
府門在身後沉重地合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踏入府邸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眼前是曲折的回廊,雕梁畫棟,庭院深深,景致錯落有致,處處透著匠心。然而,這份精致之下,卻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封般的寂靜。行走的下人仆役腳步輕得像貓,目不斜視,動作麻利而刻板,如同上了發條的玩偶。偌大的王府,竟聽不到一絲多餘的談笑或喧嘩,隻有風吹過簷角銅鈴發出的單調清響。
肅殺。冰冷。等級森嚴。
這裏不是家,更像一座壁壘森嚴的軍營,或是一座精心構築的囚籠。
沈清瀾跟在刻板管事身後,背上的傷口在行走間隱隱作痛,提醒著她昨夜的血腥。她強迫自己忽略身體的不適,目光沉靜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守衛的分布,回廊的走向,關鍵建築的布局。律師的職業本能讓她下意識地搜集著環境信息,評估著可能的威脅與退路。
穿過幾重院落,最終在一處相對僻靜、門前守著兩名同樣玄衣侍衛的院落前停下。管事推開門,躬身示意沈清瀾入內。
書房內光線明亮,陳設卻異常簡潔。巨大的紫檀木書案後,蕭景珩正執筆批閱著什麼。他今日換上了一身玄色常服,領口與袖口用銀線繡著極淡的雲紋,低調中透著尊貴。聽到腳步聲,他並未抬頭,隻淡淡說了一句:“坐。”
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沈清瀾依言在書案對麵的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不卑不亢。她能感覺到蕭景珩的目光雖未直視她,但那無形的壓力卻始終籠罩在她身上,仿佛在重新評估一件剛剛入手的工具。
片刻,蕭景珩擱下筆,抬眸看向她。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清晰地映出她蒼白卻強自鎮定的麵容。“王府不比外間。”他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卻字字如冰珠砸落,“規矩便是規矩。行差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沈清瀾包紮著布條的肩背位置,意有所指:“昨夜之事,是警告,亦是提醒。你的麻煩,根子在京城之外,卻也紮進了京城之內。入我府中,可暫保平安,但非長久之計。”
沈清瀾迎著他的目光,聲音清晰而冷靜:“殿下援手之恩,清瀾銘記。既入王府,自當守規矩,盡本分。”她沒有追問麻煩的“根子”具體是誰,那隻會顯得愚蠢。她需要的是時間,是立足之地,是積蓄力量的機會。
蕭景珩對她的回答似乎還算滿意,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微光。“很好。”他指尖在光潔的案麵上輕輕一點,“王府非善地,處處需人。你的”本分”,就從這裏開始。”
他抬手,指向書房一側靠牆擺放的一排巨大樟木箱。箱子並未上鎖,箱蓋半開,露出裏麵堆積如山、雜亂無章的冊頁。
“這是王府近半年來的所有賬冊出入記錄。”蕭景珩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庫房頻頻出現小額虧空,數額不大,卻如同跗骨之蛆,積少成多。管事們互相推諉,查無實據,長此以往,王府運轉維艱。”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沈清瀾:“本王要你,十日之內,將這團亂麻理清。揪出虧空的源頭,找到證據。王府不養閑人,更不養無能之輩。這,便是你立足此地的第一塊基石。”
巨大的樟木箱被兩名沉默的仆役抬到了分配給沈清瀾的臨時居所——一間位於王府西側偏院、陳設簡單卻還算潔淨的廂房。房門關上,隔絕了外界。
沈清瀾走到敞開的箱前,一股混雜著陳舊紙張、黴味和劣質墨汁的沉悶氣息撲麵而來。她隨手拿起最上麵一本賬簿。封麵是“永興四年七月內院采買流水”。翻開,裏麵的記錄隻能用“災難”來形容。
字跡潦草如鬼畫符,塗改比比皆是。日期混亂,同一筆支出可能在不同日期重複記錄,或者幹脆日期缺失。品名模糊不清,“雜項”、“用度”、“物料”等籠統稱呼充斥其間。數量單位隨意,斤兩、鬥升、捆束混用,毫無換算標準。更令人窒息的是,不同管事負責的條目混雜在一起,毫無分類,前後頁之間甚至看不出邏輯關聯。一些關鍵入賬或支出,竟隻有孤零零的數字,無來源無去向,如同憑空出現又消失的幽靈。
這不是賬冊,這是一座由混亂、敷衍甚至故意混淆構築的迷宮!
沈清瀾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湧起的煩躁。背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她沒有退路。她閉上眼,腦海中《太虛引氣真解》中關於凝神靜氣的法門自然流轉。幾個深長的呼吸後,心神漸漸沉靜下來,雜念被強行剝離。
再睜開眼時,她的目光已變得無比專注而冷靜,如同手術刀般精準。
她沒有急於去辨認那些潦草的字跡,而是開始了與在“定風波”訟師行類似,卻又更加係統、更加徹底的“降維打擊”。
第一步:建立體係。
她找來大量白紙,裁成統一大小。在每張紙的頂端,清晰地劃分出幾個固定欄目:日期(精確到日)、事項(具體品名、用途)、經手人(負責此事的管事姓名)、收入數量及單位、支出數量及單位、結存數量及單位、備注(來源、去向、憑證號等)。這簡陋的表格,便是她搭建的骨架。
第二步:數據清洗與重錄。
她拿起第一本賬簿,開始逐條“翻譯”那些混亂的記錄。潦草的字跡在高度專注的精神狀態下被強行解析,模糊的品名根據上下文和王府常例進行合理推測,缺失的日期根據前後記錄邏輯補全(並在備注中注明“推測”)。每一筆經過清洗、明確後的信息,都被她以極其工整的小楷,對應填入表格的相應欄目。遇到塗改處,則在備注中詳細記錄原始數據、塗改後數據及塗改痕跡特征(如墨色新舊)。同一筆支出在不同日期重複出現?直接標注“疑似重複記錄,待核查”。
第三步:分類與索引。
她按照事項類別(如:米糧采買、布匹綢緞、器皿用具、車馬維護、人情往來、工錢發放等),將重錄好的表格分門別類放置。同一類下,再嚴格按時間順序排列。同時,她開始建立一份獨立的索引目錄,記錄每一類事項的關鍵詞及對應的表格頁碼範圍。
第四步:複式關聯。
這是超越時代的核心!沈清瀾為王府的“資產”設立了幾個核心科目:庫房實物(米糧、布匹、器皿等)、銀錢(現銀、銀票)、往來(應收應付的人情債款)。每一筆收入或支出,不僅要記錄在流水賬(日記賬)上,更要同時在相應的資產科目賬上做出對應記錄(增加或減少),並標注流水賬的憑證號。例如,一筆“購入粳米十石,銀十兩”的記錄,在流水賬記支出的同時,要在“庫房實物-米糧”科目下記錄“粳米增加十石”,在“銀錢”科目下記錄“現銀減少十兩”。通過科目賬的餘額變化,可以清晰地追蹤每一類資產的總量流向。
枯燥、繁瑣、極其耗費心神。沈清瀾如同一個精密的人形機器,伏案疾書。窗外天色由明轉暗,又由暗轉明。送來的飯菜冷了又熱,熱了又冷。背上的傷口在長時間伏案下隱隱作痛,她卻渾然不覺。精神力在高度專注下異常活躍,支撐著她遠超常人的效率和耐力。那本緊貼肌膚的《太虛引氣真解》,仿佛也傳來一絲微不可查的清涼之意,撫平著精神上的疲憊。
僅僅用了五天時間。
當最後一筆重錄、分類、關聯的表格被小心地放入對應類目的檔案夾中時,五隻巨大的樟木箱已被徹底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書案上擺放整齊、貼著清晰標簽的十數個厚厚檔案夾,以及幾本用新線裝訂、封麵寫著“庫房實物總賬”、“銀錢總賬”、“往來總賬”的冊子。
整個王府近半年的財務脈絡,如同被剝去了所有混亂的偽裝和迷霧的遮擋,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赤裸地呈現在沈清瀾眼前。
數據不會說謊。
沈清瀾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在重新構建的龐大數據庫和清晰的科目總賬中快速掃描、交叉比對。那些在原始混亂中如同滴水入海的微小異常,在條理分明的體係下,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蟲般無所遁形。
異常點一:高頻小額重複支出。
“采買處管事趙全”負責的“內院零星雜物采買”項下,自永興四年九月起,幾乎每隔三到五日,就有一筆數額固定在一兩五錢銀子左右的支出,用途標注極其模糊,多為“雜項”、“急用”。頻率之高,遠超王府日常所需。
異常點二:特定供應商的“溢價”。
“器皿處管事錢貴”負責的“瓷器補充”項下,記錄顯示多次向一家名為“如意坊”的瓷器鋪子采購普通碗碟。沈清瀾暗中派人去市麵詢價,發現如意坊同品質碗碟的報價,竟比市場均價高出三成以上!而賬冊記錄的價格,恰恰就是這虛高的價格。
異常點三:消失的“損耗”。
“庫房管事孫福”管理的“布匹綢緞”科目賬上,記錄著十月初三入庫上等杭綢二十匹。然而,僅僅過了半月,在十月底的例行盤存記錄(沈清瀾從其他犄角旮旯翻出的舊檔)中,這二十匹杭綢竟憑空消失了五匹!賬冊上沒有任何出庫記錄,隻有孫福在盤存單上潦草標注的“鼠咬蟲蛀,損耗報備”。如此高價值、保存完好的綢緞,短期內如此高比例“損耗”,極不合理。
異常點四:幽靈般的“人情”。
“外院管事李忠”負責的“人情往來”科目賬上,記錄著幾筆去向不明的“打點”支出,數額不小,但收款人信息模糊,僅標注為“某大人門房”、“某司吏節敬”,無具體名諱和憑證。時間點卻頗為微妙,集中在幾位與七皇子蕭景珩政見不合的官員家中有婚喪嫁娶之時。
線索如同蛛網,看似分散,卻在沈清瀾腦中迅速交織、關聯。
趙全的“雜項”支出頻率和金額固定,像極了某種規律的“抽水”。
錢貴的“溢價”采購,差價去了哪裏?
孫福的“損耗”,消失的綢緞是私吞還是轉移?
李忠的“人情”,打點的真是門房小吏?還是流向了不該去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這四人分屬不同部門,看似各貪各的,但沈清瀾在梳理經手人關聯時發現,他們與一個看似不起眼的人物——負責庫房銀錢支取登記和部分采買協調的“賬房副手”王有財——往來記錄異常頻繁!許多需要跨部門協調的“手續”,都經由王有財之手變得異常“順暢”。
王有財,便是那盤根錯節蛛網的中心節點!他像一隻藏在陰影裏的蜘蛛,利用職務之便,為其他幾人的貪墨提供掩護和洗白的通道,自己則從中抽成,甚至可能協調著將部分貪墨所得,通過李忠的“人情”渠道輸送出去!
證據鏈的核心缺口在於:直接的貪墨證據(如贓物、贓款)難以當場獲取,王有財更是狡猾,幾乎不直接經手實物銀錢。
沈清瀾的眼神冰冷而銳利。她需要一條魚,一條足夠貪婪、足夠驚慌,又能咬住關鍵證據的魚。
她鋪開一張白紙,開始設計“魚餌”。
永興四年,冬月初九。
一場初雪悄然而至,細碎的雪粒撲簌簌地敲打著王府的琉璃瓦,給這座肅穆的府邸披上了一層冰冷的素白。寒意滲入骨髓。
西偏院廂房內,炭盆燒得正旺,驅散了些許嚴寒。沈清瀾裹著一件王府配發的厚實棉袍,坐在書案前,麵前攤開著一份剛剛“新鮮出爐”的庫房月度盤存草擬文書。她提筆,在“布匹綢緞”一欄,看似隨意地添上了一行小字:
“另,因王妃壽辰籌備需用,擬於三日後(冬月十二)巳時初,自庫房緊急調取”天水碧”貢緞五匹,用於趕製屏風。此係特批,暫不錄入常例,待用畢核銷。”
寫罷,她將這份文書混入幾份需要庫房管事孫福確認簽押的普通盤存清單中。同時,她以“核對前期賬目”為由,派人去通知賬房副手王有財,要求他“明日(冬月初十)辰時,務必”將今年九月以來所有經他手登記的“內院零星雜物采買”支取憑證原件送到西偏院備查。
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兩顆石子,在王府看似沉寂的水麵下,悄然蕩開漣漪。
冬月初十,辰時。
王有財捧著一摞憑證,準時出現在西偏院門口。他四十許歲,身材微胖,臉上總是掛著謙卑又精明的笑容,此刻那笑容卻顯得有些僵硬,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沈清瀾客氣地將他讓進屋內,接過憑證,當著他的麵,慢條斯理地開始一份份“核對”。
她的動作不快,神情專注,偶爾還停下來詢問一兩句無關痛癢的細節。時間一點點流逝。王有財垂手站在一旁,額角卻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目光不受控製地瞟向門外。
就在這時,一個被沈清瀾提前安排好的小廝,腳步匆匆地“路過”西偏院門口,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屋裏的人聽清:
“哎,聽說了嗎?孫管事那邊好像出了點岔子,庫房裏那批要緊的”天水碧”,數目好像有點對不上!王爺震怒,正著人細查呢!孫管事急得臉都白了!”
轟!
王有財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身體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猛地看向還在“認真”核對憑證的沈清瀾,又看向門口,眼神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和一種大禍臨頭的絕望!
“沈…沈姑娘…”王有財的聲音幹澀發顫,再也維持不住那份表麵的鎮定,“這些憑證…可…可核對完了?庫房那邊…好像…好像有急事…”
沈清瀾這才仿佛從“專注”中回過神來,抬起頭,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哦?孫管事那邊出事了?要緊嗎?”她目光清澈地看著王有財瞬間慘白的臉,慢悠悠地將手中最後一份憑證合上,微微一笑:“王副手的憑證,倒是沒什麼大問題。隻是…”
她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轉冷,目光如冰錐般刺向王有財:“隻是本姑娘很好奇,庫房那邊”天水碧”的對不上,與你王副手此刻的心神不寧,以及你袖中那幾張還帶著庫房銀錠印記、尚未焐熱的銀票…究竟有何關聯?”
王有財如遭雷擊!整個人猛地一哆嗦,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袖袋!這個動作,無疑是不打自招!
“不!我沒有!你血口噴人!”他失聲尖叫,聲音因極度恐懼而扭曲。
“有沒有,搜過便知。”沈清瀾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量。她早已通知了蕭景珩的心腹侍衛守在門外。
話音未落,兩名玄衣侍衛如同鬼魅般閃入,不由分說,一把扣住癱軟在地的王有財,利落地從他袖袋中搜出了三張麵額五十兩、帶著明顯庫房官銀印記的嶄新銀票!同時,另一名侍衛迅速前往王有財住處搜查,很快帶回一本藏在暗格中的私密賬冊,上麵清晰地記錄著他與孫福、趙全、錢貴、李忠等人分贓的時間、金額以及他通過李忠渠道“打點”出去的款項去向!其中一筆赫然指向了朝中一位與蕭景珩素來不睦的官員管家!
鐵證如山!
依舊是那間簡潔而威嚴的書房。
炭火盆燒得正旺,驅散了冬日的寒意,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冰冷肅殺。
沈清瀾站在書案前,背上的傷在暖意下有些發癢,但她站得筆直。在她麵前的地上,跪著麵如死灰、抖如篩糠的王有財,以及被侍衛押解進來、同樣臉色慘白的孫福、趙全、錢貴。李忠因涉及外聯,已被秘密控製。
書案後,蕭景珩緩緩放下沈清瀾呈上的、條理清晰、證據鏈完整的彙報文書,以及那本私密賬冊和三張作為關鍵物證的銀票。
他抬起眼,目光緩緩掃過地上那幾個麵無人色的蛀蟲,最終落在沈清瀾臉上。那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不再是模糊的“工具”,而是帶著一絲審視、一絲了然、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沉甸甸的重視。
“做得很好。”蕭景珩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他看向地上幾人,語氣陡然轉寒,帶著凜冽的殺意:“拖下去!嚴加看管!待本王查明所有牽連,一並處置!”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王有財等人發出殺豬般的哀嚎,被如狼似虎的侍衛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求饒聲迅速消失在門外冰冷的空氣中。
書房內恢複了寂靜,隻剩下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輕響。
蕭景珩的目光重新回到沈清瀾身上,久久不語。那目光深沉、複雜,仿佛穿透了她冷靜的外表,看到了她靈魂深處那份來自異世的、格格不入卻又鋒芒畢露的智慧與堅韌。
窗外,初雪依舊無聲飄落,覆蓋著王府的朱甍碧瓦,也覆蓋著這座帝都之下更深的黑暗與洶湧的暗流。沈清瀾知道,揪出幾個內鬼隻是開始。王有財賬冊上指向的那位官員管家,如同冰山露出的一角,預示著更大的風暴。而蕭景珩此刻的眼神,也讓她明白,自己這枚棋子,已正式落入了這盤名為“奪嫡”的凶險棋局之中。
庇護已得,漩渦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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