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3379 更新時間:07-10-03 21:44
這是胡漢邊境的一個荒蕪小鎮。
相當一段時間以來,周圍的漢人用鐵器、茶葉、糧食、絲綢換取關外遊牧民族的珠寶、馬匹。但是,自從三年前的邊境戰爭開始,交易已經被嚴重阻隔。胡王的大軍所到處,那些剽悍的騎士發現,一場勝利的戰爭,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搶奪大批財物、鐵器、女人、孩子……於是,他們愛上了這種用自己或者他人的性命換來的不勞而獲。
不過,他們甚至來不及享受完輕易掠奪來的財物和女人,又發現了新的問題,邊境上的居民逃走大半,交易幾廢。幾場殘酷的戰爭過後,他們發現已經越來越難以得到茶葉、鹽巴、糧食等等必需品了。
兩年前,為補充軍給,胡王派出善於遠征的“探馬赤軍”深入襲擊距離邊境兩百裏外的鳳凰城。鳳凰城依山傍水,物產豐饒,領軍的為大將軍蒙利爾兄弟。蒙利爾兄弟戎馬半生,經曆大小戰役不下100場,兩年前曾經率領3000人馬,將當時駐守西風關的總兵彭東率領的1萬人馬打得潰不成軍。
當探子回報,現任鳳凰城的守城將軍竟然是彭東時,蒙利爾大笑三聲,親率5000精兵去夜會他的手下敗將。三天後,胡王正在帳中等待捷報,蒙利爾的兄弟蒙哥赤孤身奔進,手中匣子打開,竟然是蒙利爾的人頭和一封短箋,蒙利爾5000精兵全軍覆沒。短箋上隻有一句話:
犯我鳳凰城者,雖遠必誅。
大軍震動,胡王立刻派人打聽,才知道鳳凰城的主事者早已並非總兵彭東,而是一個神秘莫測的少年人,鳳凰城中將士、民眾稱其為“鳳城飛帥”,而他率領的大軍號稱“鳳凰軍”。
一年前,胡王與大草原上剛剛崛起的赤金族部落結盟,磨刀霍霍,邊境上再起戰火,這次,由赤金族3000精兵打頭陣。赤金族騎兵勇冠一時,可是在黑風口的草原上與鳳凰軍1000騎兵相遇,幾乎全軍覆沒。赤金可汗大驚,他們曆代與漢人交手,騎兵一向是漢軍的弱點,沒想到鳳凰騎兵如此善戰。
赤金族和胡王並不罷休,半年前又出動1萬精兵誌在消滅鳳凰軍,此次,大軍尚未到達黑風口就遭到伏擊,赤金可汗正在指揮穩定隊伍,對方突然衝出一匹快馬,馬上一少年飛身掠起,張弓搭箭,遠遠地一箭將他射落馬下。直到死亡,赤金可汗根本連此人的樣子都沒看清楚,隻在鳳凰軍的歡呼聲裏,得知此人正是屢敗胡王的“鳳城飛帥。”
幾番失利,赤金族和胡王大軍不得不撤軍轉而騷擾其他關口,而“鳳城飛帥”更加威名赫赫。此後,小鎮交易幾廢,逐漸淪為了黑道交易和人口市場。
初秋的一天。
天色已經黑盡,天空中的熾熱慢慢地淡了下來,小鎮上唯一的一家門口,一麵熏黃的旗子懶洋洋地飄了兩下。
客棧在小鎮的最末端,外麵是一大片塵土飛揚的空地。此次交易的主人,在空地上搭了一個巨大的台子,66隻木筒高燒的巨燭將這個邊境小鎮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晝。台上隻擺放著一張青玉案的桌椅,台下台上兩邊各立了幾十名衛士。
台下人聲鼎沸,不少人都在暗自揣測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夠在短短半個時辰將台子布置成這樣,這裏雖然經常舉行類似交易拍賣活動,但從來不若這般神秘,因為直到現在,大家都還不知道主家到底有些什麼貨物。
嘈雜聲裏,眾人眼前一花,一個身高起碼10尺的胖子施施然地走上台來,泰然自若地往正中的椅子上一坐。
這個胖子叫做江之林,是秦嶺一帶最出名的獨行大盜,早年黑白兩道通吃,但是近十年來已經逐漸退隱江湖,做起了漂白的生意,今天大張旗鼓的舉行拍賣會,到底是要展示黑貨還是白貨?
隻聽江之林道:各位客人,今天有一批新貨運到,大家隨便看看。
手一拍,台後麵的圍簾“霍”的一聲拉開,二十幾名年輕女子被推搡出來。這些女子一個個神色憔悴,或驚恐不安或神情木然。有些顯然是從胡漢邊境搶來的,還有幾個著吳衣蘇錦,竟然是從江南來的!
台下一片嘩然,但是卻無人出頭。
江之林再次開口了:各位尊敬的客人,這是本次交易的第一批貨物,按照人頭點,每頭50兩銀子起價!老規矩,價高者得。
這批少女盡管神態各異,服飾差別也很大,但是細細看來,每一個人,無論環肥燕瘦,眉目間自有清秀動人處,50兩起價是非常公道的了。
在最初的驚愕之後,不等江之林再次開口,許多男人已經蜂湧而上,捏臉摸臀,像看牲口般察看這群被待價而沽的女子。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中,二十幾個女人紛紛叫喊躲閃,淒厲的聲音讓這群狂熱的男人更加來了興趣,仿佛挑花了眼般,哈哈大笑起來。
“三千兩,我全買了……”
台上嘈雜的聲音瞬間安靜了下來,台上台下,幾乎每一個人都清清楚楚聽見了這句話。這時,大家才發現台上突然多了一個少年。至於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怎麼來到台上的,幾乎沒有一個人看見。
台下一個佩刀的漢子本來一直都鎮定自若地站在邊上,這時看到台上的少年,臉色瞬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他仔細凝視著少年,少年穿一身淡藍色的袍子,一雙寒星似的眼睛熠熠生輝,目光偶然掃過台下人群,透出不怒自威的冷漠,隻有不經意間看向台上那群慌亂的女子時,才有一絲暖色。
江之林的臉色變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這位公子出三千兩……還有更高的嗎?”
台下那群男人都張口結舌地看著少年,不明白這個小白臉一下買這麼多少女做什麼!江之林連問三聲無人再還價,他揮揮手,這群男人罵罵咧咧地下了台。
“成交”!
江之林話音剛落。一張銀票從天而降,不偏不斜地落在他麵前的桌子上。少年麵朝著那群少女,輕輕笑了笑。那群原本淒厲躲閃的少女畏縮著在台上擠成一團,此刻,見少年那樣一笑,突然安靜了下來,都怔怔地瞧著他。
佩刀的男子第一次發現一個人簡單的一笑竟有如此大的魔力,滿場的燭光似乎瞬間黯了一下,而那群原本驚惶不安甚至低聲啜泣的少女,在這樣的微笑下,居然一一平靜下來,她們陸續跟在少年身後,走到了台下。
佩刀的男子想也沒想就跟了過去。
少年在客棧門口停下,掌櫃的也不多問,打開了大門迎接財神爺。少年看了看走在最前麵的一個女孩子,在這群少女中,她一直表現得最鎮定。
“妹妹叫什麼名字?”少年黑漆漆的眸子在看著這群女孩子時,宛如春天的陽光,令黑夜忽然亮了一下。
被點名的少女並不怯生,她也微笑了一下道:“我叫羅羅”!
“好的,羅羅,一會我來接你們,你負責帶好她們”。少年簡短地吩咐完畢,轉身,看了一眼旁邊的佩刀男子,男子衝他一笑,少年並不笑,臉上一副懶洋洋的神情,“尊駕是?”
佩刀男子朗聲笑道“在下江南‘陋居’汪均”!
少年有點意外,汪均出自江南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陋居”,是有名的世家公子,此刻,他居然出現在這個人口拍賣場所。
汪均正要開口,少年身形一動,回過頭,夜色之下,綽綽的人影中,哪裏還有少年的蹤影。
自少年買走了那群女子後,台下嘈雜聲並沒有停止,顯然都在好奇江之林的下一件貨物到底是什麼。江之林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惡毒的笑意,他揮了揮手,帷幕裏魚貫而出兩隊人馬,頃刻之間列隊站在了台子的兩邊。兩隊人馬共16名,和台下的兩列衛士隱隱形成了合圍之勢。
見了這種陣仗,眾人均心中一凜,不知此番到底是何等珍稀之物。
江之林目光精煉,中氣十足地開口:“下麵,我們將要拍出的貨物,相信在場的所有客人都會非常有興趣……”
他又拍了拍手,台上帷幕倏然拉開,兩名粗壯婦人扶著一個高挑的少女坐在了場上唯一的一張椅子上,然後一左一右立定。
台下瞬間寂靜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少女身上。少女姿容絕俗,一身紫色的絲綢羅衣清雅中透出華貴之氣。她顯然是被人點了穴道,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能動,隻好任人宰割。
這些綠林大豪自認閱人無數,可是一見這個少女,才知以前所見所感的美女是何等地庸俗拙劣。少女雙目楚楚,眼中既有憤恨又有一絲倔強,那種混雜了種種情緒的眼神,簡直叫人心碎。
汪鈞身形一掠,已躍上台去:“江之林,你要如何才肯放人?”
江之林看看台下不少已經蠢蠢欲動的人,冷笑一聲:“和‘愛蓮山莊’有關的成名人物來了不少吧,既然我這裏是拍賣會,我建議閣下還是按照規矩聽我講完章程再來競爭好了……”
敢情,江之林口中的“貨物”竟然是“愛蓮山莊”的大小姐石嵐妮。
“愛蓮山莊”是江南四大世家之首,莊主石大名是當今武林盟主,他早年縱橫江湖無敵手,近年一直處於閉關歸隱狀態,就連家人也很難見其一麵,現在,他的女兒竟然給江之林抓住當了貨物一樣的拍賣!
汪鈞滿麵怒容,回頭,兩個婦人各自立在少女身後,每人手中都攥著一隻鋒利的匕首,看樣子,隻要任何人敢輕舉妄動,少女頃刻之間就要香消玉隕。
汪鈞看看那明晃晃的兩柄利刃,不得不立即退下。
江之林對這樣的局麵似乎頗為滿意,臉上的肉一笑又全部掉到了下巴上:還是老規矩,這件貨物以5兩銀子起價,出價高者競得……
他話音未落,台下人等無不麵麵相覷,前麵那些普通少女皆以50兩銀子起價,石嵐妮姿容絕俗,居然以5兩銀子起價,很明顯,江之林的目的根本不在於賣人,而在於折辱這個可憐的少女,從而折辱武林第一世家“愛蓮山莊”。
台下諸人早前驚詫於石嵐妮的美貌,現在驚詫於她的身世,竟然無人敢上台競價。要知道,她的父親石大名近年來雖然不知所終,但是20年前的威名尚在,而且,“愛蓮山莊”好手如雲,石嵐妮的母親方格格更是當世第一女俠。
汪鈞又站了起來,還來不及開口,一個滿頭黃發的少年已經上台,少年矮墩墩的身材,一笑露出一口大板牙:“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本少爺出一萬兩……”少年滿口的京片子,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還不等別人還價,就將幾張銀票拋到了青玉案上。
江之林看了此人一眼,似乎頗為忌憚,立刻陪笑道:“朱公子,恭喜你抱得美人歸……”竟然不等別人還價就準備將那美女賣給此人。
台下一片嘩然,這次,汪均和另外好幾人一起躍到了台上。
“且慢”一個清越的聲音壓下一眾噪音,清晰地在台上響起。他好像是從天而降,也似乎一直就在台上,滿場的人竟然無一看出這個第一場才花了3000兩銀子買下那群少女的藍袍少年究竟又是如何上台的。
少年微微一笑:“石小姐姿容絕俗,是無價的人兒”,話音一轉,眼光掃過汪鈞等一幹人眾,“所以,在下萬萬不敢出價唐突佳人,各位意下如何?”
江之林麵色大變,咯咯地笑得有點不自然了:“這位相公開什麼玩笑,朱公子已經出價一萬兩了……”
石嵐妮怔怔地看著少年,憔悴的目光閃過一絲感激之色。
那位姓朱的黃發少年原本一副誌在必得之勢,見了少年的風神如儀,麵皮一紅,但又心有不甘,不由得怪笑一聲:“小白臉,天下的美女你都想占完……”
“完”字尚未落口,他的身子已經到了台下隻發出“哎喲”一聲怪叫,一時竟爬不起來。眾人勃然變色,這人矮墩墩的身子起碼也有100多斤,這個少年輕輕一揮手居然將他拋下台去,而且拿捏得當,隻見他一個嘴啃泥翻了起來,全身上下毫發無損。立刻,人群裏幾個便裝人圍住了他顯然是他的侍衛。
他恨恨地瞪了少年一眼,轉身遠遠地奔去了。
江之林的臉色更難看了,台上台下的衛士立刻變換陣勢,劍拔弩張。
汪鈞一時之間也分不清這少年究竟是敵是友,作聲不得。少年神色不變,又憐惜地看了一眼石嵐妮:“江之林,這個姑娘我帶走了!”
江之林獰笑一聲:“相公好本事,但是好歹也得再露一手讓兄弟心服口服!”
少年也不答話,身形微變,兩邊的衛士倏然跟進合圍,但已經慢了一步,少年已到了石嵐妮之後,伸手快速一拍,原本用匕首抵著石嵐妮的兩個婦人突然各晃了一下,兩柄匕首一歪,正要墜地,少年手一抬,匕首飛起,穩穩地回到了兩個婦人手中。
少年一笑:“兩位姐姐,得罪了”,石嵐妮已然被他解開穴道,隨即交給了快速趕上的汪均手裏。
在他輕柔的目光下,兩個婦人原本是江之林手下的強將,可是現在均臉頰一紅,竟然站在原地,一點也沒有追擊的意思。
江之林怒喝一聲,肥胖的身形躍起,一掌向少年攻來,少年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寒光閃爍的長劍。劍光一閃,江之林的右臂突然垂下,血流如注!
“少年遊俠劍出鞘,一點鮮血染塵囂!”江之林勃然變色:“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鳳城飛帥?”
少年懶洋洋地看他一眼:“閣下若不想折損人手,還是趕快撤吧……”
這時,汪均已經拉著石嵐妮衝出了重圍,遠遠望去,台上的少年正好暇以整地衝他一笑,眼中是那種對第一次見麵的人也毫無戒備的信任和親切之意。
“江之林自認技不如人,知是鳳城飛帥,鄙上怪罪下來也好有個交代……”
“煩請告知貴上,這種脅迫女子的行為,實在令人不齒!”
也許是他那凜凜如寒星樣的眸子,也許是“鳳城飛帥”幾個字和他背後的那支赫赫有名的鳳凰軍,江之林竟然不敢再多說什麼,口裏發出一陣哨聲,轉眼之間,和著那群衛士飛速撤退。
帳篷已被拉倒,江之林的馬匹已經撤走,隻剩下兩輛空蕩蕩的馬車翻在客棧外麵。羅羅和一幹少女正慌亂地擁擠在客棧裏,揣想著自己的命運。石嵐妮坐在中間的一張椅子上,剛才在台上的倔強神情已全然不見,經過了這場劫難,神情委頓,花容憔悴。
見少年進來,一眾女子露出低低的歡呼聲,羅羅見他安然無恙,不禁麵露喜色。石嵐妮看了他一眼,低下了頭。
汪均焦慮地看著石嵐妮,看樣子十分想安慰她幾句,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猶豫半晌才道:“石妹妹,你爹娘都等著你呢。”
石嵐妮哀怨地低著頭依舊一言不發。
少年憐惜地看她一眼,柔聲道:“嵐妮,已經沒事了。回到家後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當被瘋狗嚇了一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石嵐妮感激地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汪均鬆了口氣,抱拳向少年道:“多謝‘鳳城飛帥’仗義援手,汪均和愛蓮山莊感激不盡。”
少年抱拳回禮:“汪兄客氣了。”
汪家和“愛蓮山莊”是世交,幾個月前,“愛蓮山莊”的大小姐石嵐妮無故失蹤,她的父親武林盟主石大名又處於閉關修煉期間,不問世事。所以汪均受她的母親之托秘密尋訪,曆經艱辛,今天才終於救得她。
看看天色已晚,少年道:“汪兄,你先帶嵐妮回去吧。這裏馬上會有其他人來接應我的。”
汪均見他已經發出過三次信號,便點頭道:“此間一別,盼有再見之期。”
少年也衝他拱了拱手,“後會有期”。
待得二人遠去,少年回頭看著一群少女,羅羅依舊鎮定的站在最前麵。少年微笑道:“羅羅,你們把老家的地址告訴我,我差人送你們回去”。
一眾女子麵麵相覷,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羅羅先開口了:“公子,羅羅隨家人被發配到北方,母親不堪折辱早已故去,羅羅被主家販賣,現已無家可歸,如果公子不嫌棄,羅羅願意為奴為婢,終身服侍公子……”似乎生怕少年拒絕,羅羅屈膝跪了下去。
她的雙腿尚未著地,已經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了起來:“妹妹,今後千萬不可隨意向人下跪。”
羅羅怔怔地看著他,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麵頰流了下來。
少年點了點頭:“羅羅,今後你就跟著我好了”。
“公子,我也願意留下”,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微弱地響起,少年循聲望去,一個身形矮小的女子緊張地看著他。
除了四名被擄掠的少女外,其他少女均不願回家。這些女子有的原本是孤兒無親無故,有的和羅羅是同樣的遭遇,有的被賭博的丈夫或者父親賣掉,回家可能是更可怕的遭遇。
少年略微思索一下,微笑起來:“願意回家的,我差人分別送你們回家;不回去的,可以去鳳凰寨,那裏有廣袤的茶園,如果你們願意,可以采茶為生。”
少女們對這個安排似乎頗為滿意,齊齊歡呼了起來,想必,她們都沒料到,經曆了種種波折後,居然還有能夠自力更生活下去的機會。
不一會兒,兩輛馬車迎麵駛來。一個穿湖綠衫子的少女跳下馬背,身後還有兩名男子。
“相公,我們看見你的信號立刻趕來了。”女子笑嘻嘻地開口,友好地看著一眾女子。
少年笑笑:“曼青,辛苦你們了。”
他又看看默立一邊等候命令的兩位男子:“盧淩、白如暉,你們協助曼青將這些姐妹帶回寨裏好生安頓。”
“是,寨主。”兩個男子恭敬領命。
一眾女子都上了馬車,曼青忽然牽了帶來的其中一匹刷洗得非常幹淨的瘦馬,“公子,這馬叫做小帥,是我這次無意中發現的,你騎上會很帥很帥的……”
小帥似乎聽得在誇獎自己,抬起頭驕傲地嘶鳴了一聲。
少年笑了起來,他發現這匹一塵不染的瘦馬不僅是匹難得的良駒,而且非常有趣。
昨夜的一場小雨也沒阻擋住秋日裏的最後一場豔陽,清晨的空氣裏有一股潮濕而腥氣的悶悶的味道。道路的兩邊,胡楊樹的葉子在秋天的陽光裏綠黃綠黃的遮擋著來往的行人。
一個藍袍少年騎著一匹瘦馬在官道上揚鞭疾馳。少年似乎頗為愛惜這馬,鞭子總是高高舉起,卻從不落下。
突然,馬兒前蹄一揚,嘴裏發出一聲嘶鳴,少年緊挽韁繩,前麵一陣猛烈的馬蹄聲,漫天的塵土卷了起來,幾乎遮住了他的眼睛。
八騎快馬在一丈遠外停下。最前麵的一人赫然正是拍賣會上的那個黃發少年。黃發少年惡毒地看一眼對麵的少年,似乎頗為忌憚。但是當他再看一眼身後的男子時,立刻就大模大樣,趾高氣揚了起來,似乎這人是他很大一個靠山。
這男子約莫二十歲左右,唇紅齒白,英俊瀟灑中透出孔武有力,一身雪白朱紅領子的絲綢長袍在這樣的天空下一塵不染,似乎灰土一沾到他身上就自動撣掉了。
他勒馬,傲慢地打量著對麵的藍袍少年,眼珠轉動幾下,又從頭到腳細細再次打量一翻,笑了:“朱剛,就是這位壞了你的好事、搶了你的美人?”
朱剛狠狠道:“二哥,就是這小子,今天你可要給他一點教訓,為我出出這口惡氣,一定要他交出人來”。
白衣人點點頭,又細細打量少年好幾眼。藍袍少年迎著他的目光笑了起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朱渝!”
白衣人正是丞相府的二公子朱渝。黃發少年朱剛是他的弟弟,為朱丞相最後一房小妾所生。
這不經意的一笑,讓朱渝原本傲慢不已的目光閃動了一下。清晨的陽光從胡楊樹的枝丫裏斜斜灑下,少年潔白的麵孔帶著點淡淡的玫瑰紅,雙目晶瑩閃爍,嘴角掛著一朵淡淡的笑容。他一向自認風流瀟灑、冠絕天下,可是,對麵一身普通藍衫的少年那種無法言喻的態度風神居然讓他心神一震。
“二哥……”
朱渝猛地回過神來,大刺刺一笑:“今日得見,不領教一番,也愧對故人了。”
此人明明是在兄弟的揣?下前來尋仇,此刻卻做出一番巧遇的樣子,少年不禁莞爾,搖搖頭,也無心和他較量,揚起鞭子,馬蹄飛奔。
“二哥快攔住這小子……”
朱剛大喊一聲,朱渝拍馬迎上,大笑起來:“君玉,一別多年,今日可要分個高下出來”。
那藍袍少年正是成年後的君玉,她要打馬離去卻又避無可避,這時,朱渝已經一掌攻來。
君玉側身避開,躍下馬背,朱渝也下了馬背,又是一招攻來。君玉暗自心驚,朱渝和他那個膿胞兄弟有雲泥之別。這時,掌風滑過,又是一招淩厲的攻勢直拍她的麵門,一股沉沉的內力迫來,君玉躲閃不及,雙掌迎上,朱渝也不撤招,竟然一見麵就和她內力相拚。
君玉心頭一凜,此刻撤招已經來不及了,自己和朱渝的功力旗鼓相當,四周又還有一眾武士虎視眈眈。
果然,朱剛和一眾武士立刻下馬,得意洋洋的走了過來:“臭小子,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君玉無暇他顧,暗運一口氣,想強行收手,朱剛一掌已經拍在了她的背心。君玉手掌立刻鬆開,一口鮮血噴在了對麵朱渝的白衣上。
朱剛又是一掌拍出,朱渝大喝一聲攔下了他,君玉臉色慘白,躍上馬背,強笑道:“承讓”,一揮鞭,黃馬飛快地遠去了。
“二哥……”朱剛急欲追趕,朱渝看著自己的衣服上那片觸目驚心的血漬,沉沉地瞪他一眼:“誰讓你出手的?要你多事!”
朱剛滿臉不甘卻又不敢抗命。朱渝站在原地默然片刻,突然長嘯一聲,“君玉,我們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君玉也長嘯一聲算作回答,很快,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前方。
朱剛恨恨地看著君玉的背影消失,嚷道:“二哥,那小子太厲害了,就這樣讓他跑了,下次隻怕再也沒有機會殺他了。而且,那個美女也尋不著了……”
朱渝見他說來說去,念念不忘那個美女,冷哼道:“你眼中的美女也未必美到哪裏去。”
“不信,你問朱四叔,朱四叔都看見的。”
朱渝的目光立刻看向領頭的那個中年衛士,中年衛士叫做朱四槐,是丞相府的家臣之一,武功高強,深受丞相信任。
“回二公子,那女子極其漂亮,看樣子身份特殊。”
寡言穩重的朱四槐口裏說出“極其漂亮”幾個字,朱渝立刻來了興趣:“哦,身份還特殊?走,看看去。”
夕陽已經沉沉地在樹梢的末尾了,周圍的空氣開始涼爽起來,君玉伏在馬背上,也不知奔出了多遠。她沒有想到這些年來,遇見的第一個“故人”會是朱渝。而且朱渝也絲毫沒有改變小時候的要強好勝,竟然一見麵就和自己內力相搏非要分個高下不可。幸得朱剛那個草包武功太弱,但饒是這樣,這一掌也讓她傷得不輕。
小帥在路邊隨意啃著有點枯黃的野草,君玉胸口一陣猛烈的疼痛,慢慢地在一棵枯耷耷的大樹邊坐下,摸出一個小藥瓶,服下了幾粒續氣丹。
君玉起身,小帥嘶鳴一聲,前蹄居然自動跪了下來,君玉拍了拍它的脖子,笑了:“不要這個樣子好不好?我還不至於傷到動都不能動的地步吧?”
前麵,是一棟廢棄的破廟,原本遠離大道,荒蕪中透著一股陰森之氣,可是,此刻卻因為廝殺之聲而變得無比熱鬧。
破廟外麵停著一輛馬車,兩個男子一刀一劍正和幾十名勁裝的黑衣武士廝殺,看樣子是想拚死護住這輛馬車。
君玉看去,那用刀的男子正是昨夜護送石嵐妮返家的汪均,而那名用劍的男子,劍眉星目,身高體闊,麵容十分熟悉。
眼看天色越來越晚,黑衣武士忽然發起一輪猛攻,其中一人一刀向汪均背心攻去,汪均回身不及,用劍的男子見狀立刻搶身上前救援,立刻,幾柄利刃一起向他側身的空門攻去,一柄腰刀就要刺中他的背心,馬車上忽然傳出一聲驚惶的低呼:“哥,小心……”
正是石嵐妮的聲音。
腰刀已經劃破男子的衣裳,隻見寒光一閃,兩柄利劍合在一起,天空中忽然多了一紅一黃兩道淡淡的光芒,幾名武士立刻倒了下去。
“鳳城飛帥……”
汪均和石嵐妮同時高興地驚呼出聲。而那用劍的男子盯著夕陽下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更是狂喜不已,聲音都有點顫抖:“君玉,是你?!”
君玉的聲音也有點兒顫抖:“元敬,是我!”
又是十幾種兵器攻上來,兩柄古劍同時揮出,招式竟然是同一套劍法路數,並且正好相輔相成,爆發出的威力何止增加了十倍。一柄流星錘掉到地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又是七八名黑衣人倒下。
不止黑衣人意外,君玉和孟元敬也大惑不解,孟元敬無暇多想,喜道:“君玉,再來!”
君玉點頭,一劍劃出,兩人心靈相通,又同時使出一招,這一招配合得當,一陣冷風過處,又有五名黑衣人搖搖欲墜地受傷倒地。
一時之間,黑衣人人數雖眾,卻再也無人敢搶先上前。
“嘿嘿,好一招雙劍合璧!”
一聲冷笑,一個白衣玉佩的男子縱馬馳來,在他身後,是滿頭黃發的朱剛和一眾衛士。
“二公子……”
一眾黑衣人立刻恭敬行禮。朱渝揮揮手:“沒你們事了,你們可以走了。”
眾人立刻退下,朱剛大急:“二哥,那美女是我花了一萬輛銀子買下的,現在好不容易截下他們,我無論如何要把人帶走。”
朱渝沉聲道:“你還敢大呼小叫?快走。”
他轉頭看著一眾衛士:“你們趕緊護送三公子回京,一路不得再多生事。”
朱剛趕緊閉口,恨恨地瞪了那輛馬車,也不敢強辯,隻得打馬和一眾衛士一起走了,隻有朱四槐留下守候在一邊。
很快,破廟的門口隻剩下了一輛馬車和冷然相向的幾個人。
此時,一輪圓月早已在空中升起,風已經吹來了涼意。朱渝往馬車門口望去,似乎是想看看馬車裏的少女到底是如何的天姿國色,目光到中途,忽然看到對麵那張蒼白的臉。這張臉上有一層很柔和的光輝。淡淡月光下,這道光輝似乎並不是月光給的,而是少年明亮的目光含笑的麵龐上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以至於竟影響了月光。
孟元敬剛從重逢的喜悅裏回過神來,凝視著君玉好半晌才伸出了手:“君玉,終於又見到你了。”
君玉也伸出手來:“元敬,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碰麵。”
朱渝看著她伸出的手,忽然想起“清輝玉臂寒”的詩句,又看看那兩隻像小時候一樣握在一起的手,忽然覺得刺目之極。
察覺那樣死死的盯視,君玉轉頭看著朱渝,朱渝冷冷道:“你受了內傷,沒死還在這裏逞強?”
孟元敬急忙道:“君玉,你受了內傷?!”
君玉搖搖頭,望著朱渝微笑道:“你專程追來還要繼續較量麼?”
朱渝凝視著那如豔陽破空般的微笑,突然想起“帆影一搖山河動,驚鴻未瞥家國傾”的詩句,竟然怔在那裏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渝!”
君玉聽得這聲可怕的怒喝,也不由得一怔,隻見孟元敬盯著朱渝,雙目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朱渝一下清醒過來,大笑道:“孟元敬,那馬車裏的女子又是你的相好?又差點被朱剛攪和了?”
孟元敬緊握了劍,上前一步,朱渝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二人這雙劍合璧到底有多厲害……”
他話音未落,忽聽得一聲淒楚的聲音,正是石嵐妮已經下了馬車:“朱公子……”
朱渝有些意外地看看她,才明白朱剛叫嚷的花了一萬兩銀子買下的漂亮女子竟然是石嵐妮。他有點尷尬:“哦,竟然是石大小姐!”
然後,他轉身看了君玉一眼,也不看滿麵怒容的孟元敬,轉身打馬而去。在他身後,朱四槐立刻跟了上去。
孟元敬狐疑地盯著表妹:“你認識他?”
石嵐妮低聲道:“有一次參加朋友家裏的花會,見過他一次。”
孟元敬有些嚴厲的看著表妹:“以後,你最好不要再跟他有任何來往。”
石嵐妮沉默了一下才淒然道:“哥,我知道了。”
孟元敬沒有開口,眾人忽然聽得一聲巨響,前麵的天空一道火焰騰起。
汪均喜道:“愛蓮山莊接應我們的人到了。”
他走了上來,抱拳一揖:“又得飛帥援手,真是感激不盡。”
“汪兄客氣了。”君玉也拱拱手。
汪均看看天色:“元敬,時候不早了,為了免生變故,我先帶嵐妮回去。你還有事情,你就忙你的去吧。”
“好的。一路上你們要多加小心。”
石嵐妮看了君玉,小聲道:“公子,你是我哥的朋友,以後會到江南來玩嗎?”
君玉微笑著看著她:“嵐妮,空了,我一定會到江南來看你的。”
石嵐妮盈盈的目光裏終於有了一絲暖意,汪均看著她上了馬車坐好,一聲吆喝,馬車已經得得而去。
“君玉……”孟元敬回過頭來,看著她,才發現她麵色慘白,嘴角滲出血跡來。
君玉在和朱渝比拚內力時被朱剛偷襲打傷,又和孟元敬一起運劍對敵,更是催動內傷,此時再也支撐不住,勉強笑了笑,“我跟先生約好了,要去見他的。元敬,你也有事,我們就此作別吧。”
孟元敬立刻扶住了她,他的內力和君玉相當,雖然惡鬥一場早已筋疲力盡,此刻卻完全毫無保留地想替她運功療傷。
君玉搖搖頭:“元敬,這裏情勢不明,不是療傷的地方,我們走吧。”
孟元敬見她麵色略有好轉,立刻扶她上馬,兩騎快馬在夜色裏飛奔起來。
朝陽在鱗鱗的湖麵上泛起一片瀲灩的波光。很空曠的院子裏,一個人手裏揮舞著一杆梨花槍,忽然“砰”的一聲,火光一閃,周圍強烈的震動了一下。
“好了,先生,成功了。”
手執梨花槍的男子聽得這聲微弱之極的歡呼,麵色微變,回過頭搶上一步扶住了馬上幾乎搖搖欲墜的少年:“君玉,你怎麼啦?”
君玉看見他,勉強提著的一口氣忽然鬆懈下去,軟軟的倒在了他的懷裏。
這峨冠博帶的男子正是弄影先生。他看了眼孟元敬,眼神淡淡的,好像終年就沒有笑過一樣。
孟元敬認真地看著這張峨冠博服俊逸出塵的麵孔,像在書院裏一樣畢恭畢敬地鞠躬:“先生,君玉?”
“別急,我先看看。”
孟元敬點點頭,退到一邊,弄影先生已經將君玉扶進了小屋子,立刻開始為她療傷。
孟元敬在湖邊漫無目的地逛著,又焦慮又意外。自從君玉離開千思書院後,弄影公子也飄然不知所蹤。盡管祝先生曾多次派人打探他的消息,也毫無結果。不想卻是隱居在這小鏡湖邊。他更沒想到,弄影先生不僅文武全才,更精通醫術,而對於各種火器的研究和創製更是他最大的愛好,剛剛這個試驗成功的梨花槍就是他的新發明。
君玉睜開眼睛,窗戶是開著的,秋日的風吹著快要光禿禿的梧桐和幾株常青樹。
一雙充滿了關切的眼睛正殷殷地看著她:“君玉,好了,沒事了!”
這是一雙時常冷冷淡淡的眼睛,這個聲音也常常如不見太陽的枯井裏的水一樣冰涼,可是,此刻,這雙眼睛是溫柔的,這個聲音是暖和的,如春日旭陽,給人一種心安的力量!
君玉笑了笑,想坐起身來,卻渾身發軟。
一雙有力的大手扶起了她,君玉看他一眼,那雙眼睛裏的溫柔的光芒幾乎和他溫柔的雙手一樣讓她突然渾身充滿了力量。
自從離開千思書院之後,這雙眼睛曾經多次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受傷的樣子,絕望的樣子,然後,守在一邊將這些可怕的樣子趕走!
“先生!”
“孟元敬和你一起來的,他正在外麵著急呢。”
“好,我馬上出去看看。”
已經三天了,孟元敬正焦慮地在湖邊走來走去。他明知君玉已無大礙,可是,好不容易跟這兒時的夥伴重逢,怎麼也不肯輕易離開,是以一直守在這裏。
“元敬!”
他回頭,身後的梧桐樹邊靠著一個大病初愈般的少年,少年正滿麵微笑地看著他。
“君玉,你好啦!”
孟元敬大喜,奔了過來:“先生的醫術真是高明哪。”
他環顧四周,見弄影公子的背影已經往湖邊深處走去,有些奇怪:“先生去幹嗎?”
“先生去給我尋一種藥,他說那種藥對於內傷後期很有效的。”
“先生一直對你都那麼好。”
君玉笑了起來,“當然,先生跟我父親似的。”
孟元敬記起兩人對敵時的劍招,忽然摘下自己的長劍放在地上,“我這劍叫做‘追飛’”君玉看看,也笑著將自己的“躡景”放在一起。
古拙的劍穗和劍柄幾乎一摸一樣,唯一不同的隻是“躡景”兩個字泛著一點淡淡的黃,而“追飛”上卻稍微有點淡淡的紅。
“元敬,你這劍是從哪裏來的?”
“這把劍是我第一次出征前夕,舅舅送我的,而這套劍法也是舅舅教我的,我還隻學了五招,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提到過劍法的來曆……”
君玉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道:“這套劍法叫做《手揮五弦》,我也隻知道前麵的五招:秣馬華山、淩厲中原、躡景追飛、迥薄霄漢、手揮五弦……據我所知,這套劍法隻有我娘一個人會使,因為是她自己創造的!小時候,我母親曾告訴過我這劍的來曆……”
西晉時候有兩大文豪:嵇康和阮籍。這兩個人是很好的朋友,從來在後代的文學史上,他們的姓名都是聯在一起的。後人隻知道嵇康是鐵匠出身,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嵇康其實是一名十分出色的鑄劍大師。阮籍比嵇康年長十幾歲,在嵇康的少年時代,阮籍就已經名滿天下了,而他那驚世駭俗的風格令少時的嵇康十分崇拜。阮籍的母親過世後,嵇康帶了一壺酒、一把琴、兩把劍去拜訪他,也不吊唁,兩人對酒當歌,一人一劍,對舞,阮籍狂哭狂歌眼中滴出血來。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麵,就此,兩人成了知交。
這兩把劍就是大名鼎鼎的“躡景”和“追飛”。後來,嵇康因事獲罪,在他被殺害前,托人將“躡景”送給了阮籍。阮籍為避禍更加放浪形骸不問世事,自他去世後,兩把寶劍也失傳了,漸漸無人提起。在蘭茜思年少時,因為機緣巧合,從一隱者手中得到這兩把劍,其中“躡景”一直在她手中,直到那年的武林大會後,送給了她的生死至交梅眉,在君玉上千思書院後,梅眉又將這把劍給了君玉。
但是另一把劍“追飛”,蘭茜思卻從來沒有說過它的去向。至於這把劍何以到了孟元敬的舅舅石大名的手中,兩人就不得而知了!
“這麼說來,我舅舅和你母親是大有淵源的了!”孟元敬疑惑地道,“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舅舅說起過!”
君玉苦笑了一下,石大名雖然名滿江湖,但是自己也從來不曾聽母親口中提起過這個名字!
“君玉,我們換一把劍好了,我等俗人自然不敢和嵇康、阮籍這樣的先賢相比,但是,朋友之間的情誼卻也不遜於他們。”
“好”君玉立刻答應了,笑嘻嘻地道,“元敬,你發現沒有?這劍法的精妙處就在於雙劍合璧的威力。”
“對啊,我也發現了,莫非這就是最後兩招的秘密?”
“應該是吧。”
君玉看看遠方的天空,忽然笑道:“元敬,我聽說你是去年的武狀元呢。”
“哈哈,我這個武狀元可不如你這個‘鳳城飛帥’鼎鼎有名。我在西北軍主帥湯震軍中幾年,你在鳳凰軍中幾年,要不是這次意外相逢,我們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麵。對了,秦小樓也是那一屆的武舉,現在兵部任職。隻有孫嘉沒有消息。”
“是麼,一天之內居然得到這麼多故人的消息,甚至還見到了朱渝。”
孟元敬聽得“朱渝”二字,眼裏幾乎又要冒出火來。
君玉見過他兩次這種表情了,便道:“元敬,你和朱渝?”
孟元敬沉默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原來,孟元敬因為一次意外,邂逅了江南一個著名的歌妓叫做香紅葉。香紅葉色藝雙全,雖身在風塵卻清高自許,如淤泥荷花。孟家是江南著名的世家,雖然隨著孟父的早逝已經沒落,可是孟母也決不允許一名風塵女子進家門。
孟元敬幼年喪父,全靠母親辛勤撫養,從小就事母至孝。可是,他既不忍公然違逆母命,又不願辜負香紅葉,是以左右為難。但是他對香紅葉甚為心儀,雖無法明媒正娶,卻為她贖了身,買了精致別院安置。見嫁入孟家無望,孤高自許的香紅葉不能容忍這種金屋藏嬌,就和他賭起氣來。
就在這時,孟元敬被匆忙征調上戰場,不得不匆匆辭別香紅葉。
朱渝全家原本隨朱丞相住在京城,但是他的老家也在揚州,自他成年後,多次獨自回揚州活動。孟元敬此去沙場日久,孽緣際會,朱渝也是久聞這江南花魁的豔名,多次到她那別院拜訪。朱渝文采風流,大獻殷勤,香紅葉原本並不理睬他,但久而久之,卻為他的風流殷勤所打動,和他詩酒唱和,琴瑟合鳴。誰想後來假戲真做。朱渝自負相國公子身份,哪裏會真正娶一個煙花女子過門?香紅葉自求側室都被他斷然拒絕。絕望之餘,又深感無顏再見孟元敬,就在上個月的一天,也就是孟元敬從戰場返回的前夕,自殺身亡!
這些話,孟元敬從來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過,這是一個男人畢生遇到的最大恥辱之一,此刻,麵對這兒時的夥伴完全講了出來,他的心裏突然輕鬆了許多!
君玉正要想點什麼話來安慰他,孟元敬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平靜地道:“君玉,你不用安慰我,朱渝從小跟我們作對,他是故意這麼做來打擊我的!君玉,你以後要多當心此人!”
君玉點了點頭,這些年來,自己受的最嚴重的一次傷也是這次了,想起朱渝,遇見朱渝,還真的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
“元敬,你不是有要事嗎?耽誤這些天,會不會要緊啊?”
“我是要趕回軍中,反正也是順道,並沒有耽誤事情。下個月,我們將和胡王大軍一戰……”
“哦,這次湯震和胡王大軍一戰,鳳凰軍被征調,我也會隨軍出征。因為各方勢力一直對鳳凰寨虎視耽耽,我怕鳳凰城一時空虛會受到伏擊,正是來請先生協助的。”
孟元敬大喜:“我們可以一同作戰了?”
君玉點點頭:“不過兵分幾路,我們方向各異,卻是見不到麵的。”
再次重逢,孟元敬對這兒時的夥伴有些依依不舍:“既然知道彼此的消息了,以後見麵就容易了,對吧,君玉?”
君玉道:“正是,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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