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誌

冬之蕭殺  第五章 司情幽幽

章節字數：4109  更新時間：12-02-02 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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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已化為人形，便不是獸了。日後行走人間，應遵守禮儀人倫！”窗外微風襲過，竹葉發出好聽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在竹林的清香之中，男子端坐於案幾之前。“俗語說‘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父’如今蕙雪你要向我行拜師禮。”蕙雪愣在那裏，“拜師？”“就是跪下三叩首！”見蕙雪愣在那裏，男子不由得苦笑：“算了，那就把桌上的茶奉。”蕙雪走上前，變為人形後。她還有些不能適應用兩條腿走路，她的腿肚子微微打顫，她一扭一扭的走到案幾之前。她端起茶盞，沒想到手腕一軟一盞茶水全部潑到男子身上。“這……”蕙雪看著男子，不知道該怎麼辦。男子將衣袖上的茶葉摘去，歎了口氣：“罷了，先教你如何為人，再行拜師之禮吧！”

    “三綱五常，三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仁、義、禮、智、信。”在教授完《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之後，男子又教她三綱五常。“紫宸！我不要學這些。”蕙雪將書案上的竹簡和筆墨全部揮到地上，“我要為我哥哥報仇。”蕙雪怒氣衝衝的看著男子，紫宸並沒有發怒隻是淡淡的說道：“我是你師父，不得直呼我名諱。”蕙雪憤怒的將臉扭到了一旁，“你要複仇，好啊，你現在就走。不過我保證你還沒踏入春熙國國境就屍骨無存了。”紫宸起身離席，走到竹屋門口停下了腳步：“將三字經抄寫五十遍。”“你……”筆墨被蕙雪抓起砸向紫宸，離紫宸一尺之處便懸停在空中。然後“啪”的一聲落到地上，硯台摔得粉碎。墨汁潑灑的到處都是。“抄寫之前先將地上收拾好。”蕙雪皺起眉頭，真是討厭。師父總是這樣不溫不火，但是不管自己怎麼發火，最後卻總是按照師父的話做。

    一年過去了—

    蕙雪鬼鬼祟祟的向在外麵燒飯的師父看了一眼，實在是忍不住了。自己抓來的野兔被掛在門外，野兔身上的傷口散發出來的濃濃的血腥味對於蕙雪來說是致命的誘惑。血的濃香像一隻爪子一樣撓的蕙雪心裏麻酥酥的。肚子裏的饞蟲都被勾起來了。“蕙雪，不許吃生肉。”師父因為這件事對自己真是耳提麵命。然而蕙雪此時再也抵擋不住誘惑，她趁師父不備。伸手在傷口處蘸了些鮮血，飛快的將手指伸到嘴裏。香濃的味道，蕙雪意猶未盡的看著野兔。當她想要嚐一嚐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將野兔拿了下來，紫宸看了一眼蕙雪。然後走到院子裏，過了一會烤肉的香味傳入屋裏。

    蕙雪沮喪的咬著已經烤的熟透的野兔，哪有生的好吃。紫宸說道：“你現在是人，人是不吃生肉的。”聽到這裏，蕙雪眨了眨眼睛：“師父，我今天就嚐了嚐味道。”紫宸平時吃素，看著師父吃了一口青菜蕙雪垂頭喪氣的說道：“先是不讓吃生肉，接下來就不讓吃熟肉。在接下來師父就隻讓我吃青菜了。”紫宸望著她：“吃素有什麼不好的嗎？可以避免傷害許多生靈啊。”“那師父吃的白菜啦，桔梗啦不也是生靈嗎？你不光吃掉了它們的身體，連種子也吃下去了。難道……”蕙雪狡獪的轉了轉眼珠：“不會叫就算不得生靈麼？”“你……”不等紫宸說話，蕙雪接著說：“若是隻能吃不會叫的，那徒兒我就勉為其隻好難頓頓吃兔子吧！”“算啦！”紫宸無奈的搖了搖頭，端起瓷碗將裏麵的粟米吃了。現在的蕙雪性子與一年前相比變得開朗了許多，她發現自己偶爾使一些小奸小壞，師父反而沒有辦法。紫宸雖為蕙雪的師父，卻拿蕙雪毫無辦法。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和說辭也不知道是怎麼從她腦袋裏冒出來的。

    這幾日，蕙雪被紫宸逼著學習煮飯，有時蕙雪故意將飯煮的半生不熟。知道自己吃素，蕙雪總會將肉汁淋在碗底。開始紫宸會不由自主的將這個蕙雪當成自己的妹子，但是這個‘蕙雪’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告訴自己她們是不一樣的。總之妹妹丟給自己一個麻煩，紫宸看著遠處練習法術的蕙雪無奈的笑了。

    今晚，蕙雪的表現很不對勁。她坐在水池邊上呆呆的看著天上的月亮，今晚殘月如鉤，伴著幾點晦暗不明的星子。她想起了那個晚上雪山的事。蕙雪從懷中拿出那一株蔓陀螺，真是奇怪的植物，這麼久了居然一點也沒有枯萎，黑色的花瓣微微張開，花心裏散發著帶著致命誘惑的香氣。它，算是我的師父吧，蕙雪將腳丫浸在池水裏一踢一踏的踩著水花。輕綿的碧絲水草纏繞著白皙的腳踝，紛亂的思緒也讓蕙雪感到煩悶。自己一點也不了解那隻九尾狐，它從哪裏來，為什麼會被春熙國的大巫追殺，為什麼它又將靈珠給了自己？想到這裏，她瞥了一眼在屋裏看書的紫宸。自己又了解這個人多少呢，他和那個白衣女孩是兄妹吧。為什麼他對女孩有那麼深的愧疚？想來想去蕙雪還是想不明白。“都是些奇怪的家夥。”蕙雪喃喃自語道。雪山是在鬱水之南的正北方吧。如今自己不能回去看一看了，師父說過生於土歸於土才算圓滿。那麼……蕙雪站了起來走到竹屋的正北方，她做了一個古怪的手勢指著腳下的土地，默念了起來。地麵裂開了，土不斷地湧起最後形成了一個三尺見方的土坑。然後蕙雪將曼陀羅放了進去。她將土一捧一捧的撒在花朵上，就像是為那隻勇敢的狐狸做了一個墳墓。看著隆起的小土丘蕙雪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好姑娘，記住這首歌！’她輕輕的唱起那首九尾狐臨死之前的歌。

    當她轉過身的時候，發現紫宸在不遠處看著自己。有涼涼的水珠從臉上滑落下來，“下雨了嗎？”蕙雪茫然的抬手碰觸自己的臉頰，卻發現這水是從眼睛裏流出來的。“奇怪怎麼突然這麼難受呢？”蕙雪一下子跪坐在那個土丘前麵。“剛才那首歌很好聽！”紫宸說道，他的眉眼間也有一絲鬱鬱之色。他走到蕙雪身邊席地而坐，擦去了蕙雪臉上的淚水，他的手指輕柔而溫暖，“是青丘國的歌嗎？”蕙雪一愣，原來那種長著九條尾巴的狐狸是從青丘國來的。“師父知道？”紫宸點了點頭：“青丘國，盛產水碧，其狐四足九尾。九尾狐體內有靈珠。五十年前青丘國被春熙國所滅。無數九尾狐被摘去了靈珠。”紫宸看著蕙雪：“這首歌是一隻九尾狐教給你的嗎？它現在怎麼樣？”“你想怎樣？”蕙雪神色一凜，眼中泛起了敵意。紫宸歎了口氣：“還能怎樣自然是讓它遠離這裏。可是它又能去哪裏呢？”“它，它已經死了，這首歌就是它死前教給我的……”蕙雪壓抑著自己的憤怒，幽黑的眼瞳中燃燒著火焰：“你們人類真的很殘忍！都殺了那麼多還要趕盡殺絕？”紫宸道：“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樣的？”蕙雪咬牙切齒的說道：“可是我見到的大部分人類都是那樣的，我們捕獵隻是為了果腹，你什麼時候見過一隻老虎為了果腹而咬死林原上所有的羚羊？你什麼時候見過一隻狐狸為了填飽肚子殺掉林原上所有兔子的？我哥哥……”蕙雪哽咽的說不下去了。紫宸拍了拍蕙雪的肩膀：“人類之所以有這樣的行為是因為他們有各種各樣的欲望，當人們滿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的時候，就會去追求更多的東西。這些欲望會促使人們更加的強大，但是同時這些欲望也會將追求這些欲望的人吞噬掉。”蕙雪聽得似懂非懂，她疑惑的看著紫宸：“你這麼說好像你不是人似的。”“也是也不是！”紫宸看著蕙雪，“我是司幽國的人。”“司幽？”“是啊……”紫宸溫和的說道：“司幽國的人，男子叫做思士，女子叫做思女。思士沒有妻子，思女沒有丈夫。我們是憑借精神相感而繁育後代，所以我們的精神之力特別強，我們專注於日月更替，星辰的軌跡還有預言變幻莫測的未來。與其他國的人相比，我們對於物質的欲望很小。”“那麼，這個蕙雪是思女？”紫宸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許久才道：“蕙雪是我妹妹，也是族長給我指定的妻子。”“什麼？”蕙雪驚呼出聲，紫宸告訴過自己的禮儀人倫，其中兄妹為婚是禁忌的。“我們族中的風俗與春熙國的風俗迥異，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我自小就隨表兄遊曆青丘，軒轅，春熙等國。後來在我遊曆的時候，我喜歡上了一個女人。司幽國與其他國家的人發生感情，卻與一般人無二。當我將她帶回司幽國的時候，我的父母以及族長都竭力反對。可是我已經對她動了愛欲，後來族長告訴我為了保持血統的純淨，我的妻子必須是我的妹妹。可是我對蕙雪隻有兄妹之情。當時蕙雪才六歲，思士和思女的精神相感往往需要二人同心。可是讓我在兄妹之情的基礎上建立夫妻之情我卻怎麼也做不到。可是我沒有想到我帶回來的女子居然因為家族的阻礙將妒火全部發泄在蕙雪身上，她認為族中不能接受她是因為蕙雪的存在。她曾質問過我，司幽國中也有一些人和其他國家的女子或男子成為夫婦，為什麼我們不行？可是我的家族是司幽國的上占星者，而我是父親的獨子所以我必須和家族中的女子繁衍後代。對於其他國家的人來說，即使不情願也能留下後代。可是對我們司幽國的人來說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和她解釋過，可是她根本聽不進去。然後……”紫宸苦笑了一下：“我至今記得很清楚，那是個非常寧靜的早晨。我醒來之後，發現她不在我身邊。我心裏就覺得不對勁，再一看掛在牆上的佩劍也不見了。想起她平素看向蕙雪怨恨的眼神。我就連忙去看妹妹，結果妹妹的房間裏空無一人。最後在花園的秋千架下發現了她和蕙雪，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樣的景象。蕙雪躺在草地上，雙目圓睜。一道長長的劍痕從頸部劃下直至腹部。鮮血將一片草地都染紅了，使她做的。她握著長劍站在那裏，我第一次在那張美麗的臉上看到瘋狂的表情。”即使是說著這樣噩夢般的往事，紫宸也比較冷靜，“那麼，那個女人後來怎麼樣了？你殺了她？”紫宸道：“司幽國沒有死刑，同樣的我們也不能處死其他國家的人，犯了罪的人隻有流放。因為流放對於司幽國的人來說比死了還難受。”“可是，其它的國家的人不是這麼認為的。血債就應該由血來償還。”蕙雪對於紫宸的‘軟弱’而感到不可思議：“她殺了你的妹妹，你就這樣放過她了？”紫宸說道：“可是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如果不把她帶回國。她也不會因為妒忌而起殺心，而我妹妹也不會慘死。所以最應該受到懲罰的人應該是我，所以我被流放了！”“可笑！”蕙雪冷笑一聲。“後來我將她的記憶徹底的消除了，如果沒有我的話，她可能會過的很平靜。”“那麼說殺人的人反而心安理得的過著平靜的生活。”“寬恕要比複仇更好。我寬恕了她。”“那麼誰來寬恕你呢？你這些年背負著這些東西誰來為你除下？”“你啊！”紫宸撫弄著蕙雪的額發，“那天蕙雪通過你和我見麵了，她寬恕了我。所以我也得到了解脫。”

    蕙雪驚訝的張開了嘴巴，瘋子，司幽國的人全部都是瘋子。“我要回去睡了。”紫宸微微笑笑，“好吧！我吹支歌給你聽。”紫宸從袖中拿出一支短笛，悠悠揚揚的吹奏了起來。是那首青丘國的歌，原本有些清冷的曲調由紫宸吹來卻是柔和寧靜的。伴著笛聲，蕙雪一夜無夢沉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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