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54 更新時間:11-05-06 08:37
相遇,隻是一瞬間的事,但在這之前,卻要用幾年、幾十年的時間去準備、去迎接。我們無法隨時保持完美,所以我們才會與眾不同,然後,就在那一瞬間,我們相遇了。
吳清打著飽嗝,躺在思過齋前那棵雪鬆的樹蔭裏,愣愣的出神。山風吹過,枝搖葉晃,點綴在樹蔭中的光斑閃爍跳躍。“人世間最愜意的事也不過如此吧。”吳清懶懶地想著,合上眼睛,在光與影的撲朔迷離中,自在如斯。直到日移影斜,原本蓋在身上的樹蔭,此時已褪到腳下,就像清晨時分,踢被起床的模樣,伸直的懶腰中透著蘇醒的朝氣,陽光浸潤眼瞼,視野一片鮮紅。
“糟了!”吳清猛地起身,一隻手不住地拍打著尚且混混沌沌的腦袋,“這麼中重要的事情,到我這居然能忘了。”連忙站定,拍了拍附在身上的浮塵碎草,大步而去。
吳清猛然記起的不是別事,正是捕鳥,隻因娘的一句話,便得從新來過。對此事本就頭疼得很,現在還要生擒活捉,想來更是難上加難。眼看第一天便要結束,而該做的事情卻剛剛起步,就連吳清自己心還懸在半空。因為他心中清楚得很,這種事,拖不得,一拖再拖,越累越多,乃是一拖百廢的事。
“今天,說什麼也要捕到二十隻撲棱棱的活鳥兒。就算是掏鳥窩,也得要出活的來湊夠數。”吳清心中這般想著,算是給自己打氣,不覺間已然向深山樹茂處走了老遠。
然而,不能使用玄火,吳清便如有了彈弓沒彈子兒,隻放空響,驚得鳥兒亂飛,可就是打不著。雖然這種人煙稀少、枝繁葉茂的地方,鳥獸出沒非常頻繁,吳清卻是一籌莫展。林中老根盤錯,枝丫交叉,吳清跳來跳去,爬上爬下,腳下磕磕絆絆,頭頂刺刺撓撓,如此弄了半天,累得氣喘噓噓,腰酸背痛,可仍然是一無所獲。
“這下可要了親命了。”吳清背靠在一棵合抱粗的古樹上,嘀咕著,“這樣下去,甭說二十隻,就連十隻都遙不可及。難道我注定要在這思過齋獨守兩年?為什麼我的修行隻能徘徊在煉氣之境,難道我真的是天資愚鈍,無可救藥。誰說天生我才必有用,還不是生來綠葉襯花紅。到頭來此生聊聊,化作一堆白骨也無人問津。”吳清越想越是懊惱,一陷下去便沉淪其中,原本隻不過是一點的卑微,一經這麼胡思亂想,越挖越深,那一點的卑微便能在轉念的一瞬間,化作千絲萬縷,攪成一團亂麻,到時力不從心,自個兒想解卻也難以解開,心中壓了塊巨石般悶的難受。
“砰!”一聲巨響,吳清方才倚身的那棵古樹的粗莖上赫然印著一團焦黑。不用說,自是吳清心中熬不過,怨氣集結又無處發泄,腦袋一熱,便將氣海中的內息一股腦的合盤托出,隻是一瞬間便放空了氣海。一隻邊角模糊尚未成形的火鳥從吳清掌心脫身而出,振翅飛衝,便撞上了那棵皮肉粗厚古樹,留下一團焦黑。
吳清麵對那一團焦黑,愣在原地。他曉得,在未修至釋氣之境時,所有的玄火都是沒有靈氣的,也就是說隻是一團普通火焰的樣子,並不能幻化成靈異飄動的獸形。而這次,就連吳清自己也不知道原由,眼睜睜的看著那一隻遙不可及的雛形火鳥從掌心舉翅飛出。
“這是為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吳清被交織在一起的興奮與疑惑纏住了思緒,“這是真的麼?我真的突破了煉氣之境?”往日的平淡庸碌與無力煎熬一齊湧上心頭,一時間百感交集。
“撲,撲,撲!”幾下扇動翅膀的聲音從吳清頭頂傳來。聽得出,這是一隻受了傷的鳥兒,掙紮時,力不從心的翅動聲。接著,一道白影從吳清眼前掠過,伏在樹根旁,一動也不動。吳清定睛前觀,心頭大喜,“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一步躍至那鳥兒待的樹根旁,伸手便抓。哪知,這躍步發出的沉重聲響驚動了原本奄奄一息的鳥兒。這白鳥兒雖然重傷,卻也懂得拚死掙紮,驀地舉首,壓在身下的雙腿一蹬,雙翅撲棱一振,便向高處遠遠地飛去,隻留下幾根白羽在吳清眼前盤旋而下。
吳清伸手捉了個空,這眼看要到手的鳥兒,就這麼從眼皮子底下飛走,心中難免一陣不快,不過轉念一想,“生,我所欲。萬物既然得生,無論大智、大愚莫不想求生,趨利避害,在這世上多留得一時半刻。”頓時,心中釋然許多,對那鳥兒竟生惻隱之心。
“哎呦!不好……”吳清心中一急,脫口叫出聲來,忙不迭向那白鳥兒逃飛的方向追去。想歸想,做歸做,吳清心中雖然憐憫這隻白鳥兒,卻不曉得誰會來同情一下自己,免去受罰之苦。再說,吳清已然抱著捉鳥必生擒活捉的決心,至於待娘查驗過後會是怎樣,那是以後的事,而自己現在的任務就是,讓將來的事變成過去的事,了事完成任務再另作打算不遲。
沿途追逐的過程中,吳清隱隱覺得氣力不接,心中琢麼,“大概是方才那一招,將氣海中的內息掏空。現下又大步疾行,過度耗力,以致氣海運行紊亂,極度缺乏後續之力。照這樣下去,那隻白鳥兒尚未捉到,自己就先氣絕身亡,死於荒野,若真是如此,未免也太過悲慘。”想到這裏,吳清便逐漸放慢了腳步,意在穩固氣海。那逃命的白鳥兒竟也頗有靈性,加之確實身負重傷,力氣逐漸衰竭,見追者行動放慢,自己便也趁機時不時地落在枝頭停歇,待吳清再放開步伐猛追時,旋即拍翅飛走。一鳥一人,一前一後,一上一下,就這麼一緊一慢,追追停停地翻越數裏山地,耗費大半個下午,卻始終保持著十步左右的距離。
就這區區十步,吳清看著揪心,白鳥兒看著放心;吳清不死心,白鳥兒卻費心。
“你……呼呼,你這隻白鳥兒,呼……,待我,我捉到你,看我,不拔了你的毛,呼呼……讓,讓你再飛。”吳清此時亦是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心中累得很,想著自己為這白鳥兒辛苦一下午,不甘就此罷手,前功盡棄。遂咬緊了牙關,入林攀石,緊追不放。
那白鳥兒苦苦支撐了一整個下午,亦是累的暈頭轉向,到後來專揀粗的樹枝停歇,立在上麵晃晃悠悠地,貌似隻要來一陣風,便能將它掀下樹枝。即便如此,越是危險關頭,越要硬撐到底,撐下去,死,隻是一種可能;撐不下去,死,就是一種必然。
一路追來,山勢越發高俊。吳清起初尚是雙足落地,一步一個腳印,如今卻成了手腳並用,一步一對腳印。起初尚還能呶呶不休,罵罵咧咧,如今卻隻發出兩個聲響,“呼……籲……”要說的那些話,都和著口水,咽進了肚子裏。心中想著,“時至今日,我吳清終於又參悟一句話:我為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真是說到了心坎兒上。”說來也是,吳清隻死死盯住了眼前的白鳥兒,跟著它漫山遍野地跑,現下究竟到了哪裏卻也不得而知。唯有疲軟酸痛的四肢告訴自己,這是座死高死高的山峰,而自己就快要累的喘不過氣來。
忽然間,那白鳥兒伏在山石上,一個卑飛,便尋不見蹤影。吳清也趴在一塊山石旁,見狀一愣,接著連變顏色,悲、歎、躁、急一齊湧至心頭,一翻身,整個人癱在岩石上,仰天一聲慘叫:“蒼天啊!”繼而全身脫力,不住地喘息,又喃喃道,“人生無常,世事無常啊!”
待休息片刻,吳清便覺氣海中內息逐漸穩固,精力也越發充沛,隻是腿腳酸脹不消,怕是一時半會也難以恢複。吳清起身仰頭,凝視方才那隻白鳥兒消失的地方,良久不語。
“天意如此,我還去糾纏做什麼。”心裏卻始終放不下,矛盾不已,“得,今天尚且兩手空空,更別提明天後天能好到哪去,說到底,還是我修行不夠。十幾年來雖苦修,卻無果,也不盼近日會有什麼奇跡發生,能令我修行暴漲,早日了結這莫名其妙的捕鳥懲罰。奇跡在別人那裏都是希望,在我這裏就隻能是傳說。不過想來兩年也不算太漫長,人生漫漫,兩年又算什麼,九牛一毛而已。年如一日,眨眼一瞬,唯此而已。看來我跟思過齋的緣分匪淺,隨緣吧。今日權當四處探路賞景,看看思過齋周遭有何奇異壯美之處,日後再來尋幽探勝。”
想至此處,心中所存鬱結不禁渙然冰釋,舒暢許多,當下移步向所望山石處走去。此時他體力充盈,大步流星,隻得三兩步便伸手扶住了那塊山石,借力又登一步,下一步卻遲遲邁不出。隻見吳清目瞪口呆,盯著前方。而前方,卻是高峰處少有的一片平地,並且處處有臘梅紮根,枝頭壓滿黃色臘梅花,香氣滿盈,呼吸之間,幽香沁人心脾,放眼看去不禁神遊期間。吳清便是因此如醉如癡,停滯不前。
“這鳥兒是你打傷的麼?”這句話突然從前方平地傳來,說話者聲音清脆,宛若鶯啼燕語。吳清身體一震,回過神來,“這荒山野嶺,高寒之處怎麼會有人?”不禁尋聲望去。
隻見一雙纖纖素手撥開花叢,一黃衫少女由花叢中踱步而出,肩頭立著的,正是吳清方才窮追不舍得那隻白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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