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24 更新時間：25-09-26 00:49
清晨的露水壓彎了槐樹葉，蘇清鳶蹲在藥圃邊，小心翼翼地給剛冒頭的紫蘇苗培土。指尖沾著濕潤的泥土，混著青草的氣息，鼻尖縈繞的，還有頭頂槐花飄落的甜香。
“慢著點，別把根須弄斷了。”沈青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手裏提著個竹籃，裏麵裝著剛從井裏吊上來的涼水，瓶身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蘇清鳶直起身，額角的碎發被汗黏在臉上，接過水囊喝了兩口，清涼的井水滑過喉嚨，帶著點槐花香——想必是打水時，落在桶裏的花瓣跟著一起吊了上來。
“昨天摘的槐花曬得差不多了，”沈青崖蹲在她旁邊，幫著扶正歪倒的薄荷苗，“等會兒去翻曬一遍，就能收進罐子裏了。”
蘇清鳶點點頭，指尖捏著小鏟子把土拍實：“柳師姐說，學堂的孩子們下月初來認藥草，得把這幾畦都理出樣子來，不然亂糟糟的，他們該看糊塗了。”她指著剛分好的苗床，“我把紫蘇、薄荷、金銀花分開種，到時候好講它們的藥性，免得混在一起說不清楚。”
沈青崖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還是你想得周到。我昨兒去鎮上，見著教書先生了，他說孩子們都盼著來呢，尤其是那個總愛追著你問”蒲公英能不能當毽子踢”的小丫頭，天天纏著先生打聽日子。”
蘇清鳶被說得耳根發紅，想起那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上次見麵時，還硬塞給她顆用糖紙包著的話梅，說“姐姐教我認草，我請姐姐吃糖”。她彎了彎嘴角，手裏的鏟子動得更輕了，像是怕驚擾了土裏悄悄生長的嫩芽。
日頭爬到頭頂時，藥圃終於收拾得整整齊齊。沈青崖搬來兩張竹凳，擺在老槐樹下，又從廚房端來兩碗綠豆湯，冰在井水裏鎮過，喝一口，暑氣消了大半。蘇清鳶從竹籃裏拿出針線笸籮，開始縫補被樹枝勾破的藥囊——昨天摘槐花時，被槐枝勾了道口子，得趕緊補好，不然裝草藥時該漏了。
“你看這個。”沈青崖忽然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包，打開來，是塊巴掌大的青石板，上麵用刻刀淺淺鑿著幾個字：“清鳶藥圃”。字跡不算工整，邊緣還有點毛糙，顯然是他自己刻的。“等下找個木框鑲起來，掛在圃門口，孩子們來了，就知道是你打理的。”
蘇清鳶摸著石板上凹凸的字跡，指尖能感覺到刻刀反複劃過的痕跡，心裏暖烘烘的：“刻得真好，比鎮上木匠鋪的還耐看。”
“瞎刻的，”他有點不好意思，“昨天半夜睡不著，摸黑弄的，手笨，沒刻好。”
“才不笨。”她把石板小心地放進竹籃，“等晾幹了就掛起來，風吹日曬也不怕。”說著，從笸籮裏拿起顆剛繡好的草藥香囊，遞給他，“給你的，裏麵塞了薄荷和曬幹的槐花瓣，夏天帶在身上，蚊子不近身。”
香囊是用淺綠的布縫的，上麵還繡著片小小的槐樹葉，針腳細密，一看就費了不少功夫。沈青崖接過來，湊到鼻尖聞了聞，清清涼涼的，還帶著點甜香，心裏比喝了冰綠豆湯還舒坦。
“對了，”蘇清鳶忽然想起什麼，“昨天曬槐花時，發現有幾朵特別**，我挑出來留著了，等下搗碎了，摻在麵粉裏蒸槐花糕，給孩子們當點心。”
“我去燒火。”沈青崖立刻站起身，“灶上還有上次買的蜜餞，到時候夾在糕裏，肯定甜。”
兩人說幹就幹，蘇清鳶在石臼裏搗著槐花，花瓣被搗出汁液，淺黃的漿汁沾在石臼壁上，像抹了層蜜。沈青崖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他臉頰發紅，時不時回頭看她搗花的樣子，嘴角總帶著點藏不住的笑意。
槐花糕蒸好時，整個院子都飄著甜香。蘇清鳶用小刀把糕切成小塊，擺在竹盤裏，剛出爐的糕體還冒著熱氣，槐花的黃點綴在雪白的糕麵上，像落了滿地的碎陽光。沈青崖忍不住拿起一塊塞進嘴裏，軟糯香甜，槐花的清苦被蜜餞中和得剛好，咽下去時，喉嚨裏還留著股清涼氣。
“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說，又伸手去拿第二塊。蘇清鳶笑著拍掉他的手：“留著點，給孩子們的。”
他這才停手，看著她把剩下的槐花糕仔細裝進食盒，忽然說：“等孩子們來了，我給他們講你怎麼種藥草的，肯定比課本上的好聽。”
蘇清鳶搖搖頭：“還是講你的刻石板吧，他們肯定覺得新鮮。”
兩人相視而笑，槐樹上的花瓣還在悠悠飄落，有的落在食盒上，有的粘在他的發梢，有的被她捏在指尖，輕輕吹向他的方向。風穿過藥圃，帶著紫蘇和薄荷的清香，混著槐花糕的甜，把這尋常的午後，釀得像罐剛開封的蜜，濃得化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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